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190章 槐生(6)

地府篇 第190章 槐生(6)

“雨薇自盡?那她又如何成了姜明要娶的新娘子?”

“說來話長,我方才與掌柜說的,是我去參加婚宴之時,看見那躺在大紅棺材裏的雨薇時,姜明與我說的。接下來,我要說的,才是我自個兒看到的。”

“這場婚事,還另有隱情?”

“是!那日,當我走進姜家,看到躺在大紅棺材裏的雨薇時,猶如一道驚雷自腦中劈開。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幾步,想要從姜家奪門而逃。轉過身,卻看見姜明站在門口,身着大紅衣袍,深情的望向那一口棺材。我問他,究竟發生了何事?他起初並沒有回答我,而是走到棺木旁,俯身輕輕撫摸着雨薇的臉龐,跟着取出一件新娘服為其船上。他是個長相很粗獷的男子,卻動作十分仔細的幫雨薇穿着,我從未見過那樣溫柔細緻的他。

他一邊給雨薇穿着衣裳,一邊給我講了我方才與掌柜的所講的那些事情。他說,他與雨薇是兩情相悅的,只可惜,兩家的父母都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他為了雨薇,選擇了逃婚。惱怒的爹娘擋住了正要出嫁的雨薇,說盡了難聽的話。雨薇本就是被迫着出嫁的,聽了姜明父母的話,不發一語的從花轎中走了出來。而後,拔簪自盡。

見事已至此,村長家與姜家便都不再說什麼,默許了姜明將雨薇娶進姜家門裏。姜明還告訴我,說他終其一生,只娶雨薇一人。生也是她,死也是她。他希望我用畫筆,幫他畫下雨薇最美的樣子。”

“你畫了?”

“本是同窗好友,又聽了這麼凄婉的故事,我如何能硬着心腸拒絕他。我仔仔細細看了雨薇的模樣,便在姜家將雨薇的模樣給畫了下來。”

“之後發生了什麼?”

“沒有,一切都好好的。我畫下了雨薇最美的樣子,將那幅畫交給了姜明,然後看着他們舉行了那個特殊的成親儀式,就從姜家返回了城裏。”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夢的?還有,你的肩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不舒服的?”

“掌柜的也瞧出來了嗎?”陳槐生不舒服的扭動了一下脖頸:“大概是從姜家回來之後吧,具體什麼時候我也說不清楚了。因為剛開始的時候,那夢是極短的,夢裏看見的東西也都是模模糊糊的。到了最近這些日子,那些夢境才逐漸變得清晰,我才……我才驚覺事情有些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陳槐生先是搖了一下頭,跟着輕聲道:“姜明的事情有些不對勁。”

刑如意看着陳槐生,心想這一個活人娶了個死人當老婆,事情當然不對勁。這陳槐生,還真是個書生脾氣,都到了這會兒才後知後覺。想到那個坐在他肩膀上的紅衣新娘,又覺得這事情,還是古怪的很。就算他以同窗的身份去參加了這個婚宴,這新娘子為何要糾纏上他呢。難不成,是覺得他比姜明長得好看,變了心?

“姜明他……姜明他與我說的那些事情,似乎是假的。”陳槐生不知道刑如意心裏在想些什麼,他扭了下自己的脖子,繼續說著。

“假的是什麼意思?”

“就是姜明跟我說的,與旁人說的似有些不大一樣。”陳槐生攏了下手:“前幾日,有兩個人來我的鋪子裏買畫,在看畫的時候,無意中說到了一件事情。”

“與姜明有關的?”

陳槐生看了刑如意一眼,輕輕搖頭。

“那兩個人說的是一樁案子,一樁發生在永平鄉的案子。在永平鄉有個村子叫做姜家集,這個姜家集就是我的同窗姜明所在的村子。不久前,在這個村子裏發生了一件特別惡劣的事情。村長的女兒在出嫁當天被賊人擄劫而去,村長組織村民前去追趕,可那些追趕的村民無一例外全部失蹤了。不光那些村民,就連村長一家,也都不見了。如果他們口中的村長,就是雨薇的父親,那失蹤的女兒就應該是雨薇。可如果雨薇只是失蹤了,那我在姜明家棺材裏見到的那個新娘子又是誰?我百思不得其解,便想着再去一趟姜家集,可那個地方……”陳槐生抬頭,看着刑如意:“可那個地方,變成了一座死村。”

陳槐生才說完,刑如意就感覺四周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她緊盯着陳槐生的肩膀,發現他脖頸上似有結霜的現象,且他本人也給凍得哆哆嗦嗦的。

“陳公子說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幫你。正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怪事既是從你見過姜明開始的,怕是也只有找到姜明,才能弄清楚。”

“我去姜家集就是為了找姜明的,可姜家集上空無一人,莫說姜明,就是普通的村民都找不見一個,我實在是……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這樣吧,你回去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與你一道去姜家集。這好端端的一個村子,不可能說空就空了。實在不行,我們就去附近的村子問問,看看他們是不是知曉一些什麼情況。”

陳槐生起身,對着刑如意拜了拜:“勞煩掌柜的了。”

“陳公子客氣了。”刑如意看着陳槐生的肩,似乎比他剛進鋪子時更塌了些。

在陳槐生轉身離去時,刑如意集中精神,喚醒了體內蘊藏着的力量,她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跨坐在陳槐生肩膀上的新娘子。與上一次看到的不同,這一次,她的頭是以180度的方向向後轉着的。風起,綉着鴛鴦的紅蓋頭被風掀了起來,刑如意看到一張幾乎是恐怖片標配的那種鬼臉。

“不要多管閑事!”新娘子看着她,目光裏帶着極深的怨毒。

“威脅我?告訴你,本掌柜的吃軟不吃硬,你越是不讓我多管閑事,我就越要管。”

“找死!”新娘子張嘴,一口黑氣朝着刑如意就飛了過來。

“口氣真大,口味真重,我跟地府的黑白無常很熟,要不你求求我,我讓他們介紹個靠譜點兒的牙醫給你。”刑如意說著,掐出一小朵淡藍色的火苗,朝着黑煙就彈了過去。

這掐火的技能也是狐狸教的,可惜她天生就不是學法術的料,學了很久,才能掐出那麼小小的一朵。滅鬼,那是滅不了的,但只要架勢足,嚇唬一下對方還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當鬼新娘吹出的那一口黑氣被刑如意打散之後,她就沉默了下來。

隨着陳槐生走遠,那個鬼新娘也消失在了刑如意的視野中,可她隱隱覺得,那個鬼新娘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夜半三更鬼敲門嗎?

嗯,想想,都覺得有點兒……刺激呢。

到了半夜,那個鬼新娘果然來了,只是她進不了門,只能在胭脂鋪的門前瞎轉悠。要不是怕她嚇到了別人,刑如意估摸着自己會一直跟狐狸坐在牆頭上,看着那個鬼新娘心急火燎的在門口嚇蹦躂。

“說說吧,你是誰?又為何要纏着陳槐生?你跟陳槐生有什麼冤讎?”

到了五更天時,刑如意才讓狐狸散去了門上的封印,順帶着將鬼新娘給抓回了鋪子裏。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白日裏的鬼氣森森,反而像是一個受了欺負的,找不到人撐腰的可憐的小姑娘。她垂着雙手,站在廳里,原本蓋在頭上的鴛鴦蓋頭,也歪到了一邊。

“我叫姜雨薇,住在永平鄉姜家集上。”

“你果然就是那個雨薇姑娘。”刑如意繞着姜雨薇轉了一圈兒:“自殺的?看來陳槐生說的也不全是錯的。你是為了姜明才自殺的嗎?”

“我怎麼可能會為了他去自殺?”姜雨薇的眼睛瞬間變紅了:“我是被他逼迫而死的。他不光逼死了我,還殺害了我的爹娘,甚至是整個姜家集的人。姜明他,就是一個瘋子,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那個陳槐生,是他的幫凶。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我要讓他們全都去死,一個都不能活。”

“等等,你這個信息量有點兒大,跟我白天聽到的故事,又有些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殺人兇手會告訴你真相嗎?”姜雨薇的表情很奇怪,是一種想哭哭不出來,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的那種。她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睛看着刑如意,過了好半天,才輕輕開口道:“那個陳槐生告訴你的,都是假的。我,從未喜歡過那個姜明。小時候沒有,長大了更沒有。我爹也不是陳槐生口中那個趨炎附勢,需要犧牲女兒去爭取富貴的人。我嫂嫂的確出身商賈人家,但並非我們家高攀,而是她相中了我哥,暗中為我哥做了許多事情,才讓我哥心動,並且心甘情願的入贅她家,成為她家女婿的。我大姐也的確是給官家做了小妾,但不是攀附富貴,而是與那官家兩情相悅。”

“我不太關心你哥哥姐姐的事情,我只是好奇,好奇你跟姜明,還有陳槐生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是被姜明強搶回去的,陳槐生在夢中看到的那個場景,就是我被姜明逼迫着與他拜堂成親時的模樣。我抵死不從,他就用我爹娘的性命來威脅我。我勉強屈從,他卻依然要了我爹娘的性命。他是個小人,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姜雨薇捂住了臉,兩行血淚,順着她的手指縫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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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胭脂鋪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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