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夫君,你覺不覺得荷姐兒有心事?」秦氏看了新德澤一眼,和他說話。
新德澤一愣,「有嗎?我看她一直笑容滿面的……」
秦氏嘆口氣,不知道怎麼和丈夫解釋。女孩兒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有什麼風吹草動的她總是能第一個體會到,也更擔憂些。
母女連心啊。
新德澤對現狀倒是挺滿意的,女婿如今是內閣首輔,他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別的先不說,就只衙門裏和各位同僚的相處就和諧的很,大家看待他那是熱情有加。
馬車內。
新荷微閉着眼睛,倚靠在顧望舒的肩頭。
她一直在想趙淵的話,心裏隱約有個想法。假設四叔父母的死因真和外祖父一家有關,那為何在前世時全家滅門的是新家?還是說有別的什麼隱情?
和四叔相處的時間久了,他的脾氣她也能摸出個一二。四叔是那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性子……祖父養他約十年之久,就算祖母對他再怎麼百般刁難,他也不可能因為這樣就滅了新家滿門……除非,這中間發生過什麼讓四叔覺得不可饒恕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呢?
新荷驀地想起一件事,她剛懷孕之初回新府去看望生病的祖母……祖母也說了和趙淵類似的話。讓她在四叔這裏留個心眼。
也就是說,祖母很有可能也知道些什麼隱情。
她心裏不舒服的同時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呢,四叔竟然連她也隱瞞着。
一切的疑問像團亂麻一樣,繞的新荷頭都大了。
她常常告誡自己,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可是,他這樣做……她還要相信他嗎?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顧宅大門口。
顧望舒扶着新荷走下來,往「秋水居」去。小妻子一路上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這不是她的性格,他心裏有些不安。
「四叔,我先去沖個澡,今天累壞了……」一到西次間,新荷便去八仙立櫃選換洗的衣服。
顧望舒擺手,讓丫頭們都下去,低聲道:「我們一起。」
新荷微怔,搖搖頭:「不了,讓丫頭們服侍吧……你今天也累了。」她喚了碧藍進來。
顧望舒本身就是個很敏感的人,新荷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讓他很快就感覺到發生過什麼事情……而且是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
夜已經深了,似圓非圓的月亮掛在空中,散發著耀眼的潔白光輝。
顧望舒獨自站了一會,轉身去了前院書房。他把守護小妻子安危的暗衛叫了出來。
輕抿一口茶,顧望舒開口詢問:「今天,夫人都見過誰?」
身型高大的男子一五一十地把新荷一天的行蹤報了一遍,到最後時卻有些吞吐……
「說。」顧望舒放下盞碗。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夫人見了趙編修趙淵。」
顧望舒眉心一跳,這還不算是大事?他抿唇問道:「知道他們聊了什麼嗎?」
「新府池塘的附近四面環水,沒有可躲避的地方,屬下也聽不清楚……」
顧望舒給自己滿了盞熱茶,半響后開口:「你下去吧。」
男子拱手行禮,轉身離去。
書房裏安靜下來,只聽到風吹紫竹葉的聲音。
等顧望舒回到西次間時,新荷已經躺下休息了。他閉眸了片刻,也進了凈房。
新荷並沒有睡着,她只是閉着眼睛假寐。
凈房裏,流水「嘩啦啦」作響……
槅扇門開了。
……
所有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都無限的放大了。
新荷聽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撲通撲通」聲……她在緊張。這是她和四叔相處以來第一次有的感覺。
顧望舒身穿白色的中衣上了拔步床,他看了眼身側的小妻子,慢慢地躺在了她旁邊。
新荷下意識地摟着被褥翻身背向他。在沒想好怎麼面對四叔之前,她不太想搭理他。
被冷淡的感覺實在太明顯,顧望舒面無表情了。
過了一會兒,他伸手去攬小妻子的腰……她竟然躲了躲。
顧望舒真的忍不下去了,淡淡開口:「你怎麼了?」
「沒有啊。」新荷小聲回道:「我就是太困了,想早些睡覺而已。」
「是嗎?」顧望舒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新荷「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你見了趙淵?」他本來不想直接問的,不知道怎麼就脫口而出了。
新荷頓了頓,翻身看他:「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望舒沒說話。
「你讓人跟蹤我?」新荷緊追不捨。
雖然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往事也一縷縷浮上心頭……自己和趙淵的每一次偶然碰面,四叔總是很快就能知曉……她不得不往這方面懷疑。
顧望舒嘴唇緊抿,小妻子在質問他?
「你為什麼不說話?」新荷見他沉默,對上他的眼神。
她需要一個真實的答案。
西次間裏安靜極了,沒有一點聲音。
小妻子眼睛烏溜溜的,盛滿了寂寥和不甘……顧望舒閉了閉眼,妥協道:「是,我一直派人跟蹤着你。」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堵,明明只是一句尋常的話,卻用了十分的力氣才把它說出來。他從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但是小妻子不一樣,可能是他的生命里只有她的緣故……受不了她突然冷遇自己,甚至冷冷清清地和自己說話。
新荷皺了皺眉。她即期盼他對自己說實話,又希望他說沒有……女人說到底都有一顆複雜的心,祈禱「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你不相信我。」新荷坦蕩地開口:「……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我嫁給你了,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跟你一生一世,好好過日子的。」
顧望舒深吸了一口氣:「……我派人跟蹤你,更多的是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你也知道,我這樣的身份地位……日常是不大安全的……所以,必須得提前做好措施保護好自己和家人。」
新荷並不是不理解他的處境,也明白他是一個相當多疑的人……然而這種猜忌和質疑,一旦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沒辦法接受。
人們大概都是自私的,只渴望別人無條件的信任自己、寬容自己。
可是、哪有那麼簡單呢?信任從來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四叔,你難道不覺得自己說的話牽強嗎?」接近更真實的面目一旦撕開一個缺口,新荷就沒有打算再停下來。她繼續說道:「他們的職責——保護我安全的同時、也監視我,對嗎?」
新荷的情緒有點激動,她平復了片刻,不等顧望舒開口,又繼續問道:「除去這一件事情,你還瞞着我做過什麼呢?」
「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還是說,你認為告訴我會壞了你的事情?」
她無論怎樣都願意試着去相信他,換來的卻是他對自己的絲毫不信任。
讓人如何不生氣呢?
良久。
顧望舒起身下床挑亮了燭火,「你今晚竟然有這麼多的問題?」
他似乎想調節一下氣氛,新荷卻沒有吭聲。
燭火一閃一閃地跳耀着,滿室明亮。
顧望舒長嘆一聲,決定和小妻子攤牌。她還懷着孕呢,不能這樣生氣,對腹中的胎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