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魯媽媽見楊之恆尷尬,趕緊上前替楊之恆解圍:「姑娘,小楊公子今日來是來還錢的。」眼睛落到鄭香盈的手腕上頭,見那紅珊瑚手釧灧灧兒的發亮,不由得也心中得意,姑娘畢竟還是心中記掛着小楊公子,時時將這手釧兒帶着呢。
楊之恆順着魯媽媽的視線望了過去,見着雪白的手腕上頭艷紅的一片,心中比吃了蜜還要甜,方才那種失落已然消失不見,笑着望了一眼鄭香盈道:「明日端午,我要陪師父過節日,所以今日和他說了一聲,來滎陽給你送些節禮過來。」
鄭香盈吩咐小翠去端了一條椅子過來:「楊公子,你且坐着說話。」瞧着楊之恆一雙朗目緊緊盯着自己,忽然間有些不好意思,轉過臉去道:「我今日派祿伯送節禮給二公子與焦大叔,想來現兒還在半路上頭呢。」
楊之恆很想問一句「難道就沒得我的份」,可瞧着魯媽媽與小翠侍立在兩旁,只覺得這私密話兒有些說不出口,只是笑着說道:「我在路上倒是沒見着祿伯。」一路上他揚鞭打馬跑得飛快,哪裏又注意路上行人,此時聽着鄭香盈如此說,忽然便覺得有些訕訕然,只覺得面上發燙,不知道怎麼繼續往下邊說。
魯媽媽見兩人這副模樣,扯了扯小翠的衣袖:「咱們去方媽媽那邊,看看果脯進了罈子沒有,拿些過來給小楊公子嘗嘗。」小翠會意,笑嘻嘻的望了兩人一眼,同魯媽媽一道往外邊走了去,穿堂里只剩了他們兩人,那涼風將楊之恆長衫下擺吹得翻卷了起來。
「香盈,你別生氣了。」楊之恆見鄭香盈低着頭坐在那裏不說話,心中有些忐忑,可還是鼓足勇氣小聲的喊了她一聲,這個名字在他舌頭尖上已經打了好幾個轉,直到沒有旁人,這才喊了出來。
這句話說得有些綿軟無力,似乎在撒嬌一般,鄭香盈抬眼看了過去,就見楊之恆臉上帶笑,一雙眸子正專註的望着她。
「我每年都是和師父一起過端午節的。」楊之恆見鄭香盈一雙眼眸亮晶晶的,似乎沒有了生氣的神色,鼓足了勇氣將他存在心裏的話利利索索的說了出來:「我昨日與師父說了,今日來滎陽給你送節禮,順便還了銀子給魯媽媽,他沒有反對,所以我今日便過來了。」
焦大雖然沒有反對,可也沒有贊成。
昨日楊之恆一直心神不寧,練功夫的時候頻頻出錯,焦大看在眼裏有幾分着急,楊之恆本是一塊上佳的習武料子,他七歲開始便跟着自己學功夫,六年多來潛心苦練,從來沒有過最近這種狀況。
將楊之恆喊到一旁,焦大臉上有幾分嚴肅:「之恆,你與師父說說,為何最近練武的時候總會出錯?」指了指在一旁練劍的許兆寧,焦大搖了搖頭:「二公子不喜習武,我也不挑他的毛病,馬馬虎虎過得了關便是,可對於你,師父的要求可不同,你自己也該明白。」
一陣微風吹來,樹上的葉子不住沙沙作響,陽光從縫隙間漏了下來,打在了焦大的臉上,讓他忽然間有着陰晴不定的神色。楊之恆見着焦大這模樣,心中愧疚,低下頭去喃喃自語道:「師父,我這陣子確實存着事兒。上回替二公子給鄭小姐送銀票去的時候正巧遇着她過生日,我便向魯媽媽借了五百兩銀子給她買了一個件賀禮,可手頭沒有銀子還她,心裏有些不自在。」
「你離開楊氏的時候,族裏不是給了你五千兩銀子,說好以後便兩清了,還有這些年來豫王給你的賞賜也該有幾千兩,那些銀子都去了哪裏?」焦大有幾分驚詫,望着楊之恆的眼睛眯了起來:「怎麼便將那些銀子都用光了?」
「師父……」楊之恆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焦大他借錢給鄭香盈的事情,抬頭瞧着焦大擔憂的神色,最終鼓足了勇氣道:「我把銀子都借給那鄭小姐了。」
焦大恍然大悟,原來楊之恆這是動心了,眼前閃過一張臉,年紀尚小,眉眼還未長開,可依舊能看得出她聰慧過人。這鄭小姐長大些定然是才貌雙全的美人,倒也配得上自己的徒弟。焦大將聲音放軟了幾分:「之恆,你心悅於她?」
像被誰扎了一下,楊之恆猛的全身驚悚了下,一張臉瞬間便紅了,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小聲說道:「是,我喜歡她。」
焦大呵呵一笑,哪個少年不懷春?他當年在這個年紀,心中也一樣有喜歡的人,只是造化弄人,兩人不能在一起罷了。多年前的往事一點點的涌了上來,讓他的一顆心無形中變得很柔軟,望着楊之恆的目光也充滿了關愛。
「師父,你能不能借五百兩銀子給我?明日我想去滎陽一趟,把銀子還了魯媽媽……」鼓起勇氣瞧了焦大一眼,見他臉色如常,這才說道:「我還想去送些節禮給她。」
兩人都是平輩,用得着送什麼節禮?不過是找個借口去看看那鄭小姐罷了。焦大背着手望向那演武場,許兆寧已經將那套劍術練完,額頭上亮晶晶都是汗,旁邊有長隨遞上乾淨的毛巾帕子給他擦汗。
「二公子,今日又比尋常有進步了。」焦大背了手向演武場走了過去,楊之恆有幾分着急,追上去問道:「師父,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焦大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魯媽媽的銀子要還,你知道我銀票都放在哪裏,自己去取。至於給鄭小姐送節禮,」望了一眼楊之恆,他伸出一隻手擺了擺:「你不必來問我的意見,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沒有干係。」
楊之恆聽着焦大這般說,很自然以為沒有反對便是贊成,心中雀躍不已,同焦大一起走到許兆寧面前說了好一陣子話,言談間十分快活,臉上容光煥發。許兆寧瞧着他那模樣,忍不住敲了他一拳頭:「之恆,你這是怎麼了?」
楊之恆瞅了許兆寧一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準備去滎陽的事情,只是含糊說道:「想着要過端午了便歡喜。」
「你下個月都要滿十四了,瞧着便是吃十五歲的飯啦,怎麼還和小孩子一般?端午節有什麼好歡喜的?大不了就是吃幾個粽子去河邊看看賽龍舟,若你童心未泯,還可以帶着府中小廝去斗蟲兒玩。」許兆寧哈哈大笑,指着楊之恆道:「你還想不想斗蟲兒?」
楊之恆大步走過那道月亮門,笑得爽朗:「你想斗蟲兒,那我奉陪便是。」
「二哥,楊之恆,你們要斗蟲兒?算上我一個!」小徑那頭傳來清脆的聲音,楊之恆站住了腳跟,就見那邊玥湄郡主已如花蝴蝶般跑到了他們面前,彎腰敲了敲膝蓋,抬起臉來時皺着眉頭聳出了一個「川」字:「教養姑姑總算是放過我了,今日出來得早,我便過來尋你們。」
上元節一過,豫王妃便替玥湄郡主找了個出身皇宮、回鄉榮養的姑姑,這位姑姑對於禮儀規矩十分了解,要求也極為嚴格,自從她來了以後,玥湄郡主成天哼哼唧唧的只說沒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