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孟老太太拿她也沒辦法,伸出手指頭在她額頭上狠狠點了點,氣道:「這淘氣包,回去讓你爹收拾你。」
老太太最終還是沒買豬蹄子,說是不新鮮,只買了兩斤筒子骨回去給趙誠謹煲湯,「喝湯好,倒比吃豬蹄還好些。豬蹄吃多了滿肚子都是油,順哥兒最近又不能動,這麼吃下去,還不得吃成個大胖子……」
不遠處的昌平小侯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們倆越走越遠,痴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許攸最近開始跟着孟老太太學廚藝,別的不說,煲湯的手藝還是大為提高。燒了開水把骨頭氽燙過,再拍了幾塊生薑扔水裏頭,然後往灶里塞了幾根柴燒大火。她現在都已經學會點火燒飯了!
鍋里剛剛燒開,大火轉小火,許攸把灶里的柴退了兩根,拍拍手,出來找阿初說話。
「你陪順哥兒說話去,」孟老太太指揮她道:「順哥兒成天窩在家裏頭多難過,小雪你多陪陪他。」
「知道了。」許攸應了一聲,先回房間把綉了一半的荷包拿在手裏,這才去了趙誠謹房間。其實趙誠謹一點也不難過,雖然不能動,但他從早到晚都在床上看書,也不知道那些書之乎者也有什麼好看的,他偏偏看得津津有味。
敲門進屋,趙誠謹果然又在看書,聽到門響,他連頭也沒抬,信口道:「小雪來了?」
「你連看都沒看怎麼知道是我?」許攸有些泄氣,「我明明都特意輕手輕腳地走了。」
「除了你和阿初,還有誰會故意這麼走?」趙誠謹微微地笑,終於把目光從書本上挪了出來,抬頭朝她看過來,目光溫和,猶如一塊溫暖潤澤的白玉。
「那你為什麼不猜是阿初?」
「腳步聲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趙誠謹道,他朝許攸臉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眉頭一挑,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許攸心裏一顫,立刻否認。
她很猶豫不決,不知道是不是該把趙誠謹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訴昌平小侯,如果昌平小侯能信得過自然是最好,許攸也希望趙誠謹能夠與他父母團聚,畢竟,他本來不屬於這裏。可是,萬一……昌平小侯也不可信呢?或是,就連他也保不住趙誠謹呢?那個張將軍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趙誠謹看了看她,沒再追問,目光在她手裏的荷包上掃了一眼,笑道:「你這荷包綉好了?繡得是什麼?」
許攸頓時鬆了一口氣,擠出笑顏來,把荷包送到他面前道:「你猜猜看。」
「猜中了就送我嗎?」
「啊?」許攸一愣,旋即立刻笑起來,「那不行,這個太難看了,以後做得好了再送你吧。」
「就要這個,」趙誠謹將荷包握在手心裏,「這是你第一次繡的荷包,唔,是蘭草?」
「咦?」許攸又驚又喜,「你居然看出來了!阿婆嫌棄我繡得難看,還說我這繡的是棵死樹,一點蘭草的靈氣也沒有。」這小鬼的眼神還挺好使的。
「那就說定了,綉完了送我。」
許攸哭笑不得,「只要你不嫌丟人。」反正上頭又沒她的名字,到時候丟臉的可不是她。
二人正說說笑笑的,院子外有人敲門,孟老太太去迎門,開了道縫,犀利的目光朝來人身上審視了一番,問:「你找誰?」
昌平小侯爺的目光朝院子裏飛快地掃了一圈,沒瞧見趙誠謹,想了想,低聲道:「我找順哥兒。」
孟老太太的眼神很犀利,一眼就瞧出昌平小侯爺身上的冷肅殺氣,再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似乎微微有些緊張,更多的卻是震驚和期待。
能叫出順哥兒的名字來,是黑風寨的人?孟老太太這才放下戒備朝他點了點頭,甚至還笑了笑,道:「快進來吧,順哥兒腿還沒好,在床上躺着。」
老太太一邊把昌平小侯爺放進院,一邊朝屋裏大聲喊,「順哥兒,你寨子裏的兄弟過來看你了。」
什麼寨子?兄弟?昌平小侯爺心中微訝,面上卻還一派肅然。屋裏的那個人,真是是世子嗎?他會不會是在做夢?
屋裏的趙誠謹有些意外,「大當家怎麼派人過來了?」明明就住在附近,怎麼還特意派了人過來。
正狐疑着,房門開了,昌平小侯爺緊繃著臉一步一步地進了屋,許攸頓時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你跟蹤我!」趙誠謹也愣愣地朝他看過來,微沉的臉上一派嚴肅。
「順哥兒——」昌平小侯爺狠狠吞了口唾沫,兩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趙誠謹的臉,像做夢似的飄到趙誠謹面前,「真……真的是你……」
趙誠謹倒還鎮定些,雖然也意外,但到底不曾失態,正色看了昌平小侯半晌,才略帶猶豫地喚了一聲,「是小荃哥?」
「你……你還活着,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昌平小侯爺的眼淚立刻就飆出來了,嘩啦啦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哭成這樣,老實說,看着心裏頭還怪難受的,不過,昌平小侯爺跟趙誠謹的感情有這麼好嗎?
許攸心裏嘀咕着,腦子裏東想西想,過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立刻就急了,霍地跳到昌平小侯爺身邊高聲道:「你怎麼哭成這樣,你看看你這臉上鼻涕眼淚一大把的,樣子多難看,這樣不好,趕緊出去洗把臉再回來跟順哥兒說話吧。」
昌平小侯爺顯然沒弄明白她在玩什麼把戲,抹了把臉正欲拒絕,一抬頭,瞅見許攸使勁兒地朝他擠眉弄眼,眼睛都快抽搐了。他有些納悶,以為許攸有什麼重要的話說,想了想,還是應了,又轉身朝趙誠謹道:「順哥兒且先歇着,容我先去洗把臉。」
趙誠謹朝他點頭笑笑,眸光在許攸身上掃了一眼,若有所思。
許攸火急火燎地拉着昌平小侯出了門,徑直把他拽到自己屋裏,又關上門,確定無人能聽到了,這才轉過頭,咬着牙朝昌平小侯道:「你行啊,居然跟蹤我!」
昌平小侯也有些生氣,「你個小丫頭好不講道理,明明知道世子爺還在世,為何不說?若不是我看出些端倪跟過來,豈不是還蒙在鼓裏。」
「我怎麼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許攸毫不客氣地反駁道:「你知道順哥兒這幾年過得有多艱難嗎?你知道有人一直在追殺他嗎?你說幾句那個什麼張什麼良的壞話我就能信你?我又不傻。萬一把壞人引了過來,傷着了順哥兒,你說怎麼辦?」
昌平小侯大驚失色,「有人追殺世子爺?」
「廢話!」許攸喝道:「要不然他怎麼一直沒能回京,連封信都不敢往京城送,就怕萬一沒送到瑞王爺手裏,反倒被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了,跑到雲州來追殺他。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昌平小侯立刻就不作聲了,眸中晦澀不明,顯然已經猜到是誰下的手。
許攸見自己把他給鎮住了,心中稍安,清了清嗓子,把聲音壓下來,低聲道:「今天……我去找你的事,你一個字都不能跟順哥兒說,知道嗎?」
昌平小侯有些不解,「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