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238章 菩提子(1)
府衙佈告里說,昨日申時,在洛陽城內一處廢棄的宅子裏發現了一具女性屍體。該名女子身穿綠羅裙,年紀在十七八歲,從現場來看,像是自殺。
刑如意看着佈告中那個畫得抽象到不行的女子畫像,問狐狸:“這樣的畫像,你們古代人真能辨認出這誰是誰嗎?”
“蘇小玉,昨日來過胭脂鋪的那位蘇家二小姐。”狐狸只瞄了一眼,就把官府尋了大半天也沒尋到的受害人的身份給說了出來。
“蘇小玉,就是那個靠着販賣西域羊駝發家的蘇家二小姐。”刑如意又仔細看了看手裏的那張佈告:“狐狸,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樣通過這樣一張畫像就認出她是蘇小玉的?蘇小玉是圓圓的臉沒錯,可人家是非常可愛的那種嬰兒肥的小圓臉,畫像上這是什麼?這是玉盤,而且還是可以跟滿月比肩的那種。蘇小玉的眼睛也是圓圓的吧,你看看這畫像的眼睛,這分明就是丹鳳眼嘛,反正我看着跟寺廟裏那些慈眉善目的觀音娘娘的眼睛沒什麼不同。還有這鼻子,這嘴,根本就沒有一點兒相似的地方嘛。”
“眉毛的走勢是一樣的,還有嘴角的這顆痣。”狐狸不說還好,一說,刑如意越發的鬱悶了。
“你的意思是,你們光是憑着這眉毛的走勢,以及這嘴角的這顆痣就能認定她是蘇家的那位二小姐蘇小雨。”刑如意挫敗的坐到凳子上:“你知道嗎?在我們那個時代,這犯罪分子的頭像都是還原成那個樣子的,我們照樣沒辦法通過圖像將人物具體化。說白了,就算是在街上看到了,也不敢肯定他就是一定是官方通緝的那個。而你們,就靠着這樣一張抽象到不能行的畫像就能查找屍源,甚至準確的辨認出死者的身份。我的天吶,究竟是你們太聰明,還是我們太笨蛋。”
“不是我們聰明,也不是你們笨蛋,而是習慣。就像寫字一樣,我們用慣了毛筆,用你們那裏的筆根本寫不了。你們用慣那種筆,就沒辦法用毛筆寫字。這裏的人,自小見的就是這樣的畫像,當然也就可以通過這樣的畫像來辨認出畫像中的人是否是自己認識的。”
“好吧,我相信你說的,狐狸說的一定都是對的。”刑如意趴在桌子上,“可這蘇小玉好端端的怎麼就死了呢?自殺?這佈告上說她是自殺的。怎麼可能呢,她昨天來鋪子裏買東西的時候,可一點兒都不像是那種想要自殺的人。”
“有些人善於偽裝,有些人不善於。”
“我知道你的意思,有很多人,整天都是笑嘻嘻的,可事實上,她們過得並不開心,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陷入各種低落的情緒里,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幹啥啥不行。相對的,還有另外一部分人,整天說著這個不好,那個不如意,嘮嘮叨叨的說自己不想活了,要去死什麼的。結果呢,一個個長命百歲的,都快活成別人眼裏的老妖精了。”
“誰快活成老妖精了,是不是如意姑娘你啊。”小盛子提着自己的配刀走進來:“如意姑娘,借口水喝,我快要渴死了。”
“我這裏距離你們衙門才有幾步路,你怎麼不回衙門裏喝?”
“不敢去,不敢回去,害怕被大人責罵。”小盛子垂頭喪氣的:“如意姑娘你是開胭脂鋪子的,你可不知道咱們衙門裏這忙的時候到底有多忙,倒霉的時候到底有多倒霉。”
“能有多倒霉,不就是在破房子裏發現了一個女性死者嘛。哦,對了,剛剛狐狸認出你們佈告上的這個人了。她叫蘇小玉,是那個專門賣西域羊駝的蘇家的二小姐。”
“我們已經知道了。”小盛子吞了一大口水:“常大哥已經查出來她的身份了。”
“身份都查出來了,你還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有個孕婦失蹤了,頭兒,也就是常大哥他讓我去找。你說這洛陽城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就這麼一個孕婦,誰知道她跑到哪裏去了。茫茫人海的,我又該上哪兒去找。我已經找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了,一早起來就忙活的,到現在還是沒有半點兒頭緒。我口喝得要死,不敢回家,也不敢回衙門,就只能來你這裏了。對了,如意姑娘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長得像這樣的孕婦。”
小盛子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張女子畫像攤到了桌子上。不用說,這又是一張在刑如意看來,抽象到不行的那種畫像。在她眼裏,這丟失的孕婦就跟之前的死者蘇小玉長得是一模一樣。
“這是誰啊?我們瞧着跟蘇小玉長得挺像的。”
“像嗎?”小盛子拿起畫像來仔細看了看:“不像啊,蘇小玉是圓臉,她嫂子是水杏臉。蘇小玉尚未許配人家,梳的是女子的髮髻,她嫂子則已經入了蘇家的門,眼下還有了身孕,這梳的自然是婦人的髮髻。還有,蘇小玉的膚色較白,她嫂子的黑一點兒。”
“請教一下,你是如何通過這樣的一幅畫像來判斷裏頭人物的膚色的?”
“筆墨越重,就說明這個人越黑。還有就是看頭髮,如果頭髮絲很細,就說明這個人黑白,因為皮膚白的人,頭髮的顏色相對也會淺一些。反之,就是膚色較深的。姑娘不信的話,我可以拿出一張男子的畫像讓姑娘你對比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刑如意連連擺手,心說,你就是讓我看,我估計還是看不出什麼門道來。但有個信息,她是接收到了:“你剛剛說,那個丟失的孕婦是蘇小玉的嫂子?”
“是啊,丟失的那個孕婦就是死者蘇小玉的嫂子。”小盛子點點頭:“蘇小玉的嫂子名叫方晴,是方家的獨生女。方家,如意姑娘知道吧?就是那個專門做草料生意的。這洛陽城裏的馬匹,騾子,牛很多都是吃他們方家供應的草料的。你別看這生意聽着像是那種小生意,其實方家跟蘇家一樣,都是那種特別有錢的。只是旁人瞧不上他們做的生意,不覺得他們有錢罷了。”
“那你是怎麼知道他們有錢的?”刑如意問。
小盛子撓了下后脖子,說:“原先我也跟那些人一樣,覺得蘇家和方家都不怎麼的,感覺就跟鄉下販牲口的那些商人是一樣的。是常大哥給我講的,說這兩者完全是不同的。就拿蘇家的羊駝來說吧,那東西,咱們大唐根本沒有,都是蘇家從很遠的地方運回來的。數量少,少到咱們這些普通人,就只能聽聽名字,連跟羊駝毛都見不着。這羊駝,只能被飼養在皇家園林或者是王后將相家的別院裏。這些富貴人家,養這羊駝,也就是圖個稀罕,會看,不一定會養,還得依靠着蘇家。所以,這蘇家的生意,可不光是有錢那麼簡單。
方家的草料生意,看起來也是挺普通的,可這洛陽城裏都有多少馬匹,多少騾子,多少牛啊。這麼一算,就覺得嚇得慌。我還聽說,方家在北邊弄了不少的草場,這洛陽城裏的草料都是從北方他們方家自己的草場裏運過來的。價格也不低。”
“既知道她是蘇小玉的嫂子,你怎麼不去蘇家找?”
“當然去找了,只是沒找到。”小盛子沮喪地看着刑如意:“據他們蘇家的人說,這方晴走丟比蘇小玉死亡還要再早一天。”
“那蘇家的人有沒有告訴你,這方晴是如何走丟的?方晴是孕婦,這孕婦不都應該是待在家裏好好養胎的嗎?就算是要出府,依着蘇方兩家的家庭條件,也應該是會有丫鬟家庭跟隨的,這好端端的,人怎麼就丟了。”
“我問了,說是夫婦兩個吵架了。這蘇家公司是個執拗的脾氣,這方晴呢,亦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這夫婦兩個自從成了親,就時不時的吵一架。奇怪的是,這若是換了別的夫婦,整天這麼吵吵的,感情早就淡了,可蘇公子跟方晴,似乎是越吵感情越好。這蘇家在洛陽城的東邊,方家在南邊兒。只要這小夫妻一吵架,方晴就會回娘家,然後等着蘇公子去接。這蘇公子呢,好像也挺喜歡這樣的。一般都是隔一天,或者兩天就去方家把方晴給接回來。這蘇家人習慣了,方家人也習慣了,誰都沒想到,這一次竟會出了事情。
方晴吵架離開蘇家,蘇家的人以為她已經回到方家去了。一日之後,蘇公子和妹妹蘇小玉一起出門,蘇小玉出來逛街,蘇公子去方家接自己的娘子回去。誰知,這妹妹遇害了,娘子也不知所蹤了。”
“那這方晴離開蘇家前可曾說過什麼?”
“沒有,就跟以前吵架是一樣的,連身換洗的衣裳都沒拿,就直接出府回方家去了。”
“何人送的?”
“沒人,這方晴家裏是販賣草料的,她家裏就有馬場,自小也算是在馬場上長大的。不僅會騎馬,而且還會騎射。每次回娘家,都是自己趕馬車,從未讓人送過。”
“那馬車呢?人失蹤了,馬車也跟着失蹤了嗎?”刑如意又問,卻見小盛子悶悶的點了點頭。
“是,馬車也一同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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