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新荷再不開口就沒意思了,她含了茶水潤潤喉嚨,「揚哥兒是我二叔的長子,虛歲十五,是很爭氣的孩子。他十二歲便中了秀才,現在國子監讀書、正準備明年的鄉試……四,夫君看過揚哥兒的文章,說中舉是很穩的。」
最後一句話是新荷自己加的,雨姐兒和揚哥兒互相喜歡,加一把火她很願意的。
「果然是個好孩子。」葉老太太和林氏的臉上都有了喜氣,顧望舒看中的人,那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是的,小時候他性格就憨厚、正直……一心向學,說什麼不功成名就決意不成家。我們家對男孩子也都管的嚴格,揚哥兒身側更是乾乾淨淨的,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新荷抿着茶水,嘮閑話一樣的。
林氏換個坐姿,看了葉老太太一眼,她對這門婚事是滿意的……雖說鎮國將軍府的女兒嫁去新府有些可惜,但正是因為這樣,女孩兒嫁過去才不會吃苦頭。新明揚又有新荷這樣的堂姐,以後走了仕途,顧望舒還能不提拔他?
葉老太太畢竟年長些,心裏雖樂意,臉上倒沒怎麼顯露。她笑着開口:「如此甚好,你閑了和新家二爺、二太太透個信……就說老身想邀請二太太過來府里看戲。」
看戲?新荷心裏腹徘,所謂的看戲大概就是摸一下二嬸母的性格、人物、品行,差不多了,這親事也就成了。
「自然是好,二嬸母她最愛看戲的。」新荷笑盈盈的。
葉辰雨大約也明白是什麼意思,羞的一直都沒敢抬頭。
談話進行的很圓滿,賓主盡歡。
到亥時左右,雨停了。顧望舒見時辰晚了,便和新荷一起告辭回去。
夫妻倆回了「秋水居」,沐浴后躺在拔步床上說話。
新荷一五一十地把外祖母和二舅母的意思和顧望舒說了一遍,末了,問道:「四叔,你說揚哥兒和雨姐兒的事情能成嗎?」
顧望舒見她興緻不錯,便有意逗她多說說話,點頭道:「能。你想啊,二叔對於鎮國將軍府家的女孩兒下嫁,肯定是沒意見的……對他來說,反而是很大的靠山,對揚哥兒的未來也有好處。」
四叔分析的很透徹,新荷不知覺就被牽着走了,「是哦。二嬸母那個人更是愛攀高枝兒,不過二舅舅家嫡出的女孩兒給她做兒媳婦,她也開心不到哪裏去。」
「為什麼?」顧望舒親了她一口,很喜歡她朝氣蓬勃的樣子。
「很簡單啊。二舅舅是兵部尚書,朝廷正二品的官員,二舅母也是名門之後。雨姐兒更是鎮國將軍府的嫡出女孩兒……等她嫁到新府後,二嬸母做人家婆婆就難為了,說又不敢說、不說又心裏憋屈……」新荷嘖嘖兩聲。
顧望舒聽了一會,覺得小妻子有點幸災樂禍,用手指點點她的額頭,「……好了,安生睡吧。時辰也晚了。」
新荷聽話的往他懷裏偎了偎,枕着他的脖頸兒沉沉睡去。她現在月份大了,平躺是不可能的,只能側着身子。
顧望舒聽着她呼吸平穩了,低頭親她的髮絲。
外頭值夜的慧文估算着內室里沒動靜了,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把燭火滅了,只剩下一盞照明。
日子過的很快,到八月十五的時候,早上和夜晚的天氣就有些涼了。作為孕婦,新荷依舊怕熱的厲害,些微清涼的天氣對她來說一點用都沒有,日常穿着還是夏衣。
這期間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是禮部尚書秦忠說自己年紀大了,精力不濟,自動請退,要把位置讓給年輕人。小皇帝久留不住,便應允了,特賜黃金百兩回家養老。第二是負責司禮監的李隆和其侄子李榮以壟斷浙江布匹市場,欺上瞞下、貪贓枉法的罪名滅滿門,抄家產。
消息傳到新荷耳朵里時,她愣怔了好一會……很快理解了四叔的意思……她長出一口氣,也罷,秦家總算是保住了。
中秋佳節,丹桂飄香,是出嫁閨女回娘家的好日子。
新荷一大早便收拾了禮物、補品,和顧望舒一起,坐着馬車往新府趕。她覺得很可能是自己生產前最後一次回來了,就很認真和謹慎。
中午,新家大房和二房一併在花廳吃了團圓飯。
張氏抱著兒子也過來了,小傢伙吃的胖嘟嘟的,見誰都笑,也不怕人,很招人喜歡。
秦氏拉着女孩兒的手,眼圈有點紅。她對於秦家如今的結局很滿意了,經此一事後,就是怕女孩兒不受女婿的待見。
「母親,我很好,別擔心。」新荷拍拍秦氏的手,她也是快做母親的人了,懂得秦氏的心思。
飯席上,新荷把葉老太太和林氏的話傳達給了二嬸母李氏,不出所料,李氏欣喜異常,當下便坐到了新荷的身旁,拉着她問長問短。
鎮國將軍府連着請李氏看了幾場戲后,新明揚和葉辰雨的婚事就定了下來,單等明年鄉試后成親。
秋風蕭瑟,天空變得寧靜了,又高又藍,像水沖洗過一樣。
樹上的葉子慢慢黃了,風一刮,一個接一個的飄落。
九月底的時候,庭院裏的菊花都開了,叢叢簇簇,熱鬧非凡。
這日,顧望舒休沐。他陪小妻子吃過午膳后,去了前院書房處理公務。小皇帝少不更事,幾乎所有的事情、無論大小,都要經過他的手審批。
不多會,江慎挑帘子進來了,他有幾件事情要向顧望舒稟告。
「找到趙淵了沒有?」顧望舒放下手裏的毛筆,抬頭問他。
江慎低頭說道:「上次成功伏擊他后,就再沒見過人影了。柳呈幾次夜探趙府,都沒有什麼消息。可以確定的是,趙尚書夫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把府里的暗衛放出去一批,務必要找到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顧望舒想了一會,交待道。
江慎拱手答應了,又說:「您讓屬下去查秦府報喪的事情……早有了消息,最近忙,忘記給您說了。」他陪着笑臉。
「沒事,現在說吧。」語氣很平靜。
江慎笑笑道:「秦三爺死的時候,秦家顧念着夫人有孕、並沒有讓小廝來府里報喪……真正的始作俑者是秦家的兩位小姐——秦念雲和秦念冬。」
「秦念冬?」顧望舒重複了一句,他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她是秦三爺的庶長女,定了人家的,年底出嫁。她在整個秦府里和二小姐秦念雲的關係最好……這次來咱們府里報喪的是她遠房的一位表親。」江慎說的有些急,緩了一會,「據屬下所知,秦念冬之所以這麼做,是受了秦念雲的教唆,誤以為秦三爺的死和夫人有關。她們這麼做的主要企圖是想讓夫人去給秦三爺弔唁……驚胎。」
顧望舒沒說話,他往後坐、靠在圈椅背上,右手食指有節奏的敲擊桌面。
江慎頭上的冷汗流下來了,二爺這種面無表情的模樣太慎人了。他自動在心裏為秦念雲、秦念冬點了一排蠟。
「還有什麼?」
「還有?」江慎一愣,隨後開口:「哦,對,關於秦念雲的還真有一件事,是前天晚上發生的。負責監督她的暗衛說,不知道為什麼,她帶了兩個小丫頭從後門出了秦府,連夜直奔南直隸去了。秦家大夫人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她並沒有說出來,一直到伺候秦念雲的婆子發現了,才告訴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