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卧龍寨 第二十九章 卧龍寨的四大怪
老牛下雞蛋,鴨子生驢駒,這就叫怪事兒。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既然卧龍寨置身於這個世界,也一樣會有怪事兒發生。早兩年頭裏,寨子裏的人們把發生在寨子裏的四大怪事兒編成了順口溜,動不動就掛在嘴上念叨。人們念叨得多了,也就顯得俗了,這兩年也就不咋的掛在嘴上了。不過,要是有誰喜歡打聽卧龍寨子裏有哪四大怪事兒,到寨子裏隨便扯個人過來,不論老少,他一準會像吃蹦豆兒似的,張嘴就嘎嘣嘎嘣地告訴你這個寨子裏有哪四大怪事兒,順口溜念叨得絕對不會結巴——“半吊子的喇叭響在外,金錢女人的褲腰帶,大炮的嘴巴像破鞋,張大仙的鬼神閉眼就會來。”乍然一聽,倒是覺不出啥子怪來,細打聽之後,你就會覺得真叫怪了。半吊子的喇叭吹得雖說不算啥子勁兒,可他半吊子一沒從師二沒投匠,拎起喇叭就能吹出調調兒來,起初儘管吹得有些像哭喪,但是,跟着師傅學兩年的傢伙也未必能吹出他的那個水平。半吊子這一手,算是寨子裏的一怪。第二怪是金錢女人的褲腰帶,咱們先說後面兩怪,最後再說金錢女人的褲腰帶咋的一個怪法兒。趙大炮的嘴巴像破鞋,那可真是讓人們比喻到點子上了。趙大炮身子骨不好,可他的那張嘴,坐下來胡說冒撂,噗噗哧哧三天都不得重樣兒的。天上的,地上的,前五百年的,后八百年的,雲山霧罩的,經他的那張嘴巴,能攪合得跟一鍋粥似的。人們聽他趙大炮這樣能胡說冒撂,就像透了底兒的破鞋一樣,就乾脆把他的那張嘴說成破鞋了。張大仙的鬼神閉眼就來這一怪,說起來不光顯得怪了,還讓人覺得邪乎。據說,張大仙從娘胎里爬出來之後,就嘎嘣一個打坐,嘴裏嘰里咕嚕地念誰也聽不懂的話,當時還把接生婆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便失禁尿了一褲襠。張大仙這樣念叨了一陣子之後,睜眼向四周圍看了看,說自己是在念咒語。尿了一褲襠的接生婆給女人接了半輩子的生了,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打那之後就一天十八遍地換褲子,直到老死的那一天,給張大仙嚇出的毛病也沒有治好。張大仙不光生下來就念咒語,以後吃奶撒尿都要念一陣子咒語。慢慢地張大仙長到了三歲,就有人請他請神驅鬼了。還別說,很多請過張大仙的人家都說張大仙請神驅鬼挺靈驗,家裏有個啥邪事兒,只要張大仙一到,嘎嘣就不邪了。張大仙這一怪不光在這個寨子裏算得上一怪,走出這個寨子也算得上怪了。咱們最後說一下金錢女人的褲腰帶,人們說金錢女人的褲腰帶算是寨子裏的一怪,並不是說她扎了啥子稀奇古怪的褲腰帶,而是指她生孩子的怪處。當然,她生孩子的怪處並不是從腿肚子裏往外崩,她也像其她女人一樣。怪就怪在千兒八百個女人中間也挑不出她那樣生孩子的。據寨子裏的女人傳說,她第一次生產的時候,唬得接生婆一愣一愣得直眨眼。當接生婆幫她生下孩子之後,把孩子打理好準備洗手的空兒,她嚷着說好像還要生。接生婆一聽,眉開眼笑地傳出話說是她這是要生雙胞胎,然後就忙着幫她接生第二個孩子。第二個孩子生下來之後,接生婆算是喘了一口氣兒,洗手打理準備出門,卻又聽見她嚷着說好像還要生。這下可把接生婆弄迷糊了,在她接生的這半輩子當中,接生雙胞胎倒不算啥子稀奇,咋的這個女人跟老母豬下崽兒似的,生了兩個還沒完了。她眨巴着兩眼咋的也不相信金錢的女人還會生出啥子來,就在她眨巴着兩眼犯迷糊的時候,金錢的女人倒是催得緊了,說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儘管她有些不大相信,但瞅着金錢女人的那個架勢,還是馬上回頭做好了接生的準備。也果真是,金錢的女人又生出一個孩子來。這下讓接生婆更迷糊了,接生半輩子了,還從來沒見過這樣能生的女人,竟然一下子生出三個孩子來。接生婆怕金錢的女人還會生出第四個孩子,就在一旁王八瞅蛋兒似的等着金錢的女人嚷着還要生,結果,她瞅了老半天,金錢的女人沒有動靜了。金錢的女人像摸熟了生孩子的道兒,緊接着第二年和第三年又各坐了一胎,每胎還都是三個。三三見九,九個孩子一起哭鬧,整個家裏像鬧餓的豬崽子一樣的熱鬧。眼下這九個孩子剛離開手腳,金錢的女人像歇過乏喘過氣兒一樣,一猛勁子肚子又大起來。按照她以前的三胎的情況來看,人們瞅着她的大肚子,琢磨着一定這第四胎還會生出三個孩子來。就她這個生孩子的能力來說,這個寨子有史以來,怕是前無古人了,故此,在這個寨子裏也算得上一怪了。當然,她的這種能力,還是讓寨子裏的一些女人饞得眼紅嘴流水,心裏還不服氣,暗下里較上勁兒一定要跟她比試一把,一胎也能噗噗唧唧生出三個孩子來。
“不知道咱們這是咋的了,咋的就沒她那個能耐了,跟屙屎似的,兩腿一叉拉,三個三個地往外屙?”四十多歲的秤砣娘很是納悶,瞅着身邊的幾個女人,搖着頭說,“論身板兒,她也不比咱們中間的哪一個人高,也不比哪一個人壯,我咋的就不相信咱們就不能一下子屙出三個來!”
“這事兒,你不服還不行!就你那破門兒,一下子要是能屙出三個來,日頭都會從西天出來跑到東天了。”掉了一顆門牙的尿罐娘把縫衣針在額頭前蹭了蹭,調笑着盯着秤砣娘,“這事兒,比不得。人家那是上了洋糞,地壯,才有好收成。就你那破門兒,都破得缺邊少沿兒了,跑風漏氣的,跟破船似的,能跟人家比?”
“咋的?我才不服氣呢!”秤砣娘撇了一下嘴,很不服氣地說,“姜還是老的辣,讓男人在身上多忽閃幾下,就不信一下子屙不出三個來。”
“都到啥年紀了,一夜讓男人忽閃五百下,也沒那個能為了。”尿罐娘撇嘴笑了一下。
“哎,我倒是聽說這次大嘴叉子懷上動靜不小。”秤砣娘似乎想證明這個年紀也能一下子生出三個孩子來,正着臉色說。
“大嘴叉子都啥年紀了,四十多了,懷上還能有多大的動靜?”尿罐娘不大相信地看着秤砣娘。
“聽說有時候孩子在肚子裏動彈像豬反圈,有時候像磙軋場。我琢磨着,要是懷上一個孩子,不該有這麼大的動靜。”秤砣娘瞪起兩眼,很有經驗地判斷說。
掉了一顆門牙的尿罐娘撲哧一笑,說:“有時候屁憋在肚子裏也像豬反圈磙軋場。你這是瞎琢磨。人家姓趙的是有方子,吃了那個方子,男人的傢伙什兒捅到哪兒都是兒子窩。咱們誰家也沒有那個方子,就別想着會跟人家一樣。”
“這回呀,誰生的孩子多誰遭殃了。這兩天大隊幹部不是老是動員着讓人去驢堆兒集醫院結紮嗎?聽說騸人的專政隊手挺狠,一下子就能把男人騸得再也翹不起頭來。”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言語的尿罐子二大娘這個時候不知咋的竟然插進這句話來。
“誰願意去騸誰去騸,剜X割鳥的,叉巴着兩腿挨刀去吧。”秤砣娘馬上不高興地接過尿罐子二大娘的話,整起臉色鼓起嘴巴,不咸不淡地說。
“就是!誰願意挨刀誰去挨刀,別擱在這兒說叨這個。”旁邊的貓逼娘馬上隨和着秤砣娘的話,翻着白眼看了看尿罐子的二大娘。
尿罐子二大娘似乎沒有想到她這樣一句話會馬上招來這些女人的不快,她四周圍看了看,想張嘴說些啥子,卻沒能說出啥子來,只好紅着臉,撅起屁股站起來離開了這個場子。
尿罐娘似乎覺得女人們的話有點兒過頭了,想張嘴為尿罐子的二大娘說兩句開解的話,但又不知道該咋的打這個圓場,只好吥唸了幾下嘴巴,咽了一下口水不說話了。
貓逼娘斜着兩眼瞅着尿罐子的二大娘走遠了,這才回過神兒來看了看身邊的幾個女人,撇着嘴巴說:“都說臭屁不響,響屁不臭,也真是。別看她平日裏不大言語,言語一聲能把人給氣死。你們說,這騸人的專政隊人們躲着還不知道該咋的一個躲法兒呢,她倒好,這個時候說叨起騸人的專政隊了,也不怕專政隊先把她給騸了!”
貓逼娘的話聽得尿罐娘心裏一個嚇愣,不管咋的,那股子二大娘跟自己是妯娌,貓逼娘這話,有點兒不拿自己當一回事兒了。
“發啥子愣呢?也不怕這個時候有啥子東西趁你不在意,哧棱一下鑽進去,摳也摳不出來,在裏面長出個三隻眼七條胳膊八條腿的怪物來?”秤砣娘似乎已經覺出了尿罐娘對貓逼娘的不滿,馬上這樣跟尿罐娘開着玩笑解這個場子。
女人們給秤砣娘的話說得前仰後合地笑開了,頓時,整個場子上的氣氛顯得輕鬆了。女人們一陣前仰後合笑了之後,又扯起簸簍米動彈地說起了娘們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