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呼吸

第18章 呼吸

他站起來,再次回頭看了看菖蒲,深吸了口氣:“你真的有那麼愛他嗎?”

強硬地做了那麼多,霸道,冷厲,所有的方法都試了,但這隻讓她更恨他。

孫聞十分無可奈何。

菖蒲用手捂着臉,竟嚶嚶地哭出聲來,一聲一聲,叫人肝腸寸斷。

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孫聞只得加快腳步走出去。

福榮寶和平兒守在外面,看見孫聞一臉沉重,裏面則傳來菖蒲的哭聲,兩人都不敢言語。

見他要走,福榮寶問:“皇上,娘娘這裏怎麼辦?”

一陣冷風吹來,孫聞猛地咳嗽了幾聲:“就讓她好好休息一段時日。”

裏面還在哭,平兒受不了了,趕緊走進去。

福榮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道:“皇上聖躬違和,夜裏風大別再受涼了才是。”

“朕做的這一切,她永遠斗看不見感受不到。”

“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皇上的心意的。”

孫聞的手在衣袖裏緊緊握成一團:“可這一次,失去的是她的孩子,朕的骨肉。”

走到東宮外面,風聲更大了,直灌入領子和袖子裏。孫聞咳嗽地更猛了,自嘲道:“不過淋了雨,朕的身子就這樣了。”

福容寶輕輕道:“那是因為皇上亂了分寸。”

“因為朕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低一低頭。”

“她若能低頭,就不是唐菖蒲了。”

平兒陪着菖蒲一起哭:“娘娘您不要憋着,有什麼盡情地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點。”

菖蒲哭了半夜才惶惶然睡過去。她希望自己睡得久一點,最好永遠不必醒過來。

但是該面對的,醒來之後仍舊得面對。菖蒲剛睜開眼,就看到蘇如緣,她整個肚子都腆着,說不出的暖意和美好,但是她的臉沒有一絲笑意:“如果沒喝下那碗珍珠湯,你打算拿肚子裏的孩子怎麼辦?生下來?做第二個孫啟?”

菖蒲覺得很累,虛弱地張口:“皇後娘娘……”

“你就算是第二個賢妃又怎樣?你的骨肉連孫啟都不如,還沒被診斷出就夭折了。”蘇如緣很激動,“唐菖蒲,枉本宮這麼信任你,你卻背地裏暗結珠胎!”

“皇後娘娘從何信任臣妾?”菖蒲睨着眼看她,“捫心自問,皇後娘娘真正信任臣妾嗎?”

“至少在後宮之事上,本宮信你。”

“如果臣妾說懷孕亦是出乎臣妾意料的,皇後娘娘還會相信嗎?”

蘇如緣不吭聲。

菖蒲提醒她:“皇後娘娘剛剛還在說相信臣妾,難道這麼快就矢口否認了?”

蘇如緣冷笑一聲:“難不成有人會故意把本宮給你的葯調換,為的就是讓你懷孕……”說到這裏,她忽然緘口不說下去。

菖蒲不慌不忙道:“後宮水深,無奇不有,難道皇後娘娘還不明白別人的把戲嗎?”

“什麼把戲?”

菖蒲的臉白如蠟紙,目光卻炯炯有神:“就是要讓臣妾和皇後娘娘相互生疑,反目成仇。”

“本宮憑什麼相信你的推測?”

“皇後娘娘可以不相信臣妾的推測。”菖蒲眼神一瞟,“可事實擺在面前,如果臣妾真的想生下這個孩子,還不至於小產……”

“就算你想生也不容易……”

“如果真的想要孩子,千方百計也在所不惜,更不會因為一碗珍珠湯而失去了這個孩子。”

小心翼翼地覷了下菖蒲的神色,蘇如緣發覺似乎不像是在說假話,輕輕一聲吁氣:“那麼你說,是誰將你的葯調了包?”

“臣妾也不知。”

“你也不知道?”

“但是可以猜。”

兩人對視,蘇如緣問:“你猜是誰要挑撥離間?”

“誰最恨皇後娘娘,誰就會這麼做。”

面對逼問,菖蒲只能嫁禍他人。而此時最好的傢伙對象,就是曾經深受恩寵的何美人。

“失去孩子,想必皇上心裏也十分不好受,藉著機會,你正好可以好好鬧一場,讓她從此以後銷聲匿跡。”

菖蒲聽了不做聲,算是默認。過了一會她問:“皇後娘娘還有幾個月臨產?”

“明年的五月。”

“五月之後,臣妾就可以離宮了。”

“你捨得嗎?”

菖蒲莞爾:“為什麼不捨得?”

蘇如緣半似警告她:“如果走了,就不要再回宮。”

見她這麼緊張,菖蒲不覺可笑:“臣妾還沒走呢,皇後娘娘就開始擔心了嗎?”

蘇如緣自知有失身份,忙恢復正常:“如果你回來,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臣妾懂。”

“你好好養身子,本宮等着看你大顯身手。”

菖蒲道:“皇後娘娘慢走,臣妾不送。”

平兒送走蘇如緣后,菖蒲在屋子裏忽然聽到她叫起來:“娘娘快看!娘娘快看!”

菖蒲被嚇了一跳,忙掀開窗帘看,看了也嚇一跳,白茫茫的鵝毛大雪自空中洋洋洒洒飛落,遮住了四角宮殿,高深宮牆,朱漆大門。

“皇上有旨,內侍女官小產體虛,特地恩准娘娘一舉承乾宮靜養。”

孫聞縱然有千萬怨恨,但到底忍不住先軟下來,前腳才回承乾宮,後腳便命人將菖蒲接過去。

腳步聲踩在雪上,發出“????”的聲響。

因菖蒲剛小產,路又滑,故而宮人們抬着轎輦走得特別小心。

等到了承乾宮門口,菖蒲要下轎,平兒立刻找人掖着她的胳膊走出來:“娘娘小心。”

福榮寶看到她來了,忙走進內殿。

孫聞躺在龍榻上,背對着他:“皇上,內侍女官來了。”

“讓她進來。”

福榮寶走出去,對站着的菖蒲頷首:“皇上請娘娘進去。”

菖蒲幾乎連走都走不穩,等到了內殿整個人似要倒下來:“臣妾參見皇上。”

孫聞這才回頭,眼神飄忽不定。

他從床上起來朝菖蒲走:“你們都退下。”

宮人們覷了覷眼,都默默退下。

他的手抓住菖蒲的手,菖蒲掙扎着要抽出來,他並不讓:“怎麼這麼冷?”

菖蒲不響。

他又橫打抱起她躺到床榻上,替她褪去狐裘大衣:“都是雪霰子,還是脫了吧。”

……

“這件事……或許是朕太魯莽,不然也不至於失去孩子……但你既然做了朕的女人,就該一心一意對待朕,知道嗎?”

……

“你倒是正眼看看朕。”

見她仍是紋絲不動,孫聞氣餒了,卻仍不敢說句重話,好言相勸道:“知道你現在身子弱,又在氣頭上,你不想說話就不說。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會。”

他走的時候,菖蒲不禁轉過臉看了好一會兒。

這……是孫聞嗎?

他究竟怎麼了?還是又一次的不懷好意?

自己不會相信他,但藉著這次住到承乾宮的機會,不防好好地陪他演一場戲。或許能夠幫助皇后剷除眼中釘,以便自己能順利出宮。

她想了又想,始終捉摸不透孫聞的心思,便打定主意再試一試他,然後決定怎麼做。

翌日,天還沒亮,菖蒲朦朦朧朧聽到外面有說話聲,想必是孫聞上早朝去了。

她赤腳下床,走在毛絨絨的地毯上,這才發覺自己是住在龍榻上,心裏不禁汗涔涔。

那孫聞住在哪?

“平兒?平兒?”

傳來福榮寶的聲音:“娘娘有什麼吩咐?”

“平兒呢?”

“她去給娘娘熬粥了,皇上說這樣娘娘醒來就能吃東西了。”

菖蒲“噢”了一聲,想了想道:“福公公,本宮已經醒了,能回去東宮嗎?”

“娘娘,這可使不得,皇上回來會殺了奴才的。”

菖蒲很滿意福榮寶的回答,不動聲色道:“等皇上回來,把本宮的意思傳達給他。”

待孫聞下朝回到承乾宮,福榮寶就迫不及待地把菖蒲的意思傳達給他。

聽着他走進來的聲音,菖蒲佯裝睡着。

孫聞走過來,輕聲道:“朕知道你醒着,別裝了。”

菖蒲倏地一下睜開眼:“皇上怎麼知道臣妾醒着?”

孫聞挑了挑眉:“朕如果連這點都不知道,怎麼當皇上?”

菖蒲緘默,想了一會鼓起勇氣道:“臣妾已經在承乾宮歇了一夜,該回東宮了。”

“遲早要回去的,也不急在一時半會。趁在承乾宮的日子,好好休養身體。”

菖蒲笑了:“莫非皇上覺得在東宮不安全?”

“朕沒這麼說。”

“可是皇上心裏是這麼想的。”菖蒲見他一臉疑惑,道,“臣妾如果連這點都不知道,就不叫唐菖蒲了。”

誰知孫聞冷笑一聲:“朕當然知道你唐菖蒲有幾分能耐,但是你的全部心思都在防範別人,到了自己這裏就顧不全了。不然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

他真有點疲憊不堪,自己受了風寒不說,又經受了菖蒲夭折的事。

面對她一臉的冰冷還得耐着性子。

菖蒲忽然說:“臣妾不知道自己懷孕,或許別人知道呢。”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孫聞一臉鄭重:“話不要說一半。你說,你懷疑誰?”

“臣妾無憑無據,不敢妄斷。”

“說!”他似乎惱了。

菖蒲想,想必他心裏真的介意自己小產吧?雖然他那麼恨自己,眼下皇后也懷有身孕,但這畢竟是屬於他的孩子。

就像自己那番複雜的心思一樣。試問有哪個父母不心疼自己的骨肉?

菖蒲的手指不經意觸碰到孫聞的手:“現在後宮誰最見不得人懷孕?”

“你是說……”

她急忙道:“臣妾真的只是臆測,毫無證據。”

孫聞看着她:“你真的懷疑她?”

菖蒲點點頭:“皇上不必大動干戈,畢竟小產的人是臣妾,不是別人。不必太在意。”

事到如今,只有栽贓給何美人才能穩穩地保護好皇后蘇如緣。的確,菖蒲的事與她無關,但誰能料到今後?

人活着,不就是要安穩地保全自己嗎?

孫聞握住她的手:“如果真是她,朕會給你個交代的。但如果你敢有意隱瞞,朕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菖蒲一本正經:“在宮裏,臣妾是沒有任何背景可以依靠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生活,絕對不敢隱瞞皇上半分……”

孫聞的唇堵住她說話的嘴:“不要說了……”

她的一切,他都懂。

菖蒲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說是受寵若驚。

吻了好久,孫聞才鬆開她:“你在承乾宮好好獃着,不許再說回東宮的話。”

“可是臣妾還得料理內侍局的事。”

“每天傍晚,朕會親自陪你走一趟內侍局。”

“謝皇上。”

孫聞睨了她一眼:“放心,朕會讓你好好回報的。”

菖蒲故作羞怯地低下頭來。

孫聞顯然沒看到,吩咐人從偏殿將自己的東西都搬過來,自己坐在御案上批閱奏摺。

菖蒲看着他,忽然覺得視線有點模糊,腦袋也有點渾濁:“如果臣妾知道自己懷孕,皇上會喜歡嗎?”

孫聞忙着手頭的奏摺,頭也不抬:“如果朕想要這孩子,你願意生下來嗎?”

他將問題回給菖蒲。

菖蒲果然被問住了,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

孫聞依舊低頭道:“你睡一會吧,等用膳了再叫醒你。”

“那臣妾不打擾皇上了。”

看着她背過身躺着,孫聞不由駐筆停頓了一會。她剛才拿話試探自己,自己何嘗不是真的在試探她?假亦真,真亦假,真真假假,他月她誰又分得清?

等菖蒲一覺醒過來,殿內的火盆正燒得火熱,御案上早沒了孫聞的人影,她和衣起來:“平兒?平兒?”

平兒端着一碗粥進來:“娘娘醒了?”

“皇上呢?”

“皇上去了皇後娘娘那裏。”

“發生什麼事?”

平兒剛想說,外面傳來說話聲:“內侍女官在嗎?皇上和皇後娘娘有請。”

平兒走出去說:“娘娘身體虛弱,不便行走……”

“你是什麼身份?這裏幾時輪得到你說話了?”

菖蒲走出去:“這麼急急忙忙發生什麼事了嗎?”

來者是內侍局的若容,她欠了欠身,面無表情:“到底發生什麼事,奴婢也不知道,娘娘去了就知道。”

菖蒲見她這般,暗知一定出了什麼事,道:“容我梳好髮髻再跟你去嗎?”

“娘娘,仁明殿那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不容耽擱了。”

平兒見她這樣無禮,氣不過:“你!”

菖蒲輕喝一聲:“平兒!”用眼神示意了她一眼,又對若容說,“那我這就跟你走。”

她坐着軟輦去仁明殿,等到了那裏,已經是擠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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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難纏:王爺在上,妃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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