第七章 殺機
其實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七生和百斬並非完全不與外界接觸,至少每半年他們便會下一次山,用獵來的麋鹿、野豬換一些生活必需品。
下山他們都會喬裝打扮一番,但七生覺得無論爹爹怎麼打扮,光那魁梧的身軀往人群中一站便足夠引人注目了。
七生很喜歡集市,每每下山不逛到天黑便不願離開。
這裏好吃好玩的東西多,她又不過是幾歲孩童,整日與山上的野獸飛禽為伴,好不容易下一次山,看什麼都新鮮,自是要好好玩兒上一番的。
百斬看着歡脫如野兔的七生,既欣慰又惆悵。
想當初他和又雪因為七生的病沒少操心,四處尋醫問葯皆毫無效果,後來又雪慘死,七生被當做“搭骨屍”沉湖,他從冰湖中將那孩子撈出來的時候,一度以為她活不下來……
未想到,經過那道鬼門關,七生竟然不治而愈,耳不聾聲不啞,第一次喚他爹爹的時候,他激動到忍不住抹眼淚,心裏想着若是又雪還活着,不知會多高興。
時間飛逝,如今的七生哪裏還有聾啞痴傻病兒的半點影子,不僅能說會道,能跑能跳,鬼點子還特別多,聰穎伶俐,很是惹人喜愛。
只可惜遇到他這樣的爹爹,不得不與他隱匿山林,與鳥獸為伴。
可隨着七生慢慢長大,百斬心中的思量也變得越來越迫切。
他明白,他不該一直將七生困在迷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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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集市回來不久后,爹爹便與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說要她下山到一個親戚家住些時日,七生心中雖有不安,但也明白這是必須要經歷的過程,想來爹爹已經有心下山了,於是便沒心沒肺的答應了。
爹爹這個所謂的親戚,七生是認得的。
幾個月前,一個農夫誤入迷障林,被林子裏的黑熊攻擊,恰巧被她和爹爹遇到,出手相助,救了他一命。
說來也巧,沒想到那農夫竟與爹爹相識,說是以前當運冰人的同伴,兩人觸膝長談,把酒當歌,將爹爹藏在林子裏的酒都喝光了才走。
後來兩家人斷斷續續有了來往,七生叫他李三叔。
臨行前,爹爹囑咐她,在三叔家住的這段時間,千萬不能暴露她女兒家的身份,事事都要小心。
七生覺得爹爹完全是想多了,她不過五歲,本就男女難辨,再加之這黝黑的皮膚,一頭短髮,一身獸皮衣,她說自己是女孩也沒人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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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耳山屬於絕境山脈支脈的支脈,和偌大的絕境山脈相比貓耳山就像一個小山包。李和村就在貓耳山腳下,村子不大,住着三十幾戶人家,整個村子都是李姓,鄰裏間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
秋季剛過,北方寒冬漫長,大伙兒沒事兒就喜歡聚在炕頭上話家常。
這基本上是個沒有秘密的村子,誰家幾頭牛,幾隻鴨子,哪家的母狗懷了幾個月的崽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七生前腳剛進李三叔家的門,後腳這個消息便在李和村炸開了。
農閑時節大家就靠着誰家又出了什麼糟心的事兒,來打發無聊時光了。所以一聽到李三叔從林子裏撿了個來路不明的野小子,便烏泱泱的跑過來看熱鬧。
李和村地處偏遠北境,多是靠天吃飯的莊稼漢,因這裏氣候寒冷,一年僅能收割一次,這個時代糧食的產出十分有限,收成好的時候除了稅收外,也就夠溫飽,若是遇到歉收的時候,凍死餓死的人也不在少數。
對於七生,李三嬸本就一百個不樂意,自己家的兩個兒子都養不活,哪裏再有餘糧喂一個不相關的外人呢,眼看就要入冬了,北境寒冬是出了名的滴水成冰,多了一個人便意味着會危及其他人的口糧,那是會鬧出人命的大事。
所以自從七生到了李家,三叔和三嬸便整天因為口糧吵架,弄得雞飛狗跳,天天有人過來蹲着門口看熱鬧。
對於七生的身世,李三是發過毒誓絕不會泄露的,但三嬸天天鬧,甚至因為李三堅決不肯趕走七生而心生疑竇,懷疑七生是李三和隔壁村子的女人偷生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沒少上演,李三實在受不住了,於是便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七生的來歷。
三嬸在聽說百斬每年願意支付1枚金幣后,李家終於恢復了平靜,對待七生也越發和顏悅色了。
寄人籬下的日子終歸是不好過的,但好在七生在孤兒院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李家的兩個兒子在吃了幾次大虧后,便對七生言聽計從,雖偶爾被三嬸使喚着做一些家務,也都讓七生背地裏轉給李家的那兩個傻兒子做了。
就這樣大概過了一個月,那天下起了大雪,村子裏突然來了一群人,說是途徑此地的商人,可北境要塞貧瘠苦寒,多是原住民或是犯了罪的勞役採礦工,何來的商人?
七生曾和其中一個人打過照面,那人個頭矮小,一身半舊綢面棉襖,狗皮帽下的一雙眼眯成一道縫,看人的時候透着讓人厭煩的揣測和窺探,讓七生本能的心生戒備。
一行人匆匆從村落穿過,倒也沒有多做停留,可七生心理仍舊隱隱泛起某種不祥。
很快這種不祥便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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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淡淡的光暈籠罩着迷障林,他們一群人藏身於這該死的迷障林已有數日了,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才剛剛過了秋這裏便大雪紛飛,滴水成冰,尤其夜晚溫度驟降,即便圍着篝火也是寒意滲骨。
“老大,主家還沒回信么?”刀疤男一臉不耐煩的道,想他曾是馳騁沙場的將士出身,雖因犯了事被迫離開軍營加入這黑營軍,也參與過不少的買賣,但卻極少像這次這樣需要潛伏這麼久……
“估計近幾日就會有消息了,再等等吧!”為首的男子,身着厚重虎皮衣,在篝火上加了一把柴,淡淡的道。
寒洞角落裏,幾個人三三倆倆的坐着,有人壓低聲音道:“前幾天我明明看到白鴿了,按理說早就該行動了,怎麼還要等?”
“老大的性子你還不懂么?你別看他凶神惡煞,但心腸卻是軟的。”另一個人小聲道。
被喚老大的人名叫吳起,身材矮小卻武功了得,雖面相長得欠佳了些,尤其一雙眼睛眯起來的時候,怎麼都是一副猥瑣相,卻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每次行動前都會伺察許久,遇到實在不想殺的,猶豫的時間會更長。
“……”四下靜謐,幾個人突然都不說話了。
同為殺人,他們以前是為國而戰的英雄,如今乾的卻是違背良心的勾當,怎能不讓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