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原先就長這樣?」她不由自主伸出手,確認面前的影像。
這個男人……怎會長得這麼好看啊?熱水沖洗過後,露出標緻的瓜子臉、白哲無瑕的皮膚、稍薄的雙唇、明亮的大眼,唯一較顯眼的,是那兩道過濃的眉毛,否則她真的會以為眼前這消瘦的男人其實是女扮男裝。
嗯……他只是一個長得過分好看的男人。
「嗯啊!」玉仲郎點頭,對杜鵑的態度並不感到驚訝。那是多數人對他相貌的反應,他已經從憤怒、厭惡、無奈……到無所謂了。
只要不直接撲過來,他對那種熱烈的注視自己的目光都當作沒看到。
「你長得真好看!」杜鵑衷心誇獎,手指輕輕觸摸他的臉頰,對於眼前這張男生女相的妖嬈美貌並沒有半點淫邪的念頭,只是由衷讚美,並且想確認看到的是不是事實。
「謝謝誇獎。」任由杜鵑撫摸,玉仲郎並沒退縮,冷淡倨傲的神情像極高發巔上的嬌艷花朵。
如果是她,他可以接受她的碰觸。
「我怕主子們看到你之後,會要你上台表演。」看到美艷的男子,杜鵑心裏升起另一種保護欲。
上台?他無所謂啊!
「你覺得呢?」他可有可無、神情淡漠地瞄她一眼,卻不小心瞄到她緊握的小拳頭,心裏流過一股奇妙的暖意。
這小丫頭……想保護他?他沒有看錯吧?
「太出風頭,會惹來不好的事。」杜鵑輕聲呢喃。
很多有錢的大爺嗜好太奇怪,她看過很多美麗的男童被他們買回家,到最後都變得怪怪的……
美麗是一種資產,但同時也會惹來災難。
她只想給他一口飯吃,並不想讓他惹上擺脫不掉的麻煩。
「你別擔心!我是男人。」他伸出手,輕輕抹去她微微皺起的眉心,彷彿她的憂慮比他的安危還重要。
「你……」杜鵑眨眨眼,小臉不自覺地紅了。他對她的動作很親昵,讓她有種他們早就熟識的錯覺,但事實上他們認識沒多久……
「走吧!帶我去見你的主子,我就可以上工了。」見到她眼中的羞怯,玉仲郎放下手,淡淡嘆了一口氣。
她,還是沒想起他。
沒有……
「嘩!」花廳里,傳出驚訝的聲響。
當家主事的唐宓跟着三個姊妹一起睜大眼,瞪着杜鵑撿回來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們家的杜鵑真的、真的……真的是太厲害啦!連這種男人也撿得回來。有「錢」途!有「錢」途!
「他比我還媚耶!這怎麼可以呢?」元媚傾出半個身子,露出一大片雪白胸脯,引人遐思,但她現在沒空計較這個,只是狠狠盯着眼前的男人,她的柳眉已經糾結。
男人生成這樣,她身為女人的尊嚴到底要擺到哪裏去?
元媚悄悄握緊拳頭,忍住翻桌的衝動。
「別生氣!不管誰比你漂亮,我都只疼你喔!」宋艷拍拍元媚的肩膀,要她稍安勿躁。
「厚!」元媚不依地猛跺腳,躲到宋艷懷裏,情緒算被安撫了。
「他穿這種粗布,好糟蹋他的臉蛋喔!」頗具審美觀的明明,繞着玉仲郎轉圈圈,邊打量他,邊拉扯他的衣袖,小嘴發出不平的言論。
她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杜鵑撫摸太陽穴,為自己的能力辯白,「小姐,我跟保鏢借衣服,只有蕭瑞陽有這套多餘的不穿。」總不能要她為個流浪漢買衣服吧?歌舞團里也沒有這項開支。
「我穿什麼都可以!」這是玉仲郎踏進花廳后說的第一句話。
「喔!」終於聽到他的聲音,幾個花魁點頭。
還好只是男生女相,低沉的嗓音、沉穩冷淡的態度、眸底的堅決意志……
只要開口,沒人會把他當成女人。
她們該高興沒有人會來搶她們的飯碗嗎?
「不說話,倒是個如假包換的大美人。」唐宓走到他面前,端詳審視他,笑盈盈表示。
玉仲郎皺起眉頭,沒有回應,忍住揍人的衝動。
他看多了,這種女人打量人的眼光最討厭!除了稱斤論兩之外,還有股不懷好意。但,他心裏也清楚就是這個女人有決定權,說話最有分量,決定他是否能留在歌舞團,所以他不能惹她。
「他可能連唱曲都不會……」杜鵑在一旁小心翼翼說明,想打壞主人的主意。不等當家花魁說話,玉仲郎馬上表示,「我識字、會算帳,拿筆的工作都難不倒我。」
他這麼急於貢獻自己的用處,她怎麼幫他抽身?
「呃……」杜鵑瞪大眼,看着他。
「力氣也不小。」玉仲郎沒有看向那個焦慮、想幫助他的小女人,只是淡淡凝視着唐宓。
「這樣啊!」她了解他的用處了。唐宓點點頭。
唐宓轉向杜鵑,跟她表示,「你去跟帳房支點銀兩,替他買幾件新衣裳,當作他加入歌舞團前三個月的酬勞。」
「喔!」這麼快?杜鵑傻傻地點頭,既高興又疑惑。
唐宓再轉向明明,清楚指示她,「你跟她去布莊,要多挑幾件衣裳,另外做也沒關係,記得,要上得了抬面的衣裳。」
「好的!交給我去辦。」明明歡欣鼓舞答應。她最喜歡把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這種事交給她,絕對沒問題啦。
「宓姊,你這麼快就決定啦?」賴在宋艷懷裏的元媚還是有點不服氣,揚起柳眉,再問一次。
「嗯!你跟艷兒的戲排好了嗎?」唐宓迅速問起新戲碼。
「再去練幾次就熟了。」聰穎的宋艷知道唐宓要趕不相關的人了,拉起元媚的手,把她拖離現場。
「那好,你們快去排戲吧!」唐宓輕鬆地把現場的人一一支開,獨留她跟玉仲郎。
被留下的男人並不驚慌,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唐宓。
而蓄意把人支開的當家花魁,俏臉殘存笑意,輕輕走到他身邊,一手按住他消瘦的肩,低聲詢問!「說吧!你為何而來?」
「原嬤嬤,你快一點啦!」髮鬢上戴着珊瑚珠冠,身上裹着錦緞衣裳,臉上化着艷麗大濃妝,打扮得相當標緻美麗的杜鵑不畏寒風,杵在灶門口,對着在裏頭奔忙的大娘叫喚,不停跺腳。
但,不管她再怎麼急,就是不敢踏進灶房半步。
唐宓有規定,在歌舞團開場之後,有上台演出的角兒就必須梳妝完畢,穿戴整齊,不準走進灶房,省得灶房的熱氣沾上衣裳,濃煙弄花裝扮,違者扣三個月的薪餉。
「解酒湯快煮好了。你這急驚風,再等一下、等一下……」原嬤嬤不疾不徐地調料、試味,要外頭守候的丫頭稍安勿躁。
早知留守灶房的大娘會很忙,她可是有法寶對付的呢!「把湯弄熱了,就可以拿給我了,我下午早煮好一鍋放在旁邊。」杜鵑頻頻指着藏在大灶旁的小鍋子。
「喔!我知道那裏有一鍋。」原嬤嬤點點頭,但她還是只是顧着灶爐上的這鍋,並沒移動腳步。
「那……」怎不拿給我?
「半個時辰前,唐宓姑娘進來,眼尖瞧到那個小鍋子,還誇獎你很細心,就端走了,哪等得到你來拿?」她老人家沒搶她的功勞喔!原嬤嬤慢慢解釋,皺褶的臉皮有濃濃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