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三十九章 人之常情

41第三十九章 人之常情

?弘慶六年冬,衛家為衛老侯爺辦了八十壽辰。整個壽宴熱鬧非凡,流水席擺了三天三夜,京里京外與衛家稍有點交情的人家都派人來祝壽,甚至連宮裏也賜下了無數賞賜,六皇子景珂更是奉上諭親來賀壽,將這熱鬧喜慶的氣氛推向了最高峰。

經過了這麼一個壽宴,但凡眼睛還沒有瞎的人都看出來了。衛家可能不是朝中最有勢力的家族,但是他們絕對是最受皇帝寵信的家族。皇帝春秋鼎盛,只要衛家的主事人沒有頭腦發昏行差踏錯,這份恩寵至少還能延綿幾十年,就算沒有必要上趕着去交好,但交惡這種事能不做還是不去做為好。

同年十二月中旬,衛老侯爺在睡夢中無病無痛離開了人世。稍後,太夫人柳氏也溘然長逝。

衛衍先喪父后喪母,短短數日間就彷彿老了十多歲。他心中悲痛難忍,卻還要強撐着軀體到處忙碌,準備喪儀諸事,神色間更顯灰敗顏色,好看的:。

景驪雖然心痛擔憂,但是為父母居喪乃人子應盡之禮,於情於理都沒有他插手的餘地。正日祭奠時他親往拜祭,見到衛衍憔悴的模樣,心中更是憂心忡忡,偏偏生老病死乃無可奈何之事,就算他素日主意一個接一個,在這種時候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在理事的間隙時不時嘆口氣。

“父皇,兒臣願往衛府照顧大統領,懇請父皇恩准。”在他睡不着覺的當口,景珂突然求見,自告奮勇要替父分憂去衛府照顧大統領。

“你要去照顧大統領?”景驪盯著兒子猛瞧,不信任之意溢於言表,“你去了不添亂才怪,乖乖待在宮裏等着大統領回來,他現在可沒有照顧你的心思。”

讓愛哭鬼去照顧人不是笑話嗎?到時候他哭得稀里嘩啦要一堆人上趕着去哄他就是亂上加亂了。

“父皇太小看人了,兒臣已經長大了。”見皇帝這麼不信任他,景珂氣得漲紅了小臉,握緊小手大聲道,“兒臣願立下軍令狀,若兒臣不能照顧好大統領而是去添亂,到時候任父皇處罰。”

景珂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愣是砸得皇帝一時無話。

“朕就信你一次,派幾個人隨你一起去。不過你記住朕派你去是哄大統領開心的,如果你在衛府哭鼻子,朕知道了可輕饒不了你。”良久以後,皇帝終於點頭首肯。

“父皇放心,兒臣必不會讓父皇失望。”

景珂領了旨意,帶上皇帝派給他的得力人手,馬上啟程去了衛府。

當是時,為親人居喪要居陋室食陋食以示哀思之情,等出了七才會搬回正室。此時正值隆冬,屋中沒有燒炕亦沒有置放火盆,不過床上的被褥還算厚實。

居喪的地方由衛家佈置,輪不上景珂多嘴,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勸大統領多吃幾口。雖然喪期要食陋食以示哀思,但是不吃東西的話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要撐不住。衛衍這段時日一直胃口欠佳,送上的膳食只動了幾筷子就撤了下來,弄得衛敏文看在眼裏也是擔心不已,偏偏他怎麼苦勸都無用,以至於他也操勞得眉間多了好幾條皺紋。

這會兒見景珂過來,雖然心裏納悶皇帝怎麼就把這小傢伙派過來了,還是把這事交代給了他,讓他就算撒嬌耍賴也無妨,一定要讓父親多用點東西。

這日來弔祭的客人較多,白日間大統領要在外頭迎來送往答謝客人,夜間還要值夜守靈,只有傍晚時分才有空暇歇上一歇,景珂一直派人盯着那邊,一旦大統領下來就讓他趕快來報,自己帶着人要了間屋子擺了幾個爐子在弄吃的。

大概辰時一刻,負責盯守的那人腳底生風地跑過來,邊跑邊嚷嚷:“下來了,下來了。”

景珂聽見外面的喊聲,馬上催着要這個要那個,弄得屋子裏也是雞飛狗跳。

“參湯還沒好嗎?快,快,大統領就要下來了。”

“好了好了,奴婢替殿下送過去。”

“快點給我,我親自去送,你趕快把其他東西都準備好。”

“奴婢知道了,殿下千萬小心。”

景珂一手托着盤子,一手拉開門外的帘子,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

衛衍以為進來的是給他送膳食的小廝,閉着眼睛吩咐了一句“放着吧”,靠在椅子上沒有動彈。那“小廝”走到了他身邊,放下了盤子,然後是掀開碗蓋的聲音,稍後就傳來呼呼地吹氣聲。

衛衍覺得奇怪,睜開了眼睛,才發現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什麼“小廝”,而是小皇子殿下,其他書友正在看:。他手裏捧了個碗正鼓着嘴巴往裏面不停吹氣,也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殿下怎麼來了?”衛衍見碗裏還在冒熱氣,怕燙到他,急忙伸手接過來,放到了桌子上,順手拉過他抱到膝上。

“珂兒想大統領了。”景珂依偎到衛衍懷裏,小腦袋在他胸前蹭了半天後才心滿意足地抬起頭,見他沒有喝參湯的意思,扁了扁嘴巴,望着桌上那個碗委屈地說道,“大統領快喝參湯,涼了就不好喝了,那是珂兒看了半天爐子才熬好的。”

既然是小皇子一片心意,衛衍就算沒胃口也不忍讓他難過,很快把參湯喝了下去。

兩人說了幾句話,膳食就送了上來。今天的膳食依然很簡單,但是與往日不同的是現在呈上來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景珂親自動手弄的。

比如那個菜心冬筍湯,每一棵菜心都是景珂自個兒挑選的,每一個冬筍都是景珂自個兒動手剝皮切片的;又比如說那個薺菜小雲吞,麵粉是景珂自個兒和的,皮是景珂自個兒趕的,甚至連裏面的薺菜餡也是景珂自己去野外采來剁成餡的。他一邊說一邊還給大統領看他胖乎乎的小手,就好像他真的幹了這麼多活,這無所不能的架勢,就差沒說燒火的柴禾是他自己上山去砍的,也不怕風大閃了他的舌頭。

“珂兒要吃這個,大統領吃那個。”

在景珂的強力指揮下,衛衍果然比平時多用了不少東西。陪着他們一起吃飯的衛敏文在一邊看着只能暗暗佩服,連撒嬌也能撒得這麼強大,小皇子的確是有一手。

用完膳兩人退了出來留衛衍稍作休息,等他們出了門,衛敏文摸了摸景珂的腦袋,心悅誠服地誇獎了他一句:“殿下果然好本事。”

“那是,珂兒是很能幹的,保證能照顧好大統領,敏文哥哥就在一邊看着好了。”景珂一點兒也不謙虛,馬上接過話頭誇獎起自己來。

衛敏文笑着順勢拉住了他的手,免得他一時得意被大風吹跑了。

不得不說由於他住在了衛府,衛衍的飲食終於規律起來,到最後連皇帝陛下也不得不承認,景珂是立了一大功。可惜,如往日一般,他的小氣父皇只給口頭誇獎不給實質獎勵。

衛家的祖居地是在河西府,出了七後衛府停靈城外雲中寺,欲擇日扶棺南下,於祖宅守孝。當時,子輩為父母守孝三年,孫輩為祖父母守孝期年,出嫁的女兒為父母守孝期年,其他人等按與喪者關係遠近分別守三月、五月、九月的孝期,出了五服之外的遠親則不必守孝。

衛老侯爺逝后,衛府有官職的子弟即向皇帝上表乞丁憂,皇帝根據其官職大小職責重要與否,或允或奪情。比如說衛衍的大哥就被奪情,奔完喪后依然要回到雲州戍守,而衛敏文扶棺南下后也要即日北上,還有其他一些人,到最後衛老侯爺的三個兒子被允南下守孝,孫輩中除了六七人陪同父輩前往祖宅外,其他人都留在京里守孝。

衛衍也在南下之列,不過皇帝明言只能給他一年的孝期,那是他能夠忍耐的最大分離期限。

弘慶七年秋,牧草枯黃的季節,滁州最大的商行——范氏商行的少東范阿寶來到了塞外的草原上。

草原上的風漫無邊際地吹着,將枯黃的牧草吹得嘩啦啦地作響,遙遠的地方,依稀傳來牛羊的鈴鐺聲牧民的歌聲,范阿寶在那蕭瑟秋意中,若有所思地聽着遠處的歌聲,嘴角浮起一絲微微的笑意。

在范氏商行的掌柜們將生意做到這片廣袤的草原近一年後,這片草原的主人北狄三王子扎木爾終於邀請范氏商行的主事人去他的部落進行一次面對面的談話。

“為了一樁更大的生意,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這是扎木爾的原話。

雖然他的母親范吳氏強烈反對他以身犯險,隻身進入草原,不過范阿寶還是說服了她,離開滁州歷時一個多月來到了草原上,到扎木爾的部落去拜訪他,好看的:。

北狄三王子札木爾正值壯年,是個身材高大強壯的男人,與范氏商行的大量生意讓他的部落日益強大,言談舉止間更是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商人們給草原帶來了稀缺的茶葉絲綢甚至糧食,換走健馬和皮毛,讓他的族民終於可以在即將到來的這個寒冬不會挨餓,但是部落里的智者始終反對與南人走得太近,他們認為南人是狡猾而奸詐的,不會那麼好心來幫助他們,肯定在暗地裏打着鬼主意,札木爾總有一日要為他的短視而後悔。

不過扎木爾並沒有把智者的話放在心上,他嘗到了強大的滋味,忍不住要去追求更加強大,所以他安排了這次會面,準備探一探范氏商行的底,談一談是否還有進一步合作的可能性。

“我們是生意人,只要賺錢的生意就做。王子殿下要求的東西很特殊,就算是我范氏商行,也需要花費一番力氣才能弄到手,而且還會冒上很大的風險,所以我有個小小的要求。”范阿寶聽明白了扎木爾所說的那樁生意后,把奶茶放到几上,開始侃侃而談。

如眾人分析的那樣,實力大漲的扎木爾終於將目光放到了他們預想的那一個地方。這一次,他看中了南人的軍械。最好是冶鍊鍛造技術,沒有的話大量軍械也行。

“范先生請講。”扎木爾一聽這樁生意有戲,縱使城府頗深臉上也微微有些變色。

南人的軍械比草原健兒使用的要好上許多,多年來身體孱弱的南人們正是仗着軍械先進,才能與草原上悍勇善戰的健兒們斗個旗鼓相當。若草原健兒配上南人的軍械,這天下還能什麼地方能阻擋他們的馬蹄?

只是在草原上行商的南人奸商是不少,能弄到大量軍械的卻還沒碰上過,那些商人們偶爾出塞的時候帶上幾把鋼刀,也是作為禮物送給與他們做生意的族長們,這東西在草原上可是很稀罕的寶貝。

現在聽說這位年輕的范氏主事人竟然有辦法搞到大量軍械,怎能不讓他激動。

“如果有一天,王子殿下的馬蹄踏遍整個草原,我希望我范氏商行能夠追隨王子殿下的腳步,將生意做到這個廣袤草原的每一個角落。”范阿寶站起身來,鄭重地躬身為禮,說出了他的要求。

“好,好,如果先生真的能辦到這件事,本王以長生天為誓,先生的商行將是我扎木爾專用的商行,以後本王帳下所有部落的生意都將與先生的商行進行。”一聽只是這個條件,扎木爾忙不迭地點頭答應。

“我相信王子殿下的誠意,也絕對不會讓王子殿下失望。”

商人為了逐利,果然什麼都敢賣,連國家都不放在心上,膽子是夠大,可惜目光短淺了一點,成就終是有限。這是扎木爾對范阿寶的評價。

王帳那邊該加把勁了。范阿寶在奶香中淡淡微笑,彷彿根本就沒注意到一旦他真的賣給扎木爾大量軍械,扎木爾未必就會如他們設想的那樣北上,草原健兒就此南下的可能性也是完全存在的。

因為當所有的線都動起來的時候,就由不得他扎木爾了,他必須也只能按着既定的步伐向前走。為了皇帝陛下的願望,為了邊境的安定,這片廣袤的草原很快就會染上血色。

作者有話要說:我相信大家都不記得范阿寶是誰了,其實我也忘了,擦汗

關於草原上這段僅是故事情節需要,這是一個架空歷史裏的戰爭年代,請不要做發散聯繫

上篇我在大修,不用跑去看,有空的去我那舊坑踩踩吧

,和現在的天氣一樣冷,淚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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