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嬤嬤無奈，只得招呼大家先用了早飯，並殷殷叮囑着祿伯道：「山上路不好走便催着小姐回來，別逞強，這下雪的天氣山裡也沒什麽好玩的，不如在莊子裏找個地方烤肉煮茶。」

鄭香盈撫掌大笑，「嬤嬤將東西準備着，我們回來再烤肉吃。」

自從那次在梅林烤了肉以後，方嬤嬤便對烤肉這門手藝着了迷，一個人摸索着研製出了幾種風味的調料，掌握了烤肉的火候，試過幾次，手藝越來越精湛，田莊裏的人吃過以後都誇獎方嬤嬤的手藝越發進益了，聽得方嬤嬤笑得眉毛眼睛都擠在了一處。

被鄭香盈巧妙的轉移了話題，方嬤嬤不再糾結着她去不去山上，喜孜孜的到一旁開始着手準備烤肉的材料。

魯嬤嬤不聲不響的換好了衣裳，跟在了鄭香盈身邊，「小姐，小翠她們去了也幫不了什麽忙，老奴同小姐一道去。」

鄭香盈想了想這話不錯，點頭答應下來，吩咐小翠、小琴與小棋在莊子裏幫方嬤嬤打下手，魯嬤嬤與祿伯喊了田莊上幾個年輕下人，帶了鋤頭繩索，一道陪着鄭香盈走了過去，楊之恆緊緊跟在鄭香盈身邊，唯恐路滑閃腳，一路上照顧得十分周到。

到了山腳下，上山的路果然已經蓋滿了白雪，所幸並未結冰，一群小鳥在雪地上不住的跳躍着，有如灑落的芝麻點兒，見有人過來，振翅飛到了樹上，撲簌簌的掀起細碎雪花，飄零到了他們的身上。

「小姐，老奴看還是別上去了。」魯嬤嬤皺眉看着山間小道，雖然山腳處還是鬆散的積雪，可不知上邊會不會已經結冰。

鄭香盈瞧着這大雪封山，自己確實不該執意前行，只是想着特地來尋那骨里紅梅，卻無功而返，不由得惆悵的微微嘆了一口氣，「我一直想要來山上尋它，今日得了機會過來，卻不能上山，實在遺憾。」

「鄭姑娘是想要來尋什麽？」楊之恆在旁邊見鄭香盈眉頭微微蹙起，很想伸出手將她的眉毛抹平了，可終究只是想想，不敢當真去動手，只能想着如何替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讓她心情快活起來。

「我是想來尋一種梅花，開紅色的花朵，枝條全是緋紅。本以為有白雪襯着能看得清楚些，但現在瞧着這積雪太厚，唯恐山間路滑難走，也只好回去了。」鄭香盈搖了搖頭，「算了，等着雪融了再過來吧。」

「既入寶山，如何能空手而歸？」楊之恆望了鄭香盈一眼，心裏一喜，這可正是他出力的好機會，「不過是山上有些積雪罷了，又不是有什麽危險。鄭姑娘你且在這裏稍等，我替你上去尋尋看。」鄭香盈還沒有來得及回話，楊之恆已經幾縱幾躍，就見那白色的衣裳很快與白雪融成了一片，不見了蹤影。

「你們快些跟上去，莫讓楊公子出了什麽事兒。」魯嬤嬤瞧着楊之恆轉眼便沒了影兒，心中不免緊張，打發了祿伯帶着幾個年輕下人追了過去。

山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但白雪下邊也偶爾會透出黑色的樹枝來。楊之恆雙足輕點，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到了半山腰，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色，中間星星點點的顏色全是黑色，沒有鄭香盈所說的紅色。

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猛力砸了下去，打得樹枝上的雪撲簌簌的掉落了下來，露出了更多的樹枝，可依然沒有見着那紅色的樹皮。他想了想縱身飛到半空，攀住了身邊大樹的樹枝，從身上拔出一把匕首，猛一用力，便將那樹枝砍了下來，落地以後，拿了在手裏，一路掃了過去，身後激起了層層的雪花。

山路不是很寬，雪地上偶爾印着幾行足跡，從形狀看來該是野生動物留下來的。楊之恆望了望那梅花狀的足跡，並不是很大，十分的均勻，恐怕是野鹿、獐子之類的，若是沒尋到梅花，能獵一隻野鹿回去也不枉到山裏走了一遭。他只覺熱血在燃燒了一般，全身發熱，手中揮舞着樹枝，飛快的尋着那足跡往前飛奔。

越往山裡走，視野越開闊，楊之恆沒有想到這山竟然會有這麽大，那足跡到了一處山崖，驀然便不見了，楊之恆有幾分懊惱，又有幾分不甘，莫非那野鹿自己掉到山崖下去不成？仔細環視了一下四周，就見右邊有一處樹叢里的雪落了一大半，恐怕那野鹿是從那樹林下鑽了過去。

伸出樹枝往那叢灌木里撥動了幾下，忽然那樹叢晃動了起來，一個淺棕色的影子閃着往右邊一條小路竄了過去，楊之恆見了大喜，跟着那影子猛追了過去。蜿蜿蜒蜒的追了一段時間，那野鹿的身影越來越明顯，他似乎都能見到牠驚慌失措、黑幽幽的眼睛。他從身上摸出了一支飛鏢扣在手中，全身的弦綳得緊緊的，隨時準備揚手甩出去。

野鹿領着他跑到一條小溪前，雖然此時已是嚴冬，可小溪的水沒有結冰，依舊潺潺作響，在叢林裏穿梭而過，清亮亮的水色映着一片白雪，煞是刺眼。野鹿踩着溪水跳了過去，揚起一點點的水珠紛紛揚揚的灑落了下來。

楊之恆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溪水，睜開眼睛再看，那隻野鹿已經不見了，腳印到了一處灌木叢中也消失不見。楊之恆有些沮喪的走到那灌木叢面前，用樹枝撥動了幾下，忽然覺得那邊透出了光亮來，他好奇的伸了脖子往裏邊一瞧，忽然覺得視線開闊，一處世外桃源出現在面前。

鑽過密密的灌木叢，楊之恆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儘管是冬日，這裏的草卻依舊綠意盎然，遠遠也有溪水淙淙之聲，似乎是從岩上滴瀝下來一般，慢慢循着聲音往那邊走，便見着有一條比方才那小溪更清澄的溪流緩緩而過，溪流旁邊有幾株樹上頭的花朵開得正盛，雲蒸霞蔚，將底下的溪水映紅了一大片，枝頭不時有花朵隨着風落入溪中，在水流上漂轉着往未知之處而去。

楊之恆抬頭打量着這幾株樹，心中激動得怦怦直跳，他識得那幾株樹正是梅樹，豫王府的二公子自小也喜歡擺弄花草，豫王特地為他在王府一角弄了處園子，專給他種花，那裏邊便有一處梅林，楊之恆每日早上最喜歡在那梅林里舞劍練功。

這幾株梅樹與他常見的梅樹不同，不僅花開得艷紅，就連樹皮都是紅的，伸手摺下一支樹枝，截斷之處可見殷殷紅色。這正是那鄭姑娘想要尋的梅花！楊之恆興奮不已，望了望那幾株梅樹，自己總算是替她找着想要的東西了。

因着沒有帶鋤頭，楊之恆只能重新穿過灌木叢回到原來的溪水邊，又沿着自己方才路上的腳印奔回了山路上。正準備下山，就聽下邊有隱隱的說話聲，他定睛一看，原來是祿伯帶着幾個下人往這邊趕了過來。

「祿伯！」楊之恆揮舞着手中的梅枝朝山下大聲吆喝了起來。

祿伯往上抬頭望了望，便見着楊之恆笑容燦爛，手中握着一支艷紅的樹枝。

「祿伯，我找到了，我找到鄭姑娘想要的梅樹了！」

祿伯聽了心中也高興，拄着鋤頭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接過梅花枝子看了看，連連點頭，「小姐說得可不就是這個？」轉頭吩咐那幾個下人道：「我將這梅花枝送去給小姐看，你們幾個跟着楊公子去挖那梅樹。」

楊之恆領了那幾個下人原路返回，從那灌木叢里鑽了過去，找到那幾棵梅樹，眾人不由得皆是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