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二月里正是桃花盛放的時節,歸真園裏遊人如織,每日都要接待不少來游春的人家。鄭香盈算盤珠子扒拉得噔噔兒響,那賬簿子上記下的收益也越來越多。歸真園的下人們臉上都帶着笑,雖然比往年要累了些,可是一想着又能多掙些銀子,沒由得個個兒幹勁沖天。
這日滎陽詩會又前來賞花,太白酒肆的陳老闆特地過來看望她,見着她忙忙碌碌的在看賬簿子,不由得嘿嘿一笑:「鄭小姐,現兒你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可不是,還不是陳老闆替我引薦的好路子?」鄭香盈將賬簿子合上,笑着吩咐小翠端茶過來。魯媽媽釀的酒是她在大周獲得的第一桶金,陳老闆也算得上是她此生命中的貴人,對於陳老闆,鄭香盈一直心存感激。
「鄭小姐過謙了,路都是你自己闖出來的。」望着鄭香盈清澄如水的一雙眼睛,陳老闆真心實意的誇讚了幾句:「鄭小姐是我此生所見里最聰慧的女子。」
「哪裏,哪裏。」被陳老闆卯足勁兒誇獎,鄭香盈也有幾分不好意思:「比我聰慧的女子何其多,只是陳老闆沒有發現而已。」
正在謙讓,就聽外邊一陣喧嘩吵鬧,鄭香盈皺了皺眉頭,透過那茜紗門帘往外邊瞧了一眼,就見好幾個人慌慌張張的往這邊跑了來,跑在最前邊的,似乎是魯媽媽,穿着深藍色的衣裳,腳下生風一般。
「姑娘,外邊來了豫王府的儀仗!」魯媽媽撩開門帘還沒來得及走進來,便靠着門大口喘着氣:「錢知府親自陪着過來的,說要接姑娘去洛陽受封!」
鄭香盈驚詫的站了起來,豫王府來儀仗要接她去洛陽受封?受什麼封?莫非皇上還真賞了她一個郡主的封號?要知道並不是所有王爺的女兒都能受封做郡主的,須得王爺自己報請上去,皇上准了才能叫郡主,沒有皇上封賞的,哪怕是王爺再得寵的女兒也只是被稱之為「小姐」。自己只是豫王的義女,又怎麼可能被皇上封了做郡主?
「哎呀呀,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鄭小姐,趕緊出去瞧瞧罷。」陳老闆聞言趕緊恭喜:「遇着這般好事,少不得以後是要多問鄭小姐討幾壇美酒喝喝,一道喜慶才是。」
鄭香盈邁着步子走了出去,大門口那裏有一堆人圍着,見她走了過來,大家皆紛紛讓路:「正主兒出來了,咱們趕緊站旁邊一些。」
「鄭小姐。」錢知府笑着迎了上來:「不對,下官該稱你香盈郡主了。」他彎着腰行了一禮:「這可是天大的喜事,豫王為你請封郡主,皇上准了。」
「皇上准了?」鄭香盈站在那裏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大周朝的郡主竟然這麼容易到手?就像菜市場的大白菜一般,輕輕吆喝一句便買了回來?「錢大人,你沒有弄錯罷,皇上怎麼能封我這異姓女子為郡主?」
「哪裏是異姓?皇上已經賜了小姐國姓,郡主以後便改姓許了。」錢知府心中直道這位香盈郡主真是好算計,去年送了十萬副護膝去了邊關,鎮西大將軍將這事報奏了皇上,君心大悅,正好見着豫王爺給她請封的奏摺,便毫不猶豫的准了,還特地在豫王的請封摺子上批複:蘭質蕙心,嫻靜淑德,實為許家之嘉樹,熠熠生輝耀華堂也。
這鎮西大將軍的奏摺與豫王的奏摺竟然同時出現在皇上的案頭,這不能不說是這位香盈郡主的命好,連老天爺都在暗地裏幫她,否則怎麼會這般巧合?但怎麼來說也是這位香盈郡主眼光好,十萬副護膝便給自己買了個郡主的頭銜,實在是合算。錢知府望了望鄭香盈,心中頗是感慨,以後自己得好好跟着這位香盈郡主學上幾手,那可真是實惠一輩子。
「郡主,今日由下官護送你去洛陽,京城裏頭來的人現在已經在洛陽了,就請郡主上車罷!」錢知府彎着腰,一副謙恭的模樣,鄭香盈看了看歸真園門口,就見華蓋亭亭,如雲彩紛呈般集中在一處,那車輦上都繫着鈴鐺飄着彩色的絲帶,微風一吹,就見綵帶飄飄,耳邊鈴聲悅耳,瞧着十分熱鬧。
鄭香盈吩咐了魯媽媽與方媽媽一聲,交代她們好些看着園子,自己扶了小翠的手上了馬車,車隊浩浩蕩蕩的往歸真園外邊走了去,看得圍觀的人目眩神搖:「這位歸真園的鄭小姐可真是命好,被滎陽鄭氏趕出了族裏,卻攀上了豫王,還被皇上封了郡主!」
「各人有各人的命,這是咱們羨慕不來的。」一聲聲嘆息,隨着枝頭的挑花飄零下來,一點點的淡粉顏色,襯着黑色的泥土,格外鮮妍。
鄭香盈沒想到自己的初衷竟然被扭曲了,原本是想着要給楊之恆打點基礎,沒想到卻成了自己進身的梯子。皇上見她捐了十萬副護膝去邊關,龍心大悅,竟然就將那本是沉甸甸的郡主頭銜輕飄飄的賜了給她,而且還把自己的姓氏都改了,賜姓「許」。
也好,自己這樣便與滎陽鄭氏真的一點瓜葛都沒有了,鄭香盈坐在正廳里,心中有些開心,才抬起頭來,就見豫王笑眯眯的在誇獎她:「香盈,你做得很好,能關心邊關將士的疾苦,實在是難能可貴。」
「這是香盈應該做的。」鄭香盈覺得十分奇怪,自己說出這句話來竟然不覺臉紅,反而坦坦蕩蕩,彷彿她本來就是關心將士寒苦才去送護膝一般。唉,自己來大周以後與滎陽鄭氏那幫老傢伙斗,竟然訓練處一副厚臉皮來了。
「今日你車馬勞累,且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沐浴焚香,穿上禮服等着受封罷。」豫王揮了揮手命人送她去自己院子,臉上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笑,心中實在高興,這個義女送護膝去邊關,不僅掙了個郡主的頭銜,還給自己也加了些聲望,皇上直誇他教女有方:「府里已經準備了一處院子,以後你來洛陽便住在那裏。」
「多謝父王體恤。」鄭香盈覺得心中有些沒底,豫王對她實在太好了些,好得過分,她怎麼也不相信豫王說的那些話,僅僅是欣賞她的文才便要收她為義女?大周的才女多的是,他收得過來嗎?
跟着管事媽媽往前邊走着,穿過重重複雜的小徑,終於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淡粉色的山牆起伏不斷,中間堆出了一個圓形的拱門,上邊黑底金字寫着「擷芳閣」三個大字。大門半開,從開着的那一面可以瞧見前院裏站着幾個小丫頭子,正在拿着雞毛毽子踢着玩,管事媽媽站在門口喊了一聲:「郡主來了,還不知道前來迎接?」
幾個小丫頭子慌慌張張將毽子丟下,飛奔着跑到院子門口來,朝鄭香盈行了一禮:「郡主安好。」
鄭香盈瞧着幾人驚慌失措,臉蛋紅撲撲的,額頭上的汗水粘着劉海,一綹綹的,黑得十分醒目,她笑着擺了擺手:「你們別太緊張,素日裏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罷。」
管事媽媽等着鄭香盈說完這話,讓小丫頭子將這擷芳閣里的丫鬟都喊了出來:「現兒郡主便住在擷芳閣了,你們好生伺候着,不能有病半點閃失,若是伺候不周被王爺王妃知道了,仔細你們身上那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