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老鴰窩 第7章 老會計
老瘋子的死又讓這個村子像打了個大雷一樣震驚了,誰也沒有想到老瘋子魂魄通過賴寶慶的嘴把自己上吊尋死的原因告訴了村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一個女人,一個瘋了的女人,還知道擔當,這該是啥樣子的品性呀!這讓村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不得不重新去看老瘋子。
“我估摸着老瘋子一準是給老劉奶奶的死嚇得不瘋了,一看自己惹了禍,還是大禍,一條人命大禍,就拿自己的命來給老劉奶奶抵命了。”老煙槍吧嗒着嘴裏的老煙袋琢磨着說。
“老煙槍琢磨得有理兒,我也這樣琢磨的。我是覺得老瘋子給嚇得眨瞪眼兒清醒了,瞅着自己惹下了這樣的人命大事兒,乾脆就自己上吊給老劉奶奶償命吧。”旁邊的陳二哥看了一眼老煙槍,點了一下頭。
“才幾天的時間呀,村子裏就出了兩條人命,這事兒一準有啥子講究。”不知是誰這樣低着頭感嘆了一聲。
“我就琢磨着跟拆了的那座廟有牽扯,自打那座廟拆了之後,村子裏接二連三地出事兒,細細數叨數叨,這些年村子裏傷了好幾條人命了。先是趙大炮趙老驢的女人,不明不白地就得了病死了,還有幾個老人接着也走了。他們年紀大,走也就算該走了,可趙大牙的大兒子大嘎子,眼看着要成人了,也沒了。這趙大牙的女人跟着就瘋了,這才多久呀,老劉奶奶也走了,你們想想,這一跟頭就能摔死人了?老劉奶奶走了,這老瘋子又自己上吊了。依着我看哪,趕在個重節兒上,咱村子裏得去廟上許些願,禱告廟上的神仙別跟咱這個村子過不去,有啥怨氣找動手拆廟的傢伙。”老煙槍繼續吧嗒着嘴裏的老煙袋,恐慌擔心地說。
“這個先不說,哪天找個會看陰陽的先生先給村子裏看看,這緣故出在哪兒。緣故出在哪兒,咱就從哪兒捯飭。我估摸着廟上的神仙不會跟咱這個村子過不去,應該是廟拆了,神仙沒地兒住了,也都走了。神仙走了,這周圍的精怪也就膽子大了,就敢出來興惡作怪了。”蹲在那兒一直沒有說話的雞宿眼眯縫着兩眼向身邊的老少爺們兒們看了看,咳了一聲嗓子,皺着眉頭嘬了幾下嘴,語氣不重地說,“咱這些人眼光沒開,看不出啥子門道兒,陰陽先生都是陰陽眼,陽間陰間都能看到見,只要他們用眼在村子裏走上一圈兒,哪裏有講究,就能看得出來。”
雞宿眼的話還是讓周圍的老少爺們兒們很吃驚地轉過頭去看着雞宿眼。
雞宿眼是有名號的,可是,自從他得了雞宿眼的毛病,一到晚上兩眼就啥也看不見了,人們就開始叫他雞宿眼。雞宿眼想找郎中給治治,可家裏又沒啥錢,就這樣拖着,好在一到晚上就上床睡覺了,用不上兩眼,雞宿眼就雞宿眼吧。
雞宿眼給老少爺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半張着嘴巴看着老少爺們兒們,兩個眉頭擰成了更大的疙瘩,自己說這話不對嗎?他在心裏琢磨着。
“雞宿眼的話也有道理兒,不過眼下村子裏還是得先幫着趙大牙把老瘋子給發送了。”陳二哥看着雞宿眼,然後回頭看了看周圍的老少爺們兒。
“這倒是要緊的事兒!”老煙槍翹起一隻腳,老煙袋窩子在鞋底兒上磕了磕,說,“趙大牙家給火一燒,本來就沒啥家底兒,這下就更精光了,發送老瘋子就費力了。”
“我看這樣吧,咱們誰家都不寬敞,誰家能幫二斤糧食就幫二斤糧食,誰家能幫兩毛錢就幫兩毛錢,咋的也不能讓趙大牙用光席子把老瘋子給裹着發送埋了吧。”陳二哥來回看着老少爺們兒們。
“我也這麼想,怕大家心裏有啥想法兒。”老煙槍把磕過了的眼窩子又插進了煙葉荷包里攪合著裝煙,“也不知道大伙兒心裏有啥想法兒。”
“這還能有啥想法兒呀?昨晚我就讓家裏蒸了半籃子饃饃送過去了,趙大牙鍋碗瓢勺也沒了,也沒個地方做飯,這陣子都是鄰居你家一碗飯他家一個饃地送着吃。”旁邊的雞宿眼馬上就接過了話,說,“我還要家裏人用一半雜麵一半好面,不管咋的,大牙的親戚要過來奔喪,不能讓大牙拿雜麵疙瘩待客吧。”
“你家的女人聽你的話?”老煙槍不大相信地轉過頭來看着雞宿眼。
“這件事兒她還真聽了!”雞宿眼有些難為情地一笑,“蒸饃的時候她讓我幫着和面了。”
“鬧了半天還是你蒸饃送過去的呀。”旁邊有人這樣笑了一下。
“我到晚上就看不清,是女人蒸的。”雞宿眼爭辯了一句。
“不管是誰蒸的,也不管蒸的是啥面饃饃,能有這份心,也算得上是老少爺們兒。”陳二哥止住了別人的嘲笑,說,“聽老輩子人講,咱老鴰窩一直有這樣的風氣,不管誰家出了啥事兒,都是咱整個老鴰窩的事兒。雞宿眼那半籃子饃饃不管是雞宿眼蒸出來的,還是他女人蒸出來的,是咱老鴰窩的饃饃。雞宿眼家能送半籃子饃饃,咱們哪家也都能送些東西過去,幫着趙大牙把這事兒給過去了,咱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趙大牙為難吧。”
老煙槍又裝上了一窩子旱煙,一隻手在腰裏摸了半天,摸出一盒洋火來,然後嘴巴咬着煙袋嘴子划著了一根洋火,一手捏着煙袋窩子,一手把洋火放到煙袋窩子上,吧嘰吧嘰幾口把煙袋窩子吸得燙手了,他才甩掉手裏燒殘了的洋火桿兒,另一隻手握起煙袋杆子有滋有味地深深地吸了幾口,憋着臉色讓吸進肚子裏的煙霧在肚子裏轉上幾圈兒,這才伸長了脖子瞪着眼,小心地把在肚子裏轉得迷乎的煙霧細細地吐了出來。可能是那些煙霧大約摸太留戀老煙槍的腸胃了,老煙槍脖子伸了半天,兩眼也瞪得出淚水了,從他鼻子嘴裏出來的煙霧還是不多。老煙槍吐了一陣,很過癮地哆索了一下頭,這又舒坦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嘬了兩下嘴,咂摸咂摸嘴說:“村子裏誰也不會有別的啥子想法!我就琢磨着咱們幾個說的話,其他的老少爺們兒們不一定當回事兒。這事兒還是讓馬老二出頭跟老少爺們兒們說一聲,要不讓趙長臉出面也行。他們是生產隊裏的幹部,說話有分量,老少爺們兒們聽從。”
“這個倒也是。要不咱們找他們兩個商量商量,看這事兒該咋樣經管?”陳二哥覺得老煙槍說的很有道理,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商量似的徵求老煙槍他們幾個的看法兒。
陳二哥他們幾個人正說著話,老會計耿老三狗攆兔子似的,一腳趿拉着破布鞋,一腳穿着舊棉鞋,慌慌張張地從家裏往外跑,手裏還拎着一個破算盤。
老會計這是咋的了?當老會計經過老煙槍他們幾個身旁時,他們不由得瞪大了兩眼皺着眉頭,半張着嘴巴瞅着老會計,老會計咋的還拎着個破算盤?
老會計趿拉着鞋呱嗒呱嗒地跑了過去,不大會兒,老會計的女人耿三嬸子風風火火地從後面追過來了,嘴裏還嘟嘟囔囔地說著些誰也聽不清的話。
“耿三嬸子,這是咋的了呀?兩口子生啥氣了?”陳二哥攔住了老會計的女人,陪着笑臉問,“你看把老會計都攆成啥樣了,連腳底下的鞋子都一冬一夏的了。”
老會計的女人喘着粗氣停了下來,向陳二哥訴委屈似的說:“我說陳二呀,你瞅瞅那個老傢伙,我問他這些日子家裏的雞蛋換的錢都用哪兒了,他倒好,扒拉着那個破算盤跟我算起賬來了。我不懂那算盤珠子咋樣扒拉,可我心裏有底兒,幾隻雞,一天下多少個雞蛋,我心裏都有個大約摸。他想用算盤珠子扒拉我。”
“耿三嬸子,你先消消氣兒。”陳二哥勸着老會計的女人說,“老會計事兒也多,可能記錯了,或者忘了,那也是把不準的事兒。扒拉算盤是他的拿手活兒,你就讓他扒拉,說不准他一扒拉就把自己給扒拉明白了。”
“他能把自己扒拉明白了,我也不跟他吵吵了!”老會計的女人畢竟上了些年紀了,站下來這麼久了,嘴裏的粗氣兒還沒有喘得均勻,整個身子也還在隨着嘴裏的喘息一伸一縮地抖。
“哪個人一天都有三糊塗,說不准你剛才正趕在老會計犯糊塗的檔子上,你越吵吵,他就越糊塗了。”陳二哥仍舊對老會計的女人笑着幫老會計打着圓場。
“你說吧,從他當了生產隊裏的這個破會計到今天,算算也二、三十年了,就看着他從家裏往外貼吧東西,沒見過他從外面另外拿回過啥子。”老會計的女人氣呼呼地埋怨着說。
“我說耿三嬸子呀,這事兒不是我說你咋的了,咱不就想着咱這個老鴰窩啥事兒都順順噹噹的嗎?老會計這是為咱這個村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着想,咱自己吃點兒虧,只要老少爺們兒們泰平了,老少爺們兒們的日子順心了,吃點兒虧又有啥呀?”陳二哥和氣地對老會計的女人說,“像我們家的那個,不也是常把家裏的雞蛋啥的往外拿嗎,我能去跟她計較這事兒?有時候看着心裏也不舒坦,可想着可能咱拿出一個雞蛋,別人家就可能就寬敞了好幾個雞蛋。再說了,誰讓咱在村子裏有人緣,老少爺們兒們選咱當生產隊裏的幹部了呢?老少爺們兒們選咱當幹部,是信得過咱,是把咱們村子裏的啥事兒都托給了咱,咱要是針尖對麥芒地計較,老少爺們兒們還會信咱?”
老會計耿老三一手拎着那個破算盤,一手不停地前後搖擺着,腳下趿拉着露着趾頭的破鞋子,沒命似的向前跑了一氣,忽然覺不出女人在身後的喊叫聲了,心裏一陣子的迷愣,這女人咋的了?他放慢了不停地倒騰着的兩條腿,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還真的看不見女人了!這娘們兒,也真是個娘們兒,那兩條腿還能跑過老爺們兒的兩條腿?自己這是還沒有拿出跑蹦兒的真本事,要是拿出當年的真本事,早把你這個老娘們落下十萬八千里了。自己當年跑蹦兒的本事,那是一個快,雖說攆不上兔子,但還能追羊趕豬,抓雞逮鴨子不在話下。眼下人老了,腿腳也慢了,趕不上當年了,但你一個老娘們兒還不在話下!他彎腰塌背地站下了步子,前胸後背一弓一漲地大口喘着粗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像拉風箱一樣。不過,他還是暗自為自己能跑脫了女人的追趕感到得意。自己老了,女人也老了,說不準這個時候女人會跑得累成了啥樣了。他的心裏一疼,腳下不由得往回走了。
陳二哥與老會計的女人說著些勸導的話,慢慢地竟把老會計的女人說得消了氣兒。她點着頭嘆口氣說:“嗨,生產隊裏的這個幹部也真沒個幹頭兒,老是從家裏往外貼吧東西。”
“只要老少爺們兒們心氣兒順,日子順,貼吧點兒就貼吧點兒吧。”陳二哥見老會計的女人心裏活泛了,笑着對老會計的女人說,“咱貼吧點兒,跟雷鋒比起來還差遠了。人家雷鋒,你也聽說過他的事兒,工資都不自己一個人用,咱跟他比起來,那不是小巫見大巫?”
老會計的女人看了一眼陳二哥,皺起眉頭琢磨着啥子似的說:“雷鋒?俺不認識,倒是聽過他的事兒。好像這個人已經死了吧!”
“好像是早死了吧,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毛領袖號召人們向他學習,人們也都在跟他學着呢。”陳二哥也拿不準了,撓了一下頭,說,“雷鋒做過的好多的事兒人都記住了。知道他的人,都說他是個好人。一個人死了能落個這樣的名聲,這輩子也沒白活。咱們跟他比起來,那可差的太遠了。”
“咱能跟他比個啥?人家那叫覺悟!”老會計的女人很難為情地一笑,說,“就是老會計他那個老東西啥事兒也不跟我商議,以為我不通情達理似的。”
“估摸着……”陳二哥笑了一下,把沒說出來的下半句話硬生生地咽到肚子裏去了。本來他想說老爺們兒都擔心老娘們小心眼,可他想到了自己的女人。
“他能琢磨個啥,擔心我不同意往外貼吧東西?”老會計的女人盯着陳二哥問着說,“這都跟他過了大半輩子了,我是啥人,他還不知道?”
老會計躡手躡腳地往回走,手裏的算盤也隨着他的步子有節奏地呼啦呼啦地響着。就這樣他走了不多遠,遠遠地就瞅見了自己的女人站在那兒跟陳二哥說話。這個娘們兒沒回去呀,這是在那兒跟陳二哥他們幾個嘮叨個啥呢?他心裏忽地塞滿了一肚子的疑問,女人是不是在跟別人嘮叨自己的委屈了?嘮叨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女人呀,真是麻煩。他站下了腳步,伸着頭想聽聽女人到底嘮叨了些啥,可脖子伸得疼了,還是沒有聽見女人的話。離得太遠了,要是自己的耳朵是順風耳就好了,女人嘮叨些啥,自己都能聽得明白。他轉動了一下脖子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斷定風向,琢磨着自己就算是順風耳,不順風還是會聽不清楚的。
老會計聽不見女人在跟陳二哥他們幾個嘮叨些啥子,心裏又不敢往回走,他就那樣一個楔子似的杵在那兒,手裏的破算盤往屁股後面一背,眉毛擰成兩個疙瘩,遠遠地瞅着女人。
陳二哥又跟老會計的女人說了幾句話,老會計的女人眉開眼笑了,老煙槍磕了磕手裏的煙袋窩子,咳了一聲,插過話來說:“老耿嫂子,你也不用跟老會計計較那些,村子裏的老少爺們兒們心裏都有個底兒,咱們心裏都有桿秤呀。”
“是呀,老耿嫂子,咱老少爺們兒們心裏都明鏡兒似的。”雞宿眼也湊上來說了話,“咱們村子裏的這幾個幹部,誰也說不出啥子別轍兒來。”
老會計的女人聽了老煙槍和雞宿眼的話,心裏一下子豁亮開了。她看了看老煙槍,又看了看雞宿眼,是呀,每個人心裏都有桿秤,都有個鏡子,一個人在別人心裏的分量,在別人心裏啥模樣,別人就是不說,可心裏都很清楚。
“老耿嫂子,你先回去,待會兒我們幾個跟老會計說一說,以後再有個啥事兒要他跟你先通個氣兒,別再瞞着你了。再說了,你又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瞞着你就是老會計的不對了。”老煙槍眨眼間又吧嗒起了一窩子煙,他住了一下嘴,憋着嘴裏的煙霧向老會計的女人說,“也可能是老會計擔心你多心,以前這樣做也是為你着想了。”
“其實呀,兩口子把啥話都說開了,沒有啥不能辦的事兒,我就是生氣老會計他啥事兒都瞞着我,跟我多小心眼兒似的。”老會計的女人抱怨着說,她的話剛落音,一眼瞄見了老會計遠遠地在遠處站着正往這邊伸着脖子瞅,撇了一下嘴向著老會計喊了一聲,“在那兒杵着幹啥呀?回來,咱回家吧,大牙那邊的事兒還等着咱們老少爺們兒們過去幫個手呢。”
老會計聽了女人的喊話,還是小心試探着往這邊走。
“快點兒吧,你咋還跟做賊一樣躡手躡腳的。”老會計的女人瞅着老會計的模樣,不由得偷笑了一下,又衝著老會計嚷了一句。
這輩子老會計雖說外面看起來是個在村子裏說話算話的會計,可回到家,他的話在女人跟前分量就顯得不夠分量了。聽了女人這樣一嗓子,他不由得心裏還是一個哆嗦。但是,當他瞅見女人身邊的陳二哥和老煙槍他們時,馬上又裝出不在意女人的話的樣子,背剪着兩手,拿架捏勢地晃蕩着往這邊慢慢地走,屁股後面的破算盤還被他搖得嘩啦嘩啦地響。
陳二哥和老煙槍他們幾個見老會計這樣拿架捏勢,心裏都不覺得想笑,可這個場合笑出來又不合適。老煙槍裝作磕煙窩子翹起了腳底板,低下頭看着鞋底子,猛吸了兩口煙袋,才把煙窩子在鞋底子上磕了磕。
陳二哥也轉過頭很是一回事兒地看着遠處,像是在瞅啥子似的。
大約摸雞宿眼這個時候兩眼又出了啥子毛病,眯縫着兩眼瞅了瞅老煙槍,瞅了瞅陳二哥,迷愣着撓了撓頭,又抬頭瞅着老會計的女人,這是玩了哪一套把戲呀?可能是他經常在家受女人的啰嗦慣了,倒沒有覺出老會計的女人對老會計的嚷有啥子稀奇。
老會計搖晃着邁着步子慢慢走過來了,兩眼看也不看女人。
“老會計,你剛才跑得還真快!”雞宿眼迎合著老會計說。
“那是,老會計是屬兔子的,能跑得不快?”老會計的女人接過雞宿眼的話,一隻手捂起嘴巴笑了一下說。
“老耿嫂子是屬狗的吧!”老煙槍把磕空了的老煙袋在嘴裏吹了幾口氣,試圖要把留在煙袋杆子裏面的煙油子吹到煙窩子裏。他看了一眼老會計的女人,開了句玩笑,然後從地上找到一根樹葉的梗子,小心地捅了一下煙袋窩子,把留在煙袋窩子下面的煙油子給捅出來不少。
“你個老煙槍呀,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老會計的女人笑着罵了一句老煙槍。
“不是呀?你說老會計是屬兔子的,剛才你追攆他,跟狗攆兔子沒啥兩樣。”老煙槍扔掉手裏粘滿煙油子的樹葉梗子,嬉笑着對老會計的女人說,“不是狗攆兔子,老會計跑不那麼快。”說完,他又從地上撿起了一根樹葉梗子,閉上一隻眼側歪着嘴又捅他的煙袋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