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肥你奶奶的腿兒!許攸呲牙咧嘴地朝他怒吼,後腿使勁兒地往他身上蹬,偏偏不管用。那個中年男人趕緊進屋找了根麻繩出來,三下五除二就把許攸給綁了個嚴實,四條腿都給綁了,一動也不能動。
她果然還是太衝動了。
老嚴「呵呵」地笑,在許攸的腦袋上拍了拍,「這貓看起來傻乎乎的,沒想到性子挺烈,還聰明。便是賣不掉,回頭自己養着也成。」
她才不要跟着這麼個邋遢猥瑣的老男人呢,她只喜歡軟萌可愛的小正太!
中年男人微微色變,低聲叮囑道:「老嚴,這隻貓,可千萬別讓五哥瞧見了。」
老嚴一挑眉,猜到了什麼,「怎麼,這是他讓你抓的?」
中年男人點頭道:「他以前在王府里當差,十有八九是被什麼人給暗算了,卻把氣撒在一隻貓頭上,說得神乎其神,好像這隻貓是個妖怪。誰信他!不過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順便進一趟城。」
「杆子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去王府里偷貓,不要命了你!」老嚴頓時色變,下意識地想把許攸往外推。
杆子急道:「不過是個畜生,有什麼打緊的。再說我們又不在城裏,那王府里的人能找到這裏來?老五原本是要它的命呢,我見這貓長得好才留了下來,老嚴你若是不幫忙,我就去找戚老爺子。這一隻貓少說也得賣上十兩銀子,他一轉手就能拿三兩,還能不幹。」
老嚴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把五花大綁的許攸拽了過來,低聲道:「行了,這貓就交給我,回頭賣了我再拿錢給你。」
杆子見他應下,這才滿意,咧嘴笑笑,又跟老嚴聊了幾句天,這才告辭離去。
等他走後,老嚴搬了把椅子坐在許攸面前盯着她看,眼神很複雜。
許攸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被迅速賣走,她有些急,瞪大了眼睛一臉哀求地看着老嚴,嘴裏「喵嗚喵嗚——」地叫。如果她能說話,一定耐着性子跟他談條件,只要他肯送她回王府,做什麼都成。
老嚴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在她背上撫了撫,低聲道:「我可不敢把你送回去,回頭給你找個好主人啊。」說罷,才緩緩起身走了出去,又咔嚓一聲把大門給鎖了。
老嚴一出門,許攸就嘗試着想要掙開身上的繩索,可很快的她就發現這根本不管用,她渾身上下唯一能用得到的地方就只有一張嘴,想要靠它把繩子咬斷——這幾乎不可能。就算她逃出去了,萬一路上又遇着老五,那才叫倒霉呢。
也許她應該敬候機會,等老嚴帶她出門時再作打算。
可是,這裏是什麼地方呢?她睜大了眼睛朝四周打量,這房子挺小,東西倒多,屋裏除了床上是空的,其餘的地方几乎都堆得高高的,只留了極小的一條道兒供進出。大門緊閉着,落了鎖,窗戶也都關得嚴實,那個老嚴還真把她當做階級敵人一般防着。
有必要嗎?她其實只是一直無害的肥貓。
到傍晚時分老嚴才回來,許攸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再也沒有了造反的精神,可憐巴巴地朝他叫了兩聲,老嚴斜睨了她一眼,從隔壁廚房裏拿了個饅頭過來,還掰成兩半,一半自己叼在嘴裏,另一半則用個缺了口的瓷碗盛了放到許攸嘴邊。
看不出來這個男人還挺講究,許攸本來以為他會隨手把饅頭扔在地上,然後她不得不熱淚把髒兮兮的沾了許多灰塵的饅頭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好吧,電視看多了,總喜歡腦補。
她慢吞吞地吃了半個饅頭,肚子裏總算舒服了,然後又開始朝老嚴哼哼唧唧,想哄着他把她身上的繩子給解了。老嚴根本不理她,蹲在板凳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盅茶,又給她面前的小碗倒了兩口,砸吧了幾下舌頭,道:「你就別想別的了,還盼着我把繩子替你給解了?我又不傻!回頭被你撓兩爪子多不划算。」
許攸沒轍了,氣鼓鼓地把碗裏的茶水舔乾淨,罷了又抬頭看他。
老嚴繼續說話,也說不清他是自言自語,還是真以為許攸能聽懂,就這麼絮絮叨叨的不停嘴,「……你呀算運氣好,投了個好胎,長得漂亮,要換了別的貓,哪裏還有命在,這會兒早就扒皮下鍋了。這世道就是這樣,長得好看就佔便宜。人是這樣,連貓貓狗狗都這樣。我跟你說,你呀就認命了,別想着以前的主人,我給你新找的那家就挺好的,是個做官的,去了保管過好日子,吃香喝辣的比我都痛快。可你得老實點,別一見着人家就伸爪子撓人,人可沒我這麼好脾氣,真弄傷了,保管立馬廢了你……」
許攸眨了眨眼睛,也不掙扎了。其實她能感受到老嚴的善意,相比起老五和之前那個叫做杆子的中年男人來說,老嚴是盼着她能過上好日子的,所以還會特意去幫她找個好主人。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要新的主人,她只想回瑞王府,回到趙誠謹身邊。
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不見的事了吧,這會兒還不曉得哭成什麼樣子呢,沒有她的陪伴,晚上他能睡得着嗎。許攸有些憂傷地「嗚嗚」了兩聲,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這一回,她的憂傷真正地逆流成何了……
天黑后,老嚴居然解了她身上的五花大綁,只在她脖子上系了一根柔軟而堅韌的繩子。「喲,這貓牌——」老嚴眯起眼睛盯着許攸脖子上那枚沉香木貓牌看了半晌,表情愈發地複雜,猶豫了半晌,咬咬牙,終於還是沒扣下來,壓着嗓子道:「小東西,這玩意兒爺就不收了,將來有沒有人找到你,就看你的命了。」說罷,他還小心翼翼地把那貓牌往許攸脖子裏塞了塞,想用她的長毛將東西擋住。
好吧,這個傢伙,還算是個好人。
老嚴這回沒把許攸往麻袋裏塞,只把繩子的另一頭系在了自己胳膊上,然後,從院子後頭牽了頭毛驢出來,一人一貓騎在毛驢身上出了門。
鄉下的路挺黑,所幸月光極好,星輝湛湛,那毛驢走得極穩。老嚴似乎難得有個伴兒,嘴巴碎得不行,根本就不想停,一路嘮嘮叨叨過去,聽得許攸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不過,她倒是聽話地沒有再試着逃跑。
許攸心裏頭清楚,就算換了是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鄉下地方,她都沒那麼容易找回王府去,更何況現在還是只沒法說話的貓。
毛驢走了大概有一個多多小時,才終於到了個驛站。驛站屋檐下掛着燈籠,門口還有侍衛守着,顯見今兒住在這裏的人地位不低。
老嚴沒走正門,趕着毛驢從後頭繞了過去,敲敲門,很快就有人出來接應,探出半個腦袋朝外頭看,見是老嚴,那小吏模樣的男人立刻笑了,招呼道:「快進來,剛燙好的酒,你也來一杯。」一邊說著話,一邊把門拉開。
老嚴笑,舉了舉懷裏抱着的許攸,小聲道:「我今兒有正事來着。早先不是跟秦府的管事說要送只貓過來嘛,就是它了。」
「喲,這貓挺肥啊。」那小吏看了許攸一眼,立刻發出一聲驚呼。許攸很不悅地白了他一眼,看什麼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