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子其人

第二章 夫子其人

皇后是個很具象化的詞,我老爹呂將軍其實一開始根本沒有往皇后這一條道兒上想,只是單純的覺得女兒比兒子好,抱在懷裏胖乎乎軟綿綿,是自個的貼心小棉襖。

呂兆年這個名字聽着是很有內容,無奈名字的主人就是個大老粗,我和嫦雲從小親爹不靠譜,親娘又死的早,除了吃穿不愁之外,我倆的童年樂趣也着實是很有限。

缺了娘的孩子嘛~這些總是難免的。

我們能不缺胳膊少腿,甚至安安穩穩地長到現在,大概真的就跟鄧夫子說的差不多,是命里該着,該有的命數。

不然按照呂將軍那個大老粗的心思和能動手就不吵吵的教育理念,我倆早長歪了........

呂將軍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痴情種,痴情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別人隨意提起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我老爹平時也不怎麼說自己原配夫人的事,只有在夫人忌日的時候才會偶爾念叨幾句,一個人喝點悶酒,追憶追憶往昔,追憶到後來,就是他喝醉了舞劍耍酒瘋,順便抓着將軍府里的管家,半嚎半嘮叨,不停地訴說自己的‘無處話凄涼’之感,每次都把管家給嚎的耳背一陣子,隔幾天才能好。

酒瘋發完了,眾人就手腳並用地把我老爹扛回房裏,捂着鼻子給他蓋被子脫鞋,一整套動作都熟門熟路,熟練的很。

我對自個親娘的記憶,約莫就只停留在五歲前,只記得她是個溫婉文靜的美人,靜的時候如一幅畫,不光自己靜,還能順帶着讓別人也靜下來,見人三分笑,不見人也笑,如同細水長流一般,能讓人深刻理解原來內斂也是一種美德。

她可以什麼都不用說,只需笑一笑,那意思就都在裏頭了。

就是這樣的脾氣和性子,說不上來好不好,卻足以讓呂將軍愛重多年,生怕自己一口氣說重了,就要把這樣的美人給吹軟下去。

我幼時皮的慌,皮的上房揭瓦無所不為,實在是很不叫人省心,娘親嬌弱,兩隻手都抓不住我,於是就總喜歡抱着乖巧的嫦雲,一邊繡花一邊看着我在房裏滿地打滾,淡淡一笑,便是極美極美的。

她是怎麼笑都美,怎麼笑都無公害;不像我,我長大了,長得漂亮了,唯獨就笑起來的時候和我娘是一點不像,美則美矣,那笑裏頭卻沒有東西,更遑論什麼細水長流,什麼文靜內斂。

不可否認,我的心眼很小,但野心卻比所有的女人都要大。

大的差點就藏不住,差點就露在面上,連個笑都透着不懷好意,讓一眾(女)人看了不覺溫婉,只覺打顫。

如果說天底下最厲害的人是皇帝,那麼第二厲害的,估計就是皇后了吧。

皇后,皇後殿下,還有皇後娘娘,這些稱謂在我看來,都彷彿一視同仁地鍍了層金光,並且那金光還呈環狀在這幾個字的周圍一趟趟地轉悠,讓我心裏頓時就被這些神聖的,充滿愛的光輝所籠罩。

細細想想,做皇后是沒什麼好,既要管着自己,又要管着後宮的家花野花,不能讓她們開的太快,也不能敗的太慢,得掌握着那個度,一但后宮裏出了什麼雞毛蒜皮的破事兒,皇后總是頭一個就得負荊請罪,搞得家花不香野花叢生還是自己的錯一樣.........

可是啊.........道理我都懂,可我還是喜歡皇后這個位子。

貴妃榻,終究還是沒有鳳塌躺着舒坦。

對呂家而言,皇后之位如同外戚的最高榮譽,百年之後亦可為門楣增添光彩;可對我個人而言,做皇后的意義何其重大,遠遠比一天裏頭收拾了百十來個小賤人更要讓我開心,開心到光是腦子裏想一想,幾乎不用從嘴巴里念出來,就能讓我一個人偷偷地樂上好半天。

更何況皇帝和皇后,前頭都是一個皇,這‘皇’字是多麼具體、又是多麼抽象的一個字,具體到它現在離我只差了那麼一點點的距離——只要現在的皇后給我趕下去,那我就是現成的皇后,隨手一撈就能把這個寶座給撈到自個兒懷裏,憑着我老爹的兵權和傅森的支持,傅忌就算心裏再不想立我做皇后,那也不得不立,說不準還得笑着求我做這個皇后,說我是實至名歸呢~

可惜啊可惜,這一點點的距離,我如今怕是得走上個四五年的,才能走到了。

誰叫我盛寵如此優渥,但就是沒有孩子呢?

現在的皇后姓陳,出身不高(她曾祖父活着的時候還是有點高的),往上頭數個三輩里倒也出過一個皇后,然而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她家早就敗落了,壓根不配跟我談半斤八兩——這就跟一個文官大言不慚的要跟武將掄拳頭一樣,下場除了找死就是找削,她根本犯不上自取其辱。

原本在家世這一點上,我還是很有優勢的。

然而............

誰特么會知道,靖國選皇后不看出身,只看德行啊!!!!!!!

我現在的上司,也就是現在的皇后,她那虛偽的嘴臉和德行就不說了,什麼娶妻娶德,什麼賢淑什麼端莊,通通都是假的,只要在不是絕色美人的基礎上,臉盤子圓一點兒眼睛再小一點兒(頂好從背後看還得腰細屁股大,看着好生養),那誰擱那兒都是端莊賢淑,這一點我早就看出來了。

可偏偏皇后這老妖婆手腕還不低,她這個人討厭就討厭在從來都只跟我在暗地裏使壞,也從來不敢正面跟我耍心眼兒,跟一隻注了水的軟柿子一樣,想捏,但是又怕捏了濺自己一身,但不捏又咽不下這口氣,總之是又棘手又粘手,恨不得生生將柿子捏爆才甘心。

沒辦法,皇后這一招以退為進實在是高中之高,賴皮中的賴皮,讓我到現在也只能對着她乾瞪眼,除了耍威風之外,該我的還不是我的,不該我的更不是我的,鳳塌上頭依舊是皇后佔着。

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我要到傅忌那兒打小報告,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實際的罪狀能拿出手啊........

當然,我堅信世上無難事,有希望就不能放棄,畢竟鄧夫子都說了,

我們呂家,是一定會出個皇后的。

換言之就是,皇后是一定會乖乖地給我騰出位子的。

只是鄧夫子的這句箴言能夠追溯的源頭太過遙遠,而且到底是誰做皇后,他也一直都沒給出個準話兒,讓我猜都沒處去猜。並且年歲久了,我從小屁孩長成了青春少女,人也不比小時候那般好騙了,於是就開始深刻懷疑他自己還記不記得有說過這句傳出去簡直要被抄家抄回祖宗十八代的話,怕不是見我老爹呂將軍死心眼,為人又一向豪邁大方,乾脆就故意上門投(騙)奔(人)來了。

此外,我老爹為何如此信任鄧夫子,這倒是有個挺大的緣由——他說當年娘親剛懷胎的時候還沒什麼,結果後頭肚子越來越大,她肚臍眼兒里的紅痣就慢慢地凸了出來,這事兒原本就只有他這個做丈夫的知道,結果那日夫人臨產,鄧夫子不知打哪兒從天而降,在外頭敲了門,進來便叫呂將軍揮退一干僕從,見四周沒人了,才對着想發飆的呂將軍說,府里的夫人肚臍裏頭有顆紅痣,肚中的孩兒合該是天生凰命,生來的貴人。

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呂將軍給震住了。

古有美人一笑抵千金,今有夫子一話抵萬金,

這話說的大概就是鄧夫子沒跑了。

就憑着這句話,他已經在將軍府混吃混喝了十來年,平日裏屁大點事都能擾了他的安靜,成天就是算卦,要不就是問天,閑下來了就教教我和嫦雲寫字,別的事兒是一概不幹。

怕是神仙都沒有他活的自在。

如果先拋開人品和龜毛不談,就只從相貌來看的話,那我覺得鄧父子長得倒是相當的清雋高雅,且是十年如一日的高雅(和龜毛)不管穿什麼顏色的袍子,看背影那都是仙風道骨,一派出塵。

出塵的鄧夫子初進將軍府那年才剛二十齣頭,直到我進了宮做貴妃的時候,他也沒有長出什麼鬍子和白頭髮,還是身子骨很健康,容貌很年輕的模樣,所以就目前看來,他距離成為真正的神仙還尚且有老長一段距離。

在將軍府吃飽喝足的日子明顯是沒能喚回鄧夫子的好心情,從小到大,我總是看見他板着一張臉,眉頭永遠是皺在一起,對旁人和對自己都一樣,都動輒就沒有好臉色,只有偶爾撞見跟着女紅師傅學刺繡的嫦雲,他的眉毛才捨得鬆開一些,也僅僅只是一些而已。

我是真不知道為什麼我老爹那麼器重鄧夫子,這麼多年養在府里不說,還給他開了遠遠高於一個夫子該有的工資.............

說實話,供這麼個活神仙在家裏,也實在是很浪費我們將軍府的糧食啊........

.............

好像是有點扯遠了.........

那麼鄧夫子的來歷先暫且不提,

現在,繼續提鳳塌的歸屬問題。

原本按照我的理想,皇后不敢和我起什麼正面衝突,后宮裏頭的那些個女人也很安分不怎麼敢生事,這日子本該一直這麼舒坦下去的,只要我走運生了傅忌的孩子,不管是三年也好四年也好,皇后遲早都得從那張鳳塌上給我滾下來,然後再擦乾淨了讓我坐上去。

但最近我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難題的始作俑者,是新入宮的小賤人,如今的成貴人。

成貴人的來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她是成國公的女兒,但最近總是有點不太安分。說是不安分,其實就是兩個半月前剛被送進了宮,對於規矩好像是有點不太熟悉,所以去皇后宮裏請安的第一天就跟我撞了同款顏色的宮裝而已。

這種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挑釁,就讓我很不爽了。

皇后那個虛偽的女人,論身材沒有我前凸后翹,論臉蛋沒有我水嫩光滑,傅忌一點都不喜歡她,卻也留着她皇后的寶座,沒讓她徹底淪落到深宮棄婦。

這是傅忌的仁慈,也是我呂仙儀法外開恩。

這不,成貴人剛一入宮就投靠了皇后,真不知道該說她是聰明,還是蠢。

蠢的居然敢跟我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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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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