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門
蕭羨棠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的時辰，穆重嵐正坐在桌邊拿着絲線花樣比對，想着綉個花樣，又挑不出個適合的絲線，花樣也選來選去，總是不合心意。
“這個好些。”
“嗯？”
“這個顏色配上這個花色比較好。”蕭羨棠伸手一指，指的是一幅傲雪寒梅，絲線選的十分淡雅，卻不想穆重嵐蹙眉搖頭：“好看倒是好看，作為壽禮這個花色多少有些不合適。”
壽禮？
蕭羨棠一愣，再一看穆重嵐手裏的花樣，一個是松柏，一個是仙鶴，頓時有些面熱。
“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蕭羨棠說完抿緊唇，他是瘋了才以為這麼個嬌嬌小姐會給自己綉荷包。“對了，你把鑰匙給了譚素素？”
本來還在想這蕭羨棠怎麼又生氣了，聽到他提起譚素素，穆重嵐撇了撇嘴：“不是我給，是老夫人給的。”
不是她覺得麻煩？
蕭羨棠從穆重嵐口中聽到了和前院聽到的截然相反的話，心裏頓時一凜，看穆重嵐已經選定了松柏花樣，連瞧都不瞧自己一眼，他又皺了皺眉：“你想掌家？”
“不想。”穆重嵐毫不遲疑。
蕭羨棠一愣，隨即冷笑：“確實，蕭家內宅早就虧空，想你也是瞧不上的。”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穆重嵐眼皮子一跳，她以為蕭家雖然為商戶，卻是家大業大，卻沒想過蕭家早已外強中乾，也難怪前世蕭羨棠會鋌而走險，放着好好的大少爺不做，跑去摻和什麼奪嫡，因為他早就沒退路了。
輕輕嘆了口氣，穆重嵐看着還不及弱冠的蕭羨棠，一時間很難將他與日後蹉跎自己年華的男人聯繫起來。“蕭羨棠，昨日我所言並非是試探，是做了真的。”
她本就抱着待蕭羨棠弱冠便和離的打算，自然沒心思去掌蕭家的家，之所以說出來是因為她與蕭羨棠為合作關係，何況她也不想為了顏面假大方，這才直接告訴蕭羨棠，雖然我確實不想，但是這個家不是自己不掌，而是蕭老夫人不讓。
穆重嵐看着蕭羨棠，蕭羨棠卻只是一甩袖離開，面色可以說是糟糕到了極點，穆重嵐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挽留，拿着針線許久，也沒有開始繡的意思，分明是走了神。
蕭羨棠這一走，便是一夜未歸，等到回門日，穆重嵐都做好了一個人回門的打算時，蕭羨棠倒是回來了，那一臉的疲憊好似這兩日沒能歇過一般。
穆重嵐沒有問他去了哪，只是指揮着丫鬟婆子把回門禮裝車，而蕭羨棠靠在一旁的樹榦上看她忙來忙去，眼裏全是不悅，也不知道誰又怎麼礙着他的眼了，又偏偏不肯離開，真是莫名其妙。
車裝好，穆重嵐打算上車時，被身邊的丫鬟扯了扯袖子，才意識到蕭羨棠依然沒有離開這件事，又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穆重嵐心裏嘀咕了一下，便走了過去。
“不知你要來，馬車準備的小了些。”
聽到穆重嵐這麼說，蕭羨棠的臉色才好看了些，點點頭便向馬車走去，留下穆重嵐一個人在原地瞪眼，怎麼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居然讓他誤以為自己是在邀請他一起乘坐馬車，她分明是想說：既然準備的馬車小，你就別去了。
可惜，此時人都坐了上去，她還能將他扯下來不成？
暗暗嘆了口氣，穆重嵐認命地跟上。
馬車是府上女眷用的，穆重嵐以為就算再小也不至於連兩個人都坐不下，但等到真的坐進去了，她才發現這馬車着實是小了些，自己的腿都要挨着蕭羨棠的腿了，遇上路途顛簸，馬車搖晃，二人的膝蓋還會碰上一碰。
慶幸的是蕭羨棠打從坐上車后便一直倚着車壁閉目休息，不然二人大眼瞪小眼，才叫真的尷尬。
“鑰匙的事情是我想的不周全，不過你不願掌家，我也不逼你，我名下有些商鋪和茶莊，晚些讓人把賬簿給你，這是茶莊庫房鑰匙。”
就在穆重嵐以為蕭羨棠睡著了，自己也開始迷迷糊糊想要打盹的時候，突然聽到蕭羨棠這麼說，一個激靈便清醒過來，疑惑地看向了他。
見他眼神認真，不像是在說笑，穆重嵐點點頭，接過了鑰匙：“也好，不然指不定外人要怎麼猜忌，等下我見到了我爹，告訴他是我不想管，我爹看在這把鑰匙的面子上，也不會去找蕭家麻……”
穆重嵐話未說完，見蕭羨棠居然掀起馬車帘布：“停車！”
趕車的車夫慌忙勒住馬，蕭羨棠下了馬車便將一旁隨從趕下了馬背，自己翻身上了馬。
穆重嵐撩起車簾一瞧，見這位大少爺臉黑的跟什麼似得，便撇了撇嘴。
這個蕭羨棠，便是臭着一張臉的樣子也都是好看的，也不怪當初自己死活要嫁給他了，只是多年相厭，他蕭羨棠縱有天人之姿又如何？
她，早就後悔……
突然，凌厲視線掠來，穆重嵐下意識看過去，只見蕭羨棠正向自己這邊看來，頓時喉間一緊，想要放下帘布，卻不想剛有動作，手便被隔着車窗帘布擒住，掙了下，反而被攥的更緊了。
“你偷看我。”
“我……”
穆重嵐抬頭對上蕭羨棠眼眸中的責備，想說自己根本沒有偷看，卻只覺喉嚨發乾，直到蕭羨棠胯下的駿馬打了個響鼻，二人的手才似被燙到一般分開。
馬車窗帘布下端墜有白玉珠石，落下時灑落車壁發出細微的聲響，一聲聲像是落在穆重嵐心坎上，好一會穆重嵐才平撫了砰砰直跳的胸腔，咬牙攥拳低聲罵道：“穆重嵐啊穆重嵐，你怎麼就這般沒出息？”
姑娘回門是件大事，何況這回門的是還是府上最受寵愛的九姑娘，所以天還沒亮，府上便開始準備，算着時辰差不多了，穆家但凡有點臉面的都擠來了中門瞧熱鬧，那些沒什麼臉面又上不得檯面的也都眼巴巴的在自己院子裏打聽着前面的情況，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只看那丫鬟小廝忙前忙后，倒是熱鬧得緊。
瞧見那回門禮一抬抬往府里抬，圍觀的百姓咋舌，紛紛道難怪這知府大老爺肯將女兒下嫁了，這分明是嫁了個金山啊。
然而穆家人卻都知道，這看似風光的回門禮，大多是前幾日抬出去的嫁妝，這九姑娘分明是在拿自己的貼己錢補貼蕭家的臉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