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徑直
“賢妃娘娘!賢妃娘娘!”菖蒲徑直衝進大殿,大聲道,“賢妃娘娘!”
賢妃一直沒睡,聽到聲音便披衣走出來,她見菖蒲隻身穿着一身睡袍,赤着雙腳,大驚:“你這是做什麼?”
“上林苑!”菖蒲額頭汗涔涔,“太子殿下暗地組織的軍隊集中在上林苑,他們會在子夜交替之時調成宮中禁衛。”
賢妃大驚:“上林苑?你確定消息正確?”
菖蒲尚在氣喘吁吁:“奴婢親耳聽太子殿下說的。”
賢妃神色一凜:“孫聞是要趁着今夜將我們母子一舉殲滅了?但是他忘記了,只要子夜沒到,本宮就還有機會。”
大霧遮住了漆黑的深夜,菖蒲隱約聽到有腳步紛沓聲,卻看不清人影。
孫啟從身後為她披上外袍:“菖蒲,你不要擔心。”
菖蒲緊緊挨着他:“王爺,奴婢覺得很不安。”
霧氣襲上人身,孫啟順手關上窗戶,將菖蒲緊緊擁在懷裏,親吻她泛濕的烏髮:“大變故的時候,難免人心惶惶。”
菖蒲抬頭望着他:“你擔心嗎?”
孫啟輕輕一聲嘆氣:“擔心,我怕母妃失手。為了以防萬一,母妃甚至不讓我出面,就怕到時候我連保全自身都難。”
“賢妃娘娘對王爺,真的是母愛情深。”
孫啟又吻了吻她的頭髮:“我們耐心等着,希望能等來好消息。”
菖蒲的一顆心,卻始終靜不下來。
她的鞋子尚且留在東宮。
如果孫聞知道她背叛了他,會怎樣?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急,甚至有兵戎交接的聲響,孫啟也按捺不住了,終於道:“菖蒲,我帶人去看看。”
“王爺!”菖蒲一把抓住他的手,卻發現孫啟的手跟自己一樣冰涼,“我害怕。”
孫啟強笑道:“你是唐菖蒲啊!不屈不撓的唐菖蒲!不要害怕,在這裏等我回來。”
菖蒲鼻子忽然發酸:“等你回來,以後奴婢只做一個小女人。”
孫啟亦抓牢她的手:“如果邁過了這個坎,我要你為我生兒育女好嗎?生很多的孩子,有兒有女,男的像我,女的像我。菖蒲,我要你過好生活,再也不參與任何紛爭好嗎?”
菖蒲一把擁住他,幾近哽咽:“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孫啟與她緊握的手,終於分開。
直到他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菖蒲才抱緊雙臂轉過身。
這一轉身,卻讓她臉色驚變。
孫聞不知何時出現,正靜靜地看着她。
菖蒲囁嚅着嘴唇,卻沒有說一個字。
時至今時,她知道任何解釋與辯解都是無用的。
孫聞走至她跟前,從身後拿出她的絲履:“大深夜的,赤着腳東跑西跑,會受涼的。”說著他無聲地托起她的腳,替她穿好絲履。
再起身,他用他的下巴抵着菖蒲的頭,逼着她直視自己:“你有沒有話跟我說?”
菖蒲緊閉着嘴唇,搖了搖頭。
孫聞退後一步,死死地盯着她忽而哈哈大笑起來:“可是我卻有話要對你說,感謝你疾奔告訴賢妃,讓這個女人帶着大隊心腹趕去上林苑。”
說到這裏,菖蒲已經預感到不妙,但她仍沒有說話。
孫聞道:“上林苑全是禁軍,看到一個後宮妃子首當其衝帶着那麼多人殺到那裏,之前又懷疑賢妃是下手毒害何良娣的兇手,你覺得等待她的會是什麼下場呢?”
菖蒲撇過臉:“相較於殿下的心計,奴婢望塵莫及。”
她突然有一種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孫聞一早就知道她是賢妃和孫啟的人,還故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喜歡上她,為的就是讓她自投羅網!
孫聞森冷一哼:“令你望塵莫及的,還有很多呢!”說完,他擊了擊掌,外面立刻出現幾個禁衛,孫聞吩咐道:“將這個人帶去東宮。”
菖蒲一直被人拖着走,耳邊不時有廝殺聲響起,但是霧太濃使她看不清究竟是怎樣的場景。
遠遠地,她聽見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菖蒲!菖蒲!”
是孫啟的聲音!
菖蒲心一緊,也叫起來:“王爺!你在哪裏!”
大霧彌亂,他們不知彼此在何處,只是胡亂喊着,橫衝直撞。
孫啟緊張道:“菖蒲!你在哪裏?快應我!”
身邊的內監已經死死捂住菖蒲的嘴不讓她發出任何聲音。
菖蒲掙扎着,反抗着,卻是徒勞無功,只能在磅礴的大霧裏離孫啟的聲音越來越遠。
待被拖至東宮,天色已經微亮,菖蒲發現東宮的每一扇門都緊閉着。
她被帶到孫聞的書房,門被反鎖。
書房裏的一切還如她半夜離開的時候一樣,書案上尚且放着一杯涼透的茶,走進內殿,被褥亦是她離開時候的樣子。
前後不過幾個時辰,卻是真正地物是人非了。
菖蒲坐下來,靜靜地等候着。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很大動靜,菖蒲忙不迭起身到窗口側耳傾聽,聽見嘈雜中有人在高呼:“賢妃畏罪自縊,太子殿下除奸懲惡!”
那一刻,菖蒲有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賢妃這個精明一世的女人,最後輸在了深不可測的孫聞身上。
她抱緊雙臂蹲下來,眼淚從她眼眶奪目而出。
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如果我輸了,死了,現在的唐菖蒲應該是笑着的。”孫聞從內殿走出來,一身青色的袍子上殘留着血腥味,他永遠都是處變不驚的語調,“可是現在,你哭得這麼傷心。”
菖蒲顧不及用手?干淚便站了起來:“奴婢恭喜殿下順利登基。”
看着她微微欠身的姿態,孫聞特地用手扶起她:“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前一刻還流着眼淚,這一刻就開始阿諛我了。”
菖蒲勾了勾唇角,心中說不出的悲痛:“奴婢再是阿諛,恐怕也入不了您的法眼。”
孫聞伸手環上她的腰,一口咬住她的嘴唇,直至嘗到血腥味才鬆開舔了舔:“沒試過,你怎麼知道入不了我的眼呢?對於沒得手的獵物,我依然是覺得留有用處的。”
“奴婢不是您的獵物。”菖蒲退後一步,站直身體,語氣錚烈,“從來不是。”
孫聞饒有興緻看着她:“那你是我的什麼?”
“棋子。”菖蒲微眯着眼,透着冷光,“您是主子,而奴婢是奴才,奴才只有做主子的棋子,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孫聞兀地收斂笑意,變得一臉冷凝,“你說你身不由己?”
“是。”
孫聞一把揪住菖蒲的衣領,咬牙切齒道:“我曾問過你,你說你不會背叛我,可是結果呢?你毫不猶豫地去跟賢妃告密。孫啟,就是你身不由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