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左右為難
齊開霽是御前的人,不算頭一號,但是上升空間還很大。
加上他長得又這麼秀氣,應該已經有不少小宮女想跟他結個對食了吧。
皇帝跟前當差不是那麼容易的,到點兒了就要回去,走前他跟我又說了一通如今宮裏的局勢,說時肩背還微微低伏下去,手裏的拂塵拿的很是穩當,像是眨眼間的功夫,這人就脫胎換骨了。
再沒人會像我那樣大咧咧地喊他阿柒,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樣,連個變化的時間都沒有,有一個開了頭,下一個就跟着叫,整整齊齊,改頭換面,都改叫他齊公公了。
看來我往後也得跟着改口才行。
“濟貴人還算得用,聖上不願意見貴妃的時候,多半都是見的她”齊開霽笑了笑,說道:“不過司寢女官那兒的彤史我悄悄看過,濟貴人自開春起底下一次都沒記過檔,興許聖上召見她,也就是晚上說說話,白天再原封不動地送回去吧。”
用詞真毒,說的跟上菜似的,合口味了夾一筷子,不和口味的就原路送回去。
我可能是一年多沒回宮裏頭了,仔細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濟貴人是誰,公孫嘉奧給人起封號想一出是一出,從嫦雲那會兒就很不對勁。
其實原封不動送回去沒什麼,真沒什麼丟人的,況且真金白銀的東西和好處擺在眼前,也沒人會再計較。我深信香桃子跟從前的我一樣有追求,她才不在乎是不是得寵,只要公孫嘉奧看在嫦雲的面子上不虧待她就得了。
說完香桃子,我跟齊開霽打了聲招呼就要往回走,可偏偏他老喜歡吊我胃口,動不動欲言又止,叫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欲言又止地:“不過濟貴人她............”
我被齊開霽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他:“不過什麼?”
他比劃了下手勢,像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樣子:“算了,以後你自己見着了,大約就明白了。”
這樣只會越來越不明白啊..............
不明白的我本來想順路拐去昭聖宮,就是瞧瞧嫦雲也好,可心裏有愧,總覺得她這會兒也未必就很想見我,便灰溜溜的走了,還按着齊開霽說的,盡量避開旁人,尤其是幾個剛來沒多久的小貴人,一般剛入宮的新人都不好招惹,年輕氣盛又自詡貌美,湊在一起就伸長了脖子要斗,不在宮裏摸爬滾打一年長不了記性,實在得罪不起。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
有些人你惦記她,她說不準也在惦記你。
旁人都對呂嫦雲悶罐子一樣的脾氣不抱什麼希望,反之她自己也是,眼下一路困頓,風飄柳絮的天裏她就要和清灧她們動手做冬衣了,畢竟內省局的東西一應都要供着瑀夫人那兒用,她們不自給自足,就只有挨餓受凍。
小橘子對現狀很不滿,一開始盡出餿主意,說要不就稱個病,病的越重越好,聖上聽了就會來過了,反正主事的是徹侯,攪屎棍是太后,貴妃多無辜啊,呂嫦雲大可以把自己說的可憐些,說太後身邊的鐘嬤嬤把四皇子硬抱了走,興許看在孩子的面上,這件事就能平息下去,她也不用在昭聖宮裏重複冷宮的日子了。
呂嫦雲那時正在拿絲線穿針眼,可能是覺得這樣不成,就是為了傅森也得振作起來,於是說試試就試試吧,稱病的由頭也很簡單,就是隨便想了一個,今天她覺得心口疼。
小橘子開心了,興沖沖地想跑去含涼殿報個信兒,可不巧撞見秋貴人和蕙貴人提了食盒出來,若是皇帝領情還好,可他低頭就聞到一股隱約的香味,就知道完了,兩位貴人原路來原路去,公孫嘉奧心情不好,見誰都沒胃口,她們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連食盒裏的小菜都沒拿出來就被趕了回去。
小橘子的下場算好的,掌嘴還是自己掌,可以控制手勁,扇的啪啪有聲,但不至於真把臉扇成一個豬頭。
人吶,就是不能一帆風順,總會遇到點背的時候。
昭聖宮的歷史那麼輝煌,能住進去的最低也是個妃,從前靖宮裏頭的星命司都批過,說昭聖宮地氣靈,是僅次於含涼殿的存在,不是一般人還壓不住,就算壓住了也得扛得動三災八難,才能修成正果。
從正殿匾額掛上去的那一刻起,後頭修成正果的人統共就兩位,一個是昭聖皇太后,一個是曲貴妃。
呂嫦雲目前還不知道,不過三災八難倒是不少,小橘子跟在她身邊,且有的好熬了。
蕙貴人容長臉,柳葉眉,發起火來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樣,隱約有些刁鑽相,身旁秋貴人又是個三兩肉扶不上牆的主,這兩個湊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好事,欺負別人不行,欺負一個奴才就是信手拈來的事兒了。
小橘子好歹是昭聖宮的管事太監,落到這兩人手裏哪能有好,先是一個勁兒地給蕙貴人求饒,進了萃湘館都饒不了,最後還是秋貴人慈心,聽個響兒也聽的耳朵起了繭子,就說便宜他這個小太監了,她們給聖上做了些東西過去,倒了又嫌可惜,就賞他吃吧,也不多,吃不完也沒什麼,她們還准他帶回昭聖宮去,就算是給貴妃娘娘找個貼補加個菜,算是開-葷了。
最後這些東西吃沒吃完不知道,總之小橘子跪的膝蓋頭紫黑一片,回來更是大哭,嚎啕着說新進宮的小主怎麼能這樣呢,得饒人處且饒人,金貴嬪都不鬧騰了,她們以為靠上瑀夫人就萬事大吉,聖上都不見她們,她們竟然還得意上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清灧和綠迆嫌小橘子聒噪,又心疼他出去跑個腿就要遭這樣得罪,於是趕忙翻箱倒櫃,找出收着的傷葯來給小橘子敷上,邊兒上貴妃娘娘的綉工很好,在小橘子還在哭天抹淚說委屈時,她已經做了打了對同心結的絡子,就是特意用了老舊的絲線,做的樣式也不新鮮了。
“送去含涼殿吧,今晚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南公公在外頭守夜,他會放你們進去的”同心結做了三天,呂嫦雲扯完了線,又翻出個小盒子,把做好的同心結放了進去,說道:“我能想到的法子就這有這麼多,若是這一招不行,那我就親自去含涼殿請罪,多跪上一會兒也不打緊。”
跪就跪吧,又不是沒跪過。
爭寵爭的那麼為難,簡直世間少有。
清灧覺得她這品性實在不該當個貴妃,至少榮辱不驚這一點上,她更有皇后的樣子。
只是人各有命,人都在宮裏了,能依靠的也只有皇帝一個。她伸手用錦盒裝了同心結就去了,比小橘子要好一些,從昭聖宮到含涼殿的路上一切太平,蕙貴人和秋貴人也沒那個閑工夫在晚膳前滿宮裏走動,就是在和御前的人周旋時看見濟貴人從裏頭剛好走了出來,老相識一個成了主子一個還在跑腿,兩邊看着都有些不自然。
不過香桃子至少還厚道些,並沒有攔人,就當做沒看見一樣轉頭就過去了。
清灧側身看她一眼,忍不住就要長嘆,在毓德宮裏時多愛俏,布鞋子上頭都要綉兩朵桃花上去,香桃子總是笑眯眯地跟誰都好,臉色紅潤且飽滿,哪裏像現在,一天到晚穿的不是紫就是青,金釵銀釵沒有,從耳墜子到步搖一應都換了絹花和珍珠,生生把她的活力給掐沒了,就是打扮的再像,也不過是個隨時可換的替代而已。
果然能陪在皇帝身邊的都不是凡人,保持平常心最要緊,不然一天到晚都在受委屈,很容易就要想不開。
南翮幫着把東西遞了進去,剛才濟貴人來伺候着用了半盅參湯,這會兒皇帝還沒歇下,又重新看起了奏摺,看樣子晚膳又是和之前一樣,原樣端上來,等涼了再端下去。
其實昭聖宮做的鯽魚膏很好吃,清清淡淡的,也最合他口味。
可惜就這麼僵持着,誰也不肯退一步。
公孫嘉奧是忙,水患止住了,隨即而來的賦稅又成了問題,逼着百姓交,他們會造-反,不交也不成,發兵的錢糧只夠幾月的效用。他這個皇位怎麼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眼下靖國的餘孽仍是蠢蠢欲動,其中就有那個怎麼都死不了的豫王。
他正在看常清寫的摺子,常清的品性沒的說,能悄無聲息地除去公孫伏都,就表示這人並不單單會行軍打仗,他對陣的兵法與謀略也是格外獨到,只是出身微賤一些,找機會多提拔就是了。
公孫劌還在牢裏,怎麼處置也是一個難題,分明常清有大把機會可以斬草除根,把舊主的事兒給抹平了,到了皇帝跟前就好比一張白紙,還能繼續做他的心腹大臣。
可惜了他不上道,始終不願意趕盡殺絕。
親弟弟一直關着是不太好,可就這麼放出來,又不足以震懾那些老臣。
公孫嘉奧依然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