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計議
清晨5時許，倫敦依舊沉浸在黎明前的昏暗中，然而在唐寧街10號的官署里，尖銳的電話鈴聲卻突兀響了起來。丘吉爾身軀動了動，艱難掙扎着從卧床上爬起身，他內心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緩緩伸出手去，將電話聽筒抓到了耳邊。
“首相閣下，我是哈利法克斯，很抱歉打擾了您的睡眠。15分鐘前，西班牙政府向我國遞交了限期24小時答覆的最後通牒，要求大不列顛將直布羅陀完整移交給他們。否則西班牙將從中立國轉變為非交戰國，向德國國防軍全面開放北方港口及陸地邊界。”電話里的聲音雖然極力控制，但仍然透出了難以掩蓋的驚惶。
丘吉爾心神大震，所有的疲憊睏倦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呼的一聲掀開床被下地，仍自難以置信地對着聽筒又確認了一遍。丘吉爾想不明白，上個月佛朗哥不還在搖擺中立，藉機向自己索要各種經濟援助么？希特拉是向他灌了什麼迷魂湯，以至於讓佛朗哥這棵姦猾多變的牆頭草如此快的向德國徹底偏倒？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丘吉爾如遭雷擊地放下了聽筒。但他的惶恐沮喪只持續了一小會，深深呼吸間，眼眸中便重新被堅毅所取代。片刻后，丘吉爾大聲呼喚副官，要求在6點30分召開緊急內閣軍事會議，1小時后，各位閣員將領悉數到場，丘吉爾面色嚴肅地一揮手，直截了當的進入了主題焦點。
“今天清晨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面對西班牙背信棄義捅出的匕首，我們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應對策略？我個人堅決拒絕接受西班牙的最後通牒，大不列顛絕不會屈從於任何恫嚇！他們想要武力奪取直布羅陀，那就儘管來好了，大不列顛將堅持戰鬥到最後一刻，不從我們身上踏過去休想得到1平方英尺領土！”
丘吉爾揮舞拳頭咆哮怒吼，引得閣員和將領們紛紛贊成附和。雖然他們沒有首相這麼強硬，動輒叫囂要在這個星球上和德國人廝殺到底，但三百年世界霸主積累下來的驕傲仍在，不可能像小國那樣輕易認慫躺倒。不列顛打不過那幫窮兵黷武的日耳曼蠻子也就罷了，西班牙又算是個什麼貨色？如果不是德國大兵壓境，皇家空軍分分鐘就能讓馬德里變成第二個格爾尼卡，讓佛朗哥明白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除了政治感情上的因素，軍事上英國也毫無向西班牙妥協的理由。對於英國而言，直布羅陀最大的價值便是封鎖住地中海的西部出口，如果將其交給西班牙人，就等於是向軸心拱手敞開了這扇關鍵的大門。在德國的威逼影響下，西班牙難道還能對開放海峽說半個不字？這和要塞被德國攻佔有什麼區別？
“直布羅陀是目前作戰的核心，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證它不被敵人侵佔。各位有什麼好辦法么？”丘吉爾端起水杯潤了潤發乾的嗓子，目露期待地說道。
會議室里眾人面面相覷，半晌過去竟是一片安靜。丘吉爾表情僵在了臉上，隨即一團怒焰從心中猛地燃起，他目光直刺右側的西里爾-紐沃爾上將，聲含慍惱的開口：“空軍參謀長閣下，您剛剛挫敗了德國陸航摧垮我軍的企圖，給予敵方飛機重大殺傷，現在，您難道就沒有保衛直布羅陀的任何計劃么？
紐沃爾上將面露無奈，道：“首相閣下，保衛英倫和保衛直布羅陀完全是兩種情況。在英倫我軍有足夠的縱深，可以從各地起飛大量戰機迎敵，但直布羅陀總共只有2.5平方英里，所有地表目標完全暴露在敵軍的打擊之下。一旦戰鬥打響，德國人僅使用火炮就足以把我們的機場摧毀，即使我部署再多的飛機也無法奪取制空權。”
“至於從本土派遣飛機支援，同樣難以辦到。從威爾斯西南部到直布羅陀足有1千英里，戰鬥機根本飛不到這麼遠；雙發威靈頓轟炸機倒是能勉強企及，但途中需要縱向穿越整個伊比利亞半島，全程都處在德軍戰鬥機和高炮的攔截之下。如果我們用威靈頓實施遠程無護航轟炸，損失將會非常驚人。”紐沃爾補充道。
丘吉爾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紐沃爾這番話語表面上是在解釋原因，實則卻是在敲打自己根本不懂戰術；偏偏丘吉爾還真就被他說中了，直布羅陀和本土有哪些區別壓根就沒有仔細考慮。丘吉爾強行按捺下心中的鬱氣，沉聲反問道：“那以您的意思，空軍就該完全放棄行動，任由直布羅陀被德國人摧毀了？”
“目前空軍有近900架各型戰鬥機，駕駛它們的飛行員數量也有800名，制空力量並不比德國遜色，關鍵在於沒有靠近戰區的前線基地。”紐沃爾起身走到地圖前，頗為光棍的用教鞭往葡萄牙南部港口法魯一戳，“如果陸軍能在這裏登陸，建立起幾個後勤完備的機場，空軍就有把握挫敗德國人對直布羅陀的企圖。”
陸軍參謀長約翰-迪爾面色冷嚴，不帶任何感情的瞥了紐沃爾一眼，就連丘吉爾也大皺眉頭，有些煩躁的甩了甩手。紐沃爾所指的地方距離西班牙邊境僅有50公里，再往東150公里就是西班牙南部鐵路樞紐西維爾；德國裝甲師2天就能從巴黎拍馬趕到，第4天就會兵臨城下。以現在英國陸軍的實力，重返大陸完全就是送死，不管去多少都是被德國人砍瓜切菜般的恣意虐殺！
“這絕對不行！”迪爾上將還沒開口反對，第一海務大臣龐德已經先坐不住了。面對眾人的注視，龐德語氣急切地說明了自己的理由。在葡萄牙建立基地雖然是陸空軍唱主角，但前期登陸卻要海軍來做；而將艦隊開到葡萄牙南部沿海風險太大，從西班牙起飛的德國轟炸機分分鐘就能教英國艦隊如何做人！
“……光輝號航母訓練將滿4個月，堪堪具備基本作戰能力，但她搭載的格洛斯特海鬥士完全不是德國陸基戰鬥機的對手，根本撐不起可靠的空中保護。如果艦隊強行去葡萄牙，天知道會被炸沉多少軍艦？”龐德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皇家海軍從來不畏懼犧牲，但卻絕不能接受這種主動送死的愚蠢任務。”
“元帥，海軍現在還剩下多少主力艦艇？”沉默片刻，丘吉爾出聲詢問道。
龐德面色沉痛，緩緩開口：“丹麥海峽之戰結束后，皇家海軍的主體只剩下4艘慢速戰列艦（巴勒姆、復仇、拉米利斯、皇家橡樹）和1艘艦隊航母（光輝）。她們和另外4艘重巡、10艘輕巡還要兼顧北大西洋航運，兵力根本就是捉襟見肘。下個月的情況會略有好轉，我們能得到喬治五世號、伊麗莎白女王號2艘戰列艦，1艘可畏號航母，以及4艘輕巡，但這些軍艦都至少還需要1個季度進行磨合。”
聽得龐德的言語，丘吉爾心中又是凄涼又是酸澀，剛才登陸葡萄牙的想法登時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再無一絲一毫的念頭。作為前兩任的海軍大臣，丘吉爾非常清楚這點兵力對於英國而言究竟危險到了何種地步；無論陸空兩軍強勢與否，當前的海軍都再也經受不起一場沒有對等戰果的輕率冒險行動了。內心嘆息間，丘吉爾沒有再追問龐德該如何支援這塊飛地，而是轉向迪爾了解直布羅陀的防守情況。
讓丘吉爾感到振奮的是，直布羅陀的防守力量超出了他的預期。要塞主力守軍共6個營，俱是來自國王團、薩默賽特輕步兵團、黑衛團、德文郡團的老牌部隊，雖然他們不適應現代機械化運動作戰，但打一戰式的要塞防禦卻正是他們所擅長。此外，直布羅陀還有1個重炮團，2個高炮團，1個探照燈連等大量工程、通訊單位，總兵力超過1萬人，完全稱得上陣容齊備，兵強馬壯。
而從法國投降之日起，預感到直布羅陀將遭到攻擊的英國人就開始拚命運送物資，截止到目前，直布羅陀儲存的糧食和軍火已足夠守軍支持14個月。結合北面地峽綿密的防線，和中央巨岩宏偉堅固的山體迷宮，迪爾上將信心十足的將其稱為“歐洲旅順”，表示英軍堅守的時間足以和36年前那座東方要塞並駕齊驅。
“結合5月初比利時要塞迅速失守的教訓，我們在直布羅陀進行了特別針對性防守，德國人用滑翔機空降、控制地表的情況絕對不會再發生了。如果他們敢來，高射機槍和突擊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們消滅！”迪爾面容沉穩，平靜說道，“只是本土應當給守軍提供各種看得見的支援，以給予他們堅持下去的希望。否則，一旦守軍陷入重重包圍、被無數火力狂轟濫炸的絕境，即使本身還有力量堅持下去，時間一長，也極有可能會因為對未來絕望而選擇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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