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鄭香林在旁邊聽着臉色發白,絞着十根指頭不敢開口說話,這邊鄭老夫人咳嗽一聲,將拐杖頓着地面「得得」的響:「香盈丫頭,你怎麼便這般狠心,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看着你兄弟姐妹遭殃,看着鄭氏受難?」
「鄭老夫人,我都不是鄭氏的人了,鄭氏受難與我有什麼干係?」鄭香盈直視着鄭老夫人,見她咬牙切齒,恨不能撲上來揪住自己敲打一番,不由只覺好笑:「鄭老夫人,你那孫女兒不是給許大公子做了鬼妾?你可以去求求她,總比來求我要好。」
鄭老夫人有幾分尷尬,他們不是沒有去找過鄭香蓮,可她回復得十分堅決:「當時鄭氏將我送進豫王府做妾,便已經沒有將我當鄭氏的小姐看待了,更何況你們還讓我來做姦細,替你們留意豫王的舉動,這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一旦被發現,我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你們可曾為我考慮過一分一毫?現兒楚王敗了,你們便想真來找我了,莫說我沒這個能力,便是有這個能力,我也不會替你們說話。」
「你瞧瞧你養出來的好孫女!」鄭大太爺氣得臉色發青:「真真是一條白眼狼,虧得你那麼心疼她!」拍着桌子將鄭香蓮好一陣咒罵,鄭大太爺喘了幾口氣:「只是找她估摸着也說不上話,還不如去找香盈丫頭,豫王一直看重她,現兒她又教人種植土豆立下大功,由她去開口求情總怕比香蓮丫頭要強幾分。」
當下便讓人去將滎陽城裏絲綢鋪子裏的紅綢都買了下來,不斷的派人來打聽看鄭香盈回來了沒有,功夫不負有心人,今日終於得了信兒,鄭香盈回了歸真園,他老起臉皮喊了幾房的兄弟一道過來找鄭香盈,希望她能替族裏說幾句話,沒想到這丫頭鐵石心腸,怎麼都沒有轉圜的餘地。
夕陽如血,染得天邊的雲彩灧灧的一片紅色,那餘暉很是燦爛,托着那明晃晃的日頭一點點的往下沉了去。歸真園門前圍的人愈來愈多,大家都在好奇的看着熱鬧,不時的還交頭接耳的說上幾句。
「從滎陽城外十里紅綢的扯到城北來了,鄭氏也算是下了決心,也有誠心,為何那位小姐卻這般堅持?一個人總不能沒有家族,雖說鄭氏將她族譜除名確實做得不對,可現兒長輩們都拉下臉來求她,她怎麼能這般傲氣?」有人望着鄭香盈直搖頭:「莫要太倔強,一個女兒家還不得靠着家族?」
「她現在早就不是滎陽鄭氏的人了,她被皇上賜了國姓,又封了郡主,何嘗還需要滎陽鄭氏來給她撐腰!」旁邊有人嗤嗤的笑:「鄭氏真的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那會子趾高氣揚的將她趕出族去,現兒卻十里紅綢來請她,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
鄭大太爺與鄭老夫人幾個見鄭香盈堅持着不肯答應,又聽着圍觀百姓的竊竊私語,面子上實在有些掛不住,鄭老夫人舉起拐杖朝鄭香芳鄭香芬腿上打了幾拐杖,咬着牙齒罵道:「還不快些跪下來,請你姐姐幫忙,總要幫着滎陽鄭氏過了這個難關才是。」
楚王兵敗,受牽連最嚴重的是大房,鄭德妃將寶押在楚王身上,附帶着自己幾個兒子全部投靠了楚王,打發了人去京城還沒回信,現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鄭老夫人一想着這事兒心中就焦急萬分,全身上火,嘴唇皮子都乾裂成一塊一塊的。
鄭香芳與鄭香芬驀然挨了鄭老夫人幾拐棍,膝蓋彎里一陣酸麻,不由自主便跪倒了下來,鄭香芳委委屈屈望着鄭香盈,一個勁的眨眼睛,既然鄭香盈都說了七房會沒什麼事情,那可千萬別答應鄭老夫人的要求,怎麼著也該瞧着大房倒霉才是。
鄭香盈彎腰將兩人拉了起來,朝鄭老夫人笑了笑:「我說過了,我與滎陽鄭氏沒有干係,老夫人想着用親情來束縛我,讓旁人都來指責我不顧姐妹之情?」她瞥着鄭老夫人一陣紅一陣白的臉搖了搖頭:「你和我打交道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從來不會因着世俗的觀念而改變自己的行為舉止,該做的事情我會做,不該做的事情,你們再如何脅迫我,我也不會做。」
鄭老太爺見鄭香盈說得堅決,心裏知道這事情沒有挽回的餘地,暗自懊惱那時候不應該將鄭香盈逼得那般緊,現在卻是束手無策了。鄭老夫人扶着拐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香盈丫頭,你也莫要如此堅持,你開個條件,看看究竟怎麼樣你才肯出面相幫。」
「老夫人,這話倒還有幾分意思。」鄭香盈瞧着鄭老夫人灰敗的臉點了點頭:「老夫人,方才你讓我的妹妹們跪下來求情,為何你自己不跪?你暗地裏做了那麼陰毒的事情,難道你便不該向我下跪賠不是?」
「什麼?你、你要我向你下跪?」鄭老夫人驚在那裏,拐杖幾乎都沒有拿穩,旁邊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這才沒有摔到地上去。
「是,你自己說要我開條件,那我自然便要提,這是我第一個條件,你們幾個須得向我下跪,為當年你們做錯的事情賠禮道歉。」鄭香盈傲然站在那裏,輕蔑的望了那幾人一眼:「你們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迫害我到什麼地步,你們心裏沒有數?出族前你們一心想着整治我,出族以後還與楚王暗通款曲,出賣我的消息,害得我差點小命不保,你們這時候卻有臉來求我?」
身邊的楊之恆聽了鄭香盈的話,大為吃驚,伸手指了指那幾個人:「香盈,他們竟然串通楚王來害你?」回頭叱喝了一聲:「給我拿下,此乃楚王餘黨,一併送去京城受審!」
親衛們應了一聲便紛紛湧上前來,將鄭大太爺扭住,鄭老夫人見了臉色大變,也顧不得臉面,「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香盈,我們真沒有讓楚王去捉拿你,這事情與我們沒有關係,你便大人大量,放過我們家老爺罷!」
高貴的鄭老夫人此時已經沒有任何高貴可言,她匍匐在那裏,一雙手扒拉在泥土裏,就如鄭香盈腳下的塵埃一般的低微,眼中老淚縱橫,臉上已經是慘白一片,頭上的抹額歪到了一邊,上頭那顆碩大的寶石也不再熠熠生輝。
鄭香盈瞥了一眼鄭老夫人,微微一笑:「老夫人,你這一跪就能讓鄭氏安然無恙的話,未免也太值錢了。之恆,讓你的手下將鄭大太爺給放開。」
「為什麼,他們竟然這樣對你,我可不能讓他們舒舒服服的過好日子!」楊之恆豎著兩道眉毛,臉色鐵青,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東西,一心想算計香盈,自己決不能放過他們。
「之恆。」鄭香盈拉了拉楊之恆的手,笑得十分甜美:「將他們送去京城,不剛剛好與他們的兒子女兒團聚了?」她心中盤算,與其讓鄭氏合族團聚,還不如讓幾個老傢伙在滎陽心急如焚,時時刻刻為自己的兒女擔心,這樣可不是比全家進大牢要好得多?
楊之恆一愣,馬上領會到了鄭香盈的意思,瞅了鄭大太爺一眼,揮了揮手:「將他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