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這話剛剛說完,路邊的一棵大樹後頭便有人接口了:「小紅姐姐,你這裏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呢?」
小紅瞥眼一看,就見幾個人從樹後頭轉了出來,拉着手跑到了她面前:「聽說外邊來了個很兇的公子爺?說要打進府裏頭來?」
「你們幾個閑着沒事兒做就會到處聽打聽消息的!」小紅笑嘻嘻的擰了小喜兒的臉頰一下:「來了又如何,沒來又如何?跟你們有什麼干係?我才不告訴你們呢!想要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兒,自己去主院門口央着看門的嫂子放你們進去聽聽壁角兒!」
小喜兒見着小紅一雙腳跑得飛快,追着上去討好賣乖的喊着:「小紅姐姐,你走這麼快要去哪裏?要不要小喜兒幫你去傳話?」
小紅回頭笑着擺了擺手:「不用,夫人要我去晨曦院將小姐喊到主院去呢,你們自己玩去罷,有什麼事兒不遲早會知道?用不着這麼著急。」小紅一邊說著一邊走得飛快,那群袂翩躚,淺淺的一線淡綠色與腳下的青草融在了一處,很快分不清是淺綠還是深綠。
小喜兒獃獃的站在路上望了望旁邊的同伴一眼,摸了摸腦袋:「這可真是蹊蹺,外邊來了位兇巴巴的公子,夫人喊小姐過去?」旁邊那夥伴拍了拍她的肩膀,擠眉弄眼道:「指不定夫人是在給咱們小姐選姑爺呢!」
小喜兒挺了連連點頭:「你這話說得不錯,我瞧着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她眼睛一亮,腳步輕快的往回跑了去,那個同伴瞧着她愈跑愈遠,笑着撇了撇嘴:「準是給表小姐送信兒去了。表小姐手頭闊綽,每次都有打賞,由不得小喜兒不搶着去和她磕牙花子。」
一路小跑回到了春蘭院,小喜兒顧不得抹汗便衝進了鄭香盈的內室:「表小姐,有新鮮事兒你想不想聽?」
「新鮮事兒?那是什麼?」鄭香盈正與小翠在玩雙陸,瞧着小喜兒風風火火的跑進來,一臉神秘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你別著急,只管喘勻了氣兒再說話。」
「表小姐,外邊來了個兇巴巴的公子爺!」小喜兒從袖袋裏摸出了手帕子擦了擦脖子:「聽說那公子爺姓楊,十分的囂張,他在府門外頭叫着說若是老爺夫人不快快出去迎他進來,就要打進咱們林府裏邊來呢!」
聽說來人姓楊,鄭香盈的手抖了抖,一顆棋子險些被撞倒,小翠興奮的站了起來拉住小喜兒的手道:「你問清楚了,真姓楊?」
小喜兒點了點頭:「沒錯兒,我們在垂花門那邊問過外院的婆子,確實姓楊,他個子高高兒的,長得十分俊秀,騎着一匹白馬過來的,還拎了一對活雁呢。」
鄭香盈的心狂跳了起來,這人該是楊之恆了,可楊之恆怎麼又會突然想起要來鶴壁?況且手中提了一對活雁,這明顯就是要來求婚的。大周習俗,男子脫媒人上門求親,第一道禮便叫納采禮,納采禮裏邊一般來說要有一對活雁。因着活雁象徵著忠貞,和諧,乃是求婚中不可或缺的。
小翠笑微微的看了一眼鄭香盈,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眼睛眨了眨:「姑娘,我猜便是那楊公子過來向你求親了。」
鄭香盈瞧着小翠一臉促狹的表情,心中頓悟,肯定是小翠這丫頭在裏邊玩了什麼花招,在林府住着的這些日子,自己過得很是不舒坦,也不想讓楊之恆知道,索性沒有寫信給他,免得他知道了為自己擔心,沒想到小翠竟然自作主張的寫了一封信去西北了。也不知道她的信里究竟寫了什麼,竟然讓楊之恆火急火燎的從邊塞趕了回來。
「表小姐,你們認識那位楊公子?他是向你來求親的?」小喜兒捂着嘴跺了跺腳:「不好,不好,錯了,全錯了。」
「什麼叫不好?什麼叫全錯了?」見着小喜兒拿着急的神色,小翠有幾分疑惑,將她拉到了一旁:「你都知道些什麼?」
「夫人剛剛打發小紅姐姐去晨曦院喊小姐去大堂,我還以為那楊公子是來向小姐提親的呢?原來竟然不是!」小喜兒瞪圓了眼睛,捂着嘴直搖頭:「夫人怎麼會將小姐喊到大堂去?若是向小姐求親,小姐自然也不能去那邊,不向小姐求親,小姐也不好見外男,這真真是讓人猜不透。表小姐,莫非你們想錯了,那人或許不是你們認識的楊公子,是咱們夫人的親戚也指不定呢。」
這倒有幾分可能,鄭香盈的心慢慢平靜下來,舅母雖說平常做事有些不穩妥,可總不至於糊塗到要讓表姐去見外男的地步,指不定是舅母娘家的親戚。她將雙陸棋盤上的棋子扶正,笑微微道:「小翠,咱們來下完這盤棋。」
小喜兒在棋盤旁邊蹲了下來,瞅了瞅上邊幾顆棋子,偏着頭道:「我倒想看看這盤棋誰會贏。」
小翠從身上摸出一個小銀角子塞到小喜兒手中:「這棋有什麼好看的?不如出去再打探打探新鮮事兒回來說與我們聽聽。這銀子去角門那處喊些零嘴兒拿進來吃罷,跟着我們家姑娘,少不得有你的口福。」
小喜兒拿了銀子喜滋滋的走了出去,小翠望了望小喜兒的背影,眼睛眉毛皺到了一處:「姑娘,我覺得今日來的便是楊公子,夫人讓小紅去晨曦院喊小姐,此舉必有深意。」
鄭香盈拈起一枚棋子,眼睛也不抬,只是看着那棋盤兒微微笑:「你這丫頭,越發自作主張了,什麼時候寫了信去西北?就連我都瞞着?」
小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漲紅了臉道:「是從溫同知府上回來的那日,我與魯媽媽方媽媽商量了一回,心中只覺不穩妥,魯媽媽說讓我給小楊公子寫封信,讓他打發了媒人來求親,早日將你們的親事給定下來,這樣也才好放心。」小翠抬起臉來看了鄭香盈一眼,眼睛裏邊似乎都要滴出水來:「姑娘,小翠不是有意瞞着你,只是不想讓你覺得糟心……算着腳程,今日來的人該是楊公子,絕不會是夫人的什麼親戚。」
「聽你這麼一說,我自然知道那是楊之恆來了。」鄭香盈坐直了身子,拿起棋盤桌子的扇子輕輕搖了搖:「我一點也不擔心舅母會耍什麼詭計,我相信楊之恆,若是他能糊裏糊塗的給人騙了去,那他便不是楊之恆,也不是我心中想要託付終身的那個人了。」摸了摸小翠的頭髮,鄭香盈笑了笑:「你哭什麼呢,我又沒責怪你,快來陪我下棋,咱們且聽着那小喜兒回來告訴我們結果便是。」
雖然口裏說得輕鬆,鄭香盈卻知道自己是會將林府的人得罪得差不多了,原來還只是兩位表兄,現兒可能是連表姐都要得罪了。若是舅母李氏喊了林衡君去大堂,楊之恆見了不是她,必然會鬧將起來,林衡君必然十分沒面子。
長嘆了一聲,鄭香盈拿着棋子只是不落盤兒,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看來楊之恆來得也是時候,自己都不用辭行,就可以直接被舅母打包趕出府去了。她的眼前閃過了表兄與表姐的臉孔,只覺得心中亂紛紛的一片,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