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反殺
易臨雙膝盤坐在蒼山最高的崖頂上閉目調息,崖下雲霧翻騰,山風呼嘯,捲起一陣又一陣雲波樹浪,聲勢壯觀,在這浩蕩恢宏的自然之象前,一枚小小的魂牌在他眉心正前方懸空翻轉,發出淡淡的紫黑色光芒。
突聞身後傳來腳步聲,易臨緩緩睜開眼,淡聲問:“怎麼了?”
下屬頷首道:“他們去救秦初韻了。”
易臨神色一振,轉身道:“終於來了,去的是誰?”
下屬道:“是顧氏少主顧清灝,而且……池展也跟着。”
易臨微微一驚:“池展?他不是清渺峰的人嗎?怎麼會跟顧清灝去救人?”
清渺峰的人向來只尊一人號令,不要說顧清灝,就連上官羽的親爹要使喚他們,恐怕還得看他們心情,若是不高興了,照樣看不見一個笑臉。如今竟然會陪顧清灝辦事,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上官羽也摻和進來了。易臨心裏可更高興了,上官羽來了更好,他等了這麼久,不就是等他們自投羅網嗎?原本還顧慮上官羽不會管閑事,恐怕不會進他的陷阱,關鍵時刻會做他們的後盾,壞了自己的好事,這會兒他自己來了,真是上天助他。
“好,按原計劃分出一半人去圍堵他們,等他們把那個假的秦初韻救出去后,只留一個人把那個冒牌貨帶出去,剩下的一個不留。”
下屬有些猶豫:“可是我們之前的計劃是派出三成人圍堵他們,現在分出一半,會不會有些冒險?”
易臨胸有成竹道:“你懂什麼?池展是上官羽的心腹,有他的地方,就等於有上官羽,再說了,就算上官羽沒在,一個池展也夠你們折騰半天了,就一半人我還怕你們出意外呢!不求你們能把他也殺了,只要拖着他,別讓他給我搗亂就行。”
下屬被主人明明白白的嫌棄了一番,臉色有些難堪,但還是謹慎的領了命令,剛要退下就又被易臨叫住了。
“等等,派去西南邊的人怎麼樣了?”
“昨晚多個仙道宗門都在那裏求救,煙花剛放出來我們就派人循着方向追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是被什麼東西嚇着了,我們還沒找他們呢,他們就自己放煙花求救了,正好給兄弟們行了個方便,這會兒應該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易臨輕輕點了點頭,揮手斥退了下屬,他握住懸在半空的魂牌,一邊輕輕撫摸它的紋理,一邊輕聲道:“我們也該正式見見客人了。”
那邊正在跟着上官羽兜圈子的蕭寒楓不知為何,突覺心中一痛,腳下一軟栽了下去。
上官羽聽身後聲音不對,回頭一看,立時懵了,忙退回去,扶着他沉聲道:“你受傷了?”
蕭寒楓捂着心口,皺眉艱難道:“之前被易臨的魂牌砸了一下,原本沒事的,可這會兒突然心痛如絞,就好像有人一下一下捏我的心一樣,疼得不行!”
上官羽臉色更沉了:“你被魂牌打中了?!那東西不是一般的法器,被它打中可不是鬧着玩的,你怎麼沒告訴我!”
蕭寒楓被數落的有些委屈,撅着嘴耍小孩性子:“我不是看沒什麼異樣嘛,這才沒告訴你的,你事情都夠多了,我又沒有不舒服,幹嘛還跟你矯情啰嗦。”
上官羽氣的臉漲紅,難得沖他發脾氣:“你知道我事情多還不早把情況告訴我,等一會兒我抽不出手了,是抱着你一起挨打還是撒手不管你啊!”
蕭寒楓從沒見上官羽對自己發過火,被他那張鐵青陰沉的臉嚇到了,再不敢跟他嬉皮笑臉,但被他劈頭罵了一頓,心情也非常不好,默默別過頭,忍着撕心裂肺的疼,賭氣道:“那你別管我就是了,等你騰出手再說唄。”
上官羽怒罵一句:“混蛋!”說完把他胳膊抬起來,搭在了自己脖子上。
蕭寒楓掙扎兩下,沒好氣道:“幹嘛?”
上官羽強硬的按下他,把他往背上一扔,冷聲道:“別動,我背你走。”
“不用你……”
他話還沒說完,上官羽突然回頭怒瞪了他一眼,很明顯是真的發火了:“現在不是跟你鬧着玩的時候,時間不多了,你最好別亂動!”
蕭寒楓怔住了,不知道上官羽為什麼突然變的這麼嚴肅,也不知道他在趕什麼時間,不過能讓他這麼認真對待的事情,蕭寒楓自認識他那天起,一共也沒遇到過幾件,知道事情嚴重性的他努了努嘴,雖然面上不情願,但身體卻很聽話的沒再反抗,也沒有多嘴詢問,只是拉着臉,沒再理他。
上官羽剛背起他,就看見前方稀稀拉拉跑過來一群人,那些人面色慌張,腳步紊亂,衣發也不甚整齊,頗為狼狽,像是在逃什麼東西。
待人走近,領頭的顧清澤見到上官羽,頓時大喜過望,就像看見了親爹媽一樣,差點就喜極而泣了。
“上官公子!上官公子!可算看見你了,剛才我們遇到一隊骷髏人,可嚇死我了!驅趕骷髏人的那個魔道妖人非讓我給你送一封信,要不我們就出不來了!”
上官羽疑道:“給我送信?讓你送信的人長什麼樣?”
顧清澤有些為難道:“這個……我也沒看清,她穿一身黃衣,頭上還帶着一個帷帽,只知是個女人,其他的實在看不清了。”
上官羽接過信,拆開看了看,上面只寫了一行字:蒼山頂層,特請一敘。
蕭寒楓伸長脖子,打算偷看兩眼,卻被上官羽保護的一個字都沒看見,遂問道:“信上寫了什麼?”
上官羽嗤笑一聲,輕輕一捏,信便在他手中碎成了粉末。
他的語氣依舊冷冷的:“沒什麼,不用理會她。”
言罷,把蕭寒楓往背上託了托,果然沒理會那封信,繼續往東邊走了。顧清澤也是一頭霧水,可這些跟他又沒關係,現在逃命才是正事,所以二話沒說,直接跟着上官羽,做了他的尾巴。
一行人走了大半個時辰,一直在崎嶇的山路里漫無目的的左繞右繞,而且走的越來越急,顧清澤連喘帶爬的跟了一路,最後實在跟不上了,心裏愈發奇怪,他走的這麼急,卻又不帶他們出去,只是在這裏兜圈子,這是要趕着幹什麼?他忍了幾次,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上官公子,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
上官羽只專註觀察四周的地勢,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願意回答他,並未出聲,顧清澤自討了個沒趣,臉色垮了下去,不禁心中腹誹:不就是修為高了點嗎?有什麼可狂的!我就不信沒你吃癟的時候,等我出去了,一定得讓你丟一次人!到時候看你還狂不狂的起來!
他剛罵完,上官羽突然停住了,他登時心中一緊,暗道莫不是他有讀心術,連他心裏想什麼都知道,那他是不是要找自己算賬了?趕緊抬頭一看,誰知看到的卻是一個黑衣少年正攔在他們的去路上。
易臨抱臂笑看着他們,像老友噓寒問暖般笑道:“上官公子急急忙忙的,看樣子是有急事啊。”
上官羽早就知道他們不會罷休,果然,他不理他們,他們還是自己找上來了。蕭寒楓知道事態不對,趕緊讓上官羽把自己放下來,上官羽起先不肯,告訴他沒事,可蕭寒楓堅持下來,上官羽只得照辦。
“是急了點,以至於護法大人來了都沒發覺,不知護法屈尊至此,所謂何事?”
易臨受寵若驚道:“不敢不敢,在閣下面前我哪裏談得上屈尊一詞,我只不過見公子沒有赴約的意思,所以只好親自來一趟了。”
上官羽挑起一邊眉,左手橫托胸前,右手手肘虛搭在左手腕上,右手拇指抵在下巴上,食指輕點臉頰,意味深長道:“哦?若只是想請我赴約,大可直接派人大大方方的來找我,又何必把我身邊的人一一抓走呢?事情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閣下有何企圖就直接說了吧,不用客套了。”
易臨忽的笑了:“雖然我們手段是差了點,但還不是公子你太難請了,我們只能先給自己掙點籌碼了,否則你能這麼心平氣和的聽我說話嗎?其實我也沒什麼企圖,就是前段時間上官氏在烏江嶺滅了我千秋閣右護法滿門,今日,我也想讓我手下的人和上官公子玩玩,看這回―你能不能玩贏。”
上官羽算是明白了,他之所以聯合鬼域搞這麼大陣仗,不光是受鬼域蠱惑,更重要的原因還是要趁機報復,一報烏江嶺之仇,這才把他身邊的人都抓了,以此要挾他,好讓他投鼠忌器,任人擺佈。
上官羽沒忍住笑了一聲:“你怎麼認為我會輸?”
易臨輕蔑道:“別人或許畏懼你,可我偏不信你就不會輸。”
年輕人果然還是心比天高,尤其是爭強好勝的少年郎,什麼危險就越想征服什麼,而且往往有着不知來自何處的自信,總覺得自己一定會是打破現狀的那個人。其實上官羽曾經也應該是這樣的人,可偏偏他自初入修真一途起,就是在鬼域混跡的,那個地方處處都是爾虞我詐,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有可能置人於死地,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懂得深思熟慮,謀定後動,如今看到易臨,倒讓他不由生出一番感慨之意。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也沒比易臨大多少……
上官羽垂眸想了想,道:“我可以和你們玩,規矩你們定,不管是一對十還是一對百,我都無二話。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易臨緊道:“什麼條件?”
上官羽道:“把魂牌給我。”
易臨頓了一瞬,然後看了蕭寒楓一眼,哈哈笑道:“原來是為了他。”他單手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很快就做了決定,手上托起一塊黑色木牌,不甚在意道:“你想要,那我便給你。”
上官羽剛要伸手去接,蕭寒楓卻攔住了他。
“上官,這種東西他怎麼會輕易交出來,小心有詐。我沒有那魂牌也沒事的,你不必刻意討要,實在不行,出去之後你也可以為我療傷的,你又何必自投羅網!”
上官羽第一次沒底氣的搖了搖頭,面色凝重道:“你不知道魂牌的厲害,那是千秋閣的鎮閣法器,就算是我,也沒把握幫你徹底拜託它的控制,只有拿到魂牌這一個辦法可行。”說完,他又俯首到蕭寒楓耳畔,低聲不知說了些什麼,蕭寒楓雙眸微睜,有些震驚。
上官羽鬆開蕭寒楓,迎面走向易臨,易臨倒是言而有信,真將魂牌扔了出去,他當即一躍而起,直撲了過去。
就在他即將碰到魂牌的時候,易臨突然陰險一笑,袖中暗藏的箭弩連射三支短箭,箭刃攜着利風直奔上官羽手掌刺去,上官羽早知他會偷襲,可並未收掌,而是繼續向前,在箭縫中抓住那轉瞬即逝的機會,接下了魂牌,繼而才手肘微轉,將將用護腕擋住了三箭連發。可還沒等他鬆口氣,就感覺手上落了一團溫熱,低頭一看,他拿魂牌的整隻手都被鮮血染紅了。
易臨不知何時躍上了山峰,笑着擦了擦劍,將腳邊一個顧氏門生踢了下去。那名門生脖子上有一道鮮紅血痕,還在往外流血。
顧清澤當即驚呼出聲,滿臉義憤,可卻並沒有上前收斂屍體,只是站在原地擠眉弄眼。
上官羽先是皺眉不解,不過下一刻就馬上明白了,幾乎在他轉身的同時,蕭寒楓捂着腦袋和心口倒了下去。
易臨居高臨下的看着上官羽,笑眯眯道:“魂牌嗜血,遇血則暴,上官公子只對我千防萬防,卻沒想到會被別人的血污了衣衫,終究是思慮不周啊!哈哈哈。”
上官羽緩緩轉過身,臉色卻突然變的及其陰鬱,眼瞼向下壓,薄唇緊緊抿着,整張臉上積蓄着快要溢出的怒火,可還是被他穩穩的壓住,沒有爆發,只是目光陰鷙的一字一句道:“你不該碰我的底線。”
易臨卻不以為意,不屑的呵了一聲,繼續挑釁道:“哦?底線?那不知你的底線是蕭寒楓還是他們?”
話音落下,四周的山峰上突然站起一圈黑衣人,呈包圍之勢將他們圍了個圈,而且每人手下都押着一個仙道子弟,不分宗門,各家都有,顧氏和上官氏也在其中。
被押住的上官門人一見到上官羽,立刻精神大振,口中不斷叫嚷着少主。上官羽利眸微眯,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家師弟,一句話都沒說。
見上官羽默然不語,顧清澤不由急了,那裏可也有他家的人,原想着上官羽定會救自家人,到時候他順便撿個便宜,不用出力,等着接人就行了,可上官羽現在這個反應是什麼意思?他連自己家都不上心了,那還怎麼指望他?
易臨極其和善的解釋了一下:“上官公子不用緊張,我抓他們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料定我如此對待蕭公子,你一定會生氣,恐怕不會答應我的邀戰,所以我自願退一步,用他們來做賭注,你每贏一局,我就放一個人,反之,你若輸了,我就殺一個人,這也是我們這場遊戲的規則,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
顧清澤實在忍不住了,一步跨至上官羽身側,喋喋不休道:“上官公子,那可是你自己家的人啊!你總不會真的連自家人都不管吧?這要傳出去,可不好聽啊。而且我家剛剛已經死一個了,難不成你要看我家再死第二個?要我說,你就和他打一架嘛,也費不了多少靈力,才多大點事,至於那麼為難嗎?”
多大點事?這裏被押着的仙道門人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圈,連光都擋住了,少說也有兩百人,每贏一局救一個,那他得連打兩百場,更何況還不知道易臨讓多少個人和他打呢,這樣的兩百場下來,一千個顧清澤的靈力也不夠燒啊!不為難,你去啊!
上官羽覺得這話有些扎耳,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顧清澤立刻被嚇的汗毛倒豎,只覺周身如墜冰窟,別說話了,連氣都不敢喘一聲,趕忙步伐僵硬的退了下去。
上官羽掃了掃被押解的一干人等,微微一笑道:“你們為了引我出來還真是煞費苦心,我的面子都快被撐破了。若你當真只是想報烏江嶺之仇,找我一人便可,我上官羽絕不會畏戰躲避,可你如今卻拉上了所有仙宗一起遭難,這可就不是私仇了,千秋閣就不怕打破了仙魔兩道相互制衡的局面,引火燒身嗎?”
易臨將擦好的劍狠狠往腳邊一插,正色道:“這火燒到誰身上,可不一定呢!仙魔之爭延續了數百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化解的,我千秋閣與仙道的恩怨累積數輩,恐怕不找你們麻煩才是不正常吧?打破局面又如何?我千秋閣巴不得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呢!倒是你們,個頂個的貪生怕死,只知道避戰圖安逸,躲在自己家裏耍威風,一出來就被我們耍的團團轉,這樣的仙道也就只靠那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撐着了,等那幾個人也隕落了,仙道也就到頭了!”
上官羽反應淡淡,用一種平靜的好像這件事和自己沒關係一樣的語氣道:“只可惜,那幾個人一時半會兒還隕落不了。”
易臨卻好像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冷冷道:“所以,我只要除了那幾個人就行了,其中也包括……”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突然收了冷峻的表情,又恢復了玩味痞氣的笑臉,道:“啊,這事還太遠,我們一個一個來,不着急。現在是我們玩遊戲的時間,我看公子你好像也沒什麼興緻,是不是嫌賭注不夠?沒關係,我這裏還有一個人,帶出來給公子看看。”
話音落下,顧清澤一眾人不由驚了,還有?他竟然還有人?
就在他們好奇觀望的時候,一道紅色身影闖入了他們的視線。
是秦初韻!
秦初韻此時被兩個凶神惡煞的黑衣人牢牢鉗制着,身側還飄着一縷飄搖無狀的黑色虛影。
幻老發出“桀桀桀”的猥瑣笑聲,伸出“一隻手”搭在了秦初韻的衣領上。
“上官公子不愛管閑事的名聲向來在外,可這次若還是鐵石心腸,那這姑娘可就真是生生糟蹋了,瞧這身段,要是扔進糙漢子堆里,那得折騰成什麼樣啊!”
說完,秦初韻的外衣被他緩緩順肩扯下,露出了白色裏衣。
這場景一出,不但峰上的一眾魔修猥瑣大笑,嘴裏流着哈喇子,一副輕薄樣子,就連顧清澤等人也忍不住雙眼發光,顧不得名門正派的自矜,直勾勾的盯着上面,哪裏還有剛才的害怕緊張。
上官羽仍舊未動,可負在身後的右手卻緩緩握起,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易臨似乎很享受挑釁上官羽的感覺,他越是沉着臉默不作聲,他心裏就越高興,倒要看看他怎麼忍,能忍多久。
“聽說上官公子的人去救她了,但是可惜好像走錯了方向,這個,才是你們要找的人。不過沒關係,人我帶來了,你現在就能親自救她,至於那些白跑一趟的兄弟,最多耽擱一會兒,不會有事的,放心好了。”
幻老先是停了片刻,見上官羽還是紋絲未動,可臉色卻陰沉了許多,心中不由微喜,暗道莫不是他真的對這姑娘有幾分情誼?該不會真讓他僥倖賭對了吧?
心中踟躕片刻,他又試探的將秦初韻的裏衣微微拉下,正好滑至肩膀,分寸正好,不多不少,露出了若隱若現的一派瑩潤風景。
峰上又是一陣起鬨叫好,當然,峰下的人礙於身份立場,比魔修略微含蓄了一點,可是那*裸的眼神卻一點都沒避諱。
秦初韻自打被押出來就一直一語不發,連哭喊求救都沒有一句,只是鐵青着臉忍受他們的輕薄試探,此時似是已經忍到極限了,一張漲紅的小臉上滿是壓抑的憤怒,那雙堅毅如刀子的眼睛發出隱忍的寒光,似乎積蓄着畢生的力量,要在下一刻迸發,殺了這些禽獸!可她即便憤怒如斯,卻還是沒有反抗,好像在等待着什麼似的。
上官羽見到秦初韻的表情,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維持半晌的平靜表情瞬間被打破,終於將怒氣毫不掩飾的放了出來,他先是輕輕側身,目光陰冷的看向顧清澤等人,語氣雖無甚波瀾,卻帶着一股殺伐之氣:“誰活膩了,就接着看。”
話音落下,以顧清澤為首的一眾紈絝登時打了一個機靈,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頭低到最低處,眼睛只敢看着腳面,其他地方一眼都不敢再多看。
接着他才御劍而上,自空中輕踏劍身,殘刃劍柄一端翹起,直直向上,落入上官羽手中,他當即劃出一道劍風,這一劍如長虹出鞘,狂風驟起,一片劍光將易臨和幻老包裹其中,輕而易舉的將他們分隔開,瞬間打散了他們。
上官羽落地的時候,幻老和秦初韻被震開數丈,倒地不起,而易臨則撐着劍,單膝跪地,好歹算是穩住了。
幻老掙扎着起伏兩下,很想說一句:完了,這次他恐怕真的生氣了。可他現在根本沒那個氣力。
易臨卻十分興奮,哈哈大笑道:“你終於出手了!沒想到你最在乎的竟然是這個秦家的小姐!”他語氣頗為意外,似乎想不通這個秦家丫頭修為平平,脾氣又嬌,儼然就是個裝腔作勢,靠母家溺寵的廢物,上官羽這樣的人怎麼會在乎她?
上官羽並未理會他將自己與秦初韻刻意攀扯在一起,把劍插回鞘中,沉聲道:“既然你如此執着,那便如你所願,但,我恐怕你承受不住。”
易臨哪會被他這句話嚇到,非但不生氣,反而更興奮,提着劍猛然起身,不見使出多大力,四周樹木的樹葉卻都簌簌而落,瞬間凋了大半,一片蔥鬱蒼林頓時禿了,變成了荒林野幕。峰下站着的九成人都被這陣突如其來的劍風颳了個人仰馬翻,倒地不起了。
這一劍的威勢即便對上上官羽,也是很拿的出手的。
劍風未落,峰上峰下的土地也漸漸震顫起來,繼而皸裂,裂口處似有什麼東西在往外拱,口子越來越大,一隻只骷髏手如雨後春筍般伸出來,遍佈四野。
上官羽身邊自然也有,而且數量最多,圍的密不透風。
骷髏人和易臨一起上,頓時成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包圍圈,上官羽在夾擊中一邊踱步騰挪一邊尋求突破口,打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快的肉眼都看不清他的出招手法,雖手忙腳亂,但到底接住了所有的明槍暗箭,而且,他的劍從始至終都未出鞘。
易臨見他竟然劍不出鞘,不由惱怒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羞辱我嗎?!”
上官羽輕抖手腕,把劍轉了一個圈,劍柄轉過身前時正好劈在一個骷髏人脖子上,直接將它的腦袋削了下來。
他恍若無事的握住劍尾,面無表情道:“是又怎樣?”
易臨知道他狂,卻沒想到他是這麼個狂法,當即氣的雙目猩紅,手往空中一揚,所有的骷髏人便一起從嘴裏噴出幽綠色的冥火,當時就燒死了幾個顧氏門生,顧清澤拉了好幾個人當盾牌,才堪堪逃過一劫,卻也被燒的狼狽至極。
“我說,你們打你們的,關我們什麼事啊!幹嘛拿我們撒氣!上官羽,你還不快救我……我們!”
上官羽逼出周身靈力,結了一層淡淡的靈光護體,還要繼續與這些鬼畜糾纏,聽到他的嚎叫聲就頭疼,低罵一句:“廢物!”
剛罵完,易臨就以迅雷之勢纏了上來,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留,幾個對掌下來,二人皆是各退五步,誰也不比誰好,誰也不比誰差。上官羽這下發覺到易臨的本事了,原本不甚認真的心態瞬間嚴肅了起來,意外之餘也對他生了幾分好奇欣賞。
易臨打了半天,雖未落敗,卻也沒有寸功,一向自負的他,第一次嘗到碰壁的滋味,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慌亂,可嘴裏還是不饒人:“照這個情勢,我看你連一個人都救不走,更不用說這煌煌兩百人了!”
上官羽左右睨了睨身邊的骷髏人,饒有趣味道:“他們能不能活,本就和我無關,救得了救,救不了就放棄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倒是你,還真不錯,對得起魔君近身護法這個身份。”
易臨可不認為這是在誇他,冷聲道:“別用這種語氣評價我,搞的好像你比我強多少似的。後面還有比這更不錯的呢!”
言罷,腳下濺出幾寸泥土,人已如離弦的箭射了出去,上官羽眸光乍利,蓄在周身的靈力猛的噴薄而出,發出一道刺眼靈光,圍在他身側糾纏已久的骷髏人立刻被震開數丈,直接落到峰下,摔的粉碎!沒了小嘍啰搗亂,上官羽就能全力應對易臨了,招架之時手上輕鬆了不少,易臨見他不用劍,索性也把自己的劍拋到一邊,兩人純拼拳腳。
上官羽似是不想儘快結束,並未使出全力,一直攻少防多,不知在試探些什麼。易臨卻沒他那麼好的脾氣,既然人家給了他進攻的機會,那他就大肆進攻,招招陰險,步步緊逼,腳下一個橫掃,腿風把落在地上的落葉都捲起到膝蓋那麼高,劃破了二人衣擺,上官羽立刻將左腿抬起,輕輕靠在易臨小腿內側上,並沒有多強的力道,甚至有些輕飄飄的,但在他右腿緊跟而上,卡在易臨小腿外側時,就好像瞬間有了千鈞的力道,竟讓易臨絲毫動彈不了了。接着便借力將他往前一帶,他便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直直撲了過來。
上官羽抓住時機,一手抓一臂,把易臨兩隻手也給制住了,只是這樣一來,他自己也無法撤手了,只能和他一起抱手勾腳,僵持不動。
易臨掙扎了兩下,沒掙脫掉,微喘着氣道:“制住我又如何,你不是也動不了嗎?我們最多算是平手。”
上官羽卻臉不紅心不跳,垂着的眼眸里泛着點點微茫,神秘一笑,意味深長道:“是嗎?”
易臨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還未等他進一步反應,後背就穿來了一陣直入骨髓的刺痛感。
他不可思議的轉過頭,只見秦初韻正拿着他剛剛丟在一旁的佩劍,嘴角掛着邪氣,甚至有些古怪的笑,陰惻惻的看着他。
易臨只覺全身汗毛倒豎,後背登時起了一身冷汗,睜大眼睛驚道:“……你?!你到底……”
上官羽的笑意中滿是掌控全局的不屑和淡然:“她,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