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進學

81 進學

雖向來知道舅舅是盼着自個兒成才的,只這話到底頭回聽說,當下也只得應了,並不曾多問。

末了離得張府時,舅父一句,“叫你媳婦好生養着。”驚得他一怔,回過神來細細思量起來,今朝自己並不曾將媳婦兒身子不爽之事說與舅父舅母,這話倒從何說起?不過片刻又迴轉過來,心底曬笑。

好在舅舅不過提點罷了,自個兒府里,到底不曾整治得如鐵桶一般,早間請大夫時自己那失措的陣仗,早被二房的奴才瞧了去。

眼瞧卧在身畔的媳婦兒面色潮紅,想是之前才服了葯,藥性上來,只得按下心思,攏了被衾相依睡去。

因着心中存了事,第二日清早不到寅時便已醒轉,輕手輕腳下了床,洗漱了一番再回房瞧,王熙鳳業已醒來,一邊理着衣襟一邊笑,“醒了也不叫我。”

門外頭小紅怕是聽得自家奶奶的聲音,方隔了簾輕問:“奶奶,奴婢將水打了來罷?”

“打來罷,”王熙鳳揚了臉對着門口,略停了停又道,“叫小廚房擺飯,我與你們二爺一道用了再去給老爺太太請安。”

只聽得小紅脆脆的應了聲:“噯!”便沒了聲響。昨兒用了葯,難得睡了個安穩覺,王熙鳳自覺身子要比昨兒爽利些。待小紅小紫兩人撩了帘子進得門來,方開始洗漱。

用過早飯,與賈璉二人相伴去了賈赦院裏請安,又見過邢夫人。王熙鳳便隨着邢夫人去正堂給老太太請安,賈璉則是跟着賈赦去了書房商議。

事態發展已非自己能掌控,不如索性撩開手去。橫豎這些個爺們兒,不說是有匡助天下的大才,擺平這事兒的能力倒還是有的。只是這一番折騰,動靜不會小了,說不得如今大房二房的面子情只怕都要撕擼一點不剩。

不過,經此一事,賈璉也該能立得起來了,不說往後都能過上安生日子,潑天的大禍卻該是沒有了。

才到得院前,便聽得屋裏嘻笑聲,與邢夫人互看一眼,二人臉上瞬間綻放起笑容,“喲,太太,莫不是有什麼好事兒叫咱們趕上了?瞧老祖宗屋裏可是樂呵得很呢!”

話音剛落,便見琥珀掀了帘子迎出來,先行了禮,卻仍未止住臉上笑意,“大太太二奶奶來了!”

邢夫人點了頭道,“琥珀丫頭你先說說,老太太可是有什麼喜事兒叫咱們趕上了?”

只見琥珀拿手掩了嘴,“可不是好事嘛,大太太和二奶奶進屋裏就知道了。奴婢便不做這個巧嘴兒的八哥了。”說完打起帘子,請邢王兩人進得屋裏。

待請了安罷,大太太照舊只做個據了嘴葫蘆,王熙鳳拿眼瞧了老太太一眼,面上喜色掩不住,心中略略有數,隨手接了外頭丫頭才端來的熱茶,恭恭敬敬送了上去,未語先笑,“方才聽着老太太屋裏可是高樂,問琥珀這丫頭,屋裏可是有什麼喜慶事兒,耐何這丫頭是個嘴緊的,半個字兒都不透給我。”說罷故作羞惱,“可見老太太□□人的手段了,我先前還當自己是個人物兒,到底跟老太太一比,落了不知多少去了。”

老太太知她是奉承自己,心中到底受用,原就心情不錯,此時更是笑得暢快,“你這利嘴的丫頭,我如今什麼年紀,你要跟我比。不過痴長些歲數罷了,且安心等着罷,你若到我這地步,怕也不輸我了。”

“得了老太太這話,我今後且等着享福便成了。”王熙鳳故作安心之狀,遂又拉了老太太的手輕搖了搖,嬌嗔道,“老太太屋裏的喜慶事兒,孫媳婦還等着老太太給解惑呢,可不興像這些個淘氣姑娘,故意吊著人的。”

“好了好了,便知道你是個猴急的。”老太太笑得撐將不住,“鴛鴦你說給你二奶奶聽罷,我這把老骨頭可不是你們二爺,經不住她搖。”

王熙鳳見老太太拿賈璉打趣自己,面上有些赧然便撤了手。

鴛鴦抿了嘴兒一笑,接過話頭,“倒也算不得甚麼喜事兒,只不過老太太心裏得意罷了。”

王熙鳳側目看了老太太一回,不待發問,鴛鴦方又接了道:“今兒寶玉早早便來央了老太太,要去家塾進學,又說有個伴讀的朋友,實在得他的意。二奶奶再是猜不到的,便是東府那頭小蓉大奶奶的兄弟來着,因先生辭了館,現下頭沒得個先生,只在家胡混。正好昨兒寶玉去了東頭,一時碰着了,見人品行事不輸自己,愛得不行,約着那哥兒一道來家塾進學,可不今兒早早來求了老太太。老太太聽了再沒有不依的。”

“原是這般。”王熙鳳見老太太俱都點了頭,笑道,“往日間憑咱們多費了幾多口舌,也沒見寶玉這麼積極進益的。可見這讀書的事兒,還需有個伴才好的。”末了又問鴛鴦,“既是蓉哥媳婦的兄弟,咱們這不興怠慢了人家,進學的一應家什可都準備了?跟着的小廝可還妥當?雖說蓉哥兒媳婦也是個底細人兒,到底年輕面子又淺,比不得我這橫貨,若有什麼不周到的,怕也不敢說的。”

“二奶奶盡放心,”外頭琥珀一撩帘子進來,手裏奉着一盤果子,往炕桌上撩了,復又笑道,“這樣事兒,便是老太太太太奶奶們不吩咐,咱們這些底下人這點子機靈都沒有,難道就是木頭樁子不成,要真是這般,也不用伺候老太太了,早被太太攆得家去種地了。”

幾人又笑了一回,王熙鳳見老太太面上顯出疲色,忙上前扶了老太太往迎枕上歪了,“單你這丫頭會說,我不過多嘴問上一句,倒招得你這一車子的話,老太太這屋裏的人,自然是再靈泛不過的了。”說罷又笑了一回,“老太太,今早進得可香不香,我眼瞧着可是有些困了,不如先去歇個回籠覺養養精神,若是想摸牌頑了,便使人來叫我罷。”

老太太到底年歲一年大似一年,早上叫寶玉鬧了一回,這會子確是有些乏,便由鴛鴦琥珀兩人伺候着去歇了。

待王熙鳳與邢夫人出來正院,兩人一路無話,相攜回了東頭,王熙鳳辭了邢夫人,回了自己院子。

人說冬好眠,確是如此。且不說是旁的人,便是王熙鳳自己,也有些撐不住困意了,瞧了一回巧姐和瑞哥兒,見俱都在歇晌,索性隨了大流,也在軟榻上歪起來。

小紅與小紫見了,一個抱了針線在熏籠上守着,另一個則掀了帘子出去安頓,屋裏十分靜謚,不多時王熙鳳便迷迷糊糊了起來。歇過一回精神好了許多,方想起來頭天心裏謀划的事兒來,賈璉的話到底進了她的心裏,不過她向來不是那知難而退的人。是才又吩咐小紫去了一回正院裏,說了得了個好花樣子,這幾日在屋中休養,橫豎沒旁的事,便請三位姑娘來瞧個新鮮,也來陪她解個悶。

小紫應聲去了,不多時便迴轉並帶了話,“叫嫂嫂惦記了,嫂嫂不嫌棄咱們幾個聒噪,定是要來叨擾一二的。”

王熙鳳得了話,便叫小紅去吩咐人將廂房收了出來,去廚房裏叫了果子並些點心,待姑娘們過來好用。不過柱香的功夫,迎春幾個便裊裊娜娜的來了,門口的小丫頭忙打了帘子,只見王熙鳳下得榻來,笑道,“我托回大,便不迎你們了,迎丫頭你帶妹妹們到廂房去,我這屋裏實是不好招待你們的。”

“就聽嫂嫂的。”迎春領着探春惜春兩個,見過了禮,便轉頭跟小紅紫去了東廂歇下。王熙鳳換過衣裳,這才行至案前撿了昨日的帳本子,去了東廂。

甫一進門,便見迎春幾個靜靜坐着,輕聲談笑着什麼,不由笑道,“我與二爺是妹妹們再親不過的哥哥嫂嫂,縱妹妹們來我院裏的時候少些,可也切莫拘束了才是,如今二爺在京中任了職,我也閑在家中,咱們當好好親香親香才好的。”說罷往榻上坐了,指着桌上的並不曾動過的果子點心道,“不是甚稀罕貨,不過比往常略難見了些罷,總是要進嘴的東西,莫不是替你們哥哥省着?”

說罷又見幾個姑娘身畔的大丫頭都還守着,便嗔了小紫道,“你這紫丫頭,隨我幾年了,還是這麼沒眼力見兒,姑娘們到我這裏來了,還不將你幾個姐姐請到外間去歇着,難不成還要你幾個姐姐們接了你的差使不成?”

小紫見王熙鳳嚷她也不惱,只抿着嘴兒笑道,“奶奶您可冤死奴婢了,方才奴婢再四邀了司棋姐姐們去頑,便是說破了嘴皮子也沒見應了奴婢,可見奴婢是個不上枱面的。”

王熙鳳一點她的額頭,“偏你會尋由頭,成了,這會子你小紅姐姐也來了,趕緊的領了你司棋姐姐下去好生招待着。可別白白可惜了我叫小廚房特意準備的席面。”說完了小紫,又沖司棋幾個道,“我這裏丫頭盡夠了,倘或喚上一聲,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閑的,這裏是用不着你們了,還不下去歇着,一個個這般忠心,倒叫我眼紅得很,說不得哪天我就找你們姑娘討了你們來。”

司棋幾個原先不過礙着王熙鳳不曾發話,不敢由着性子罷了,見璉二奶奶說得客氣,又誇又捧的,實是會說話得很,各個轉頭瞧了瞧自已姑娘,皆點頭許了。便也不客氣,道了惱,行了禮后隨小紫下去玩了。

打發了跟前的丫頭,屋裏只得幾個主子並小紅在,探春性子爽利大方,見王熙鳳確實真誠相邀,慢慢去了拘緊笑道,“嫂嫂盡說笑,璉二哥哥哪裏就需要咱們省着了。方才不過是咱們幾個說話,倒忘記了。”

迎春惜春兩個也連連應是,王熙鳳見此情景,心緒翻滾,復嘆息一聲,“如今叫妹妹們與你二哥哥這般生分,確是我的不是。”並不說些往後彌補之類的場面話,實是她心裏頭清楚,若她說甚麼彌補,倒叫這些個小丫頭心中惶恐,惟恐自己卷進兩房爭鬥中左右不是。

又說笑了一回,幾人又將王熙鳳找來的花樣子細細瞧了一番后,王熙鳳使了眼色叫小紅在門外守着,這才正了顏色道,“今兒尋了個由頭找妹妹們過來,不過是做嫂嫂的一點私心罷了。”

迎春幾個見王熙鳳臉色整肅,忙停了調笑的心思,“嫂嫂但有吩咐,直說便是。”

王熙鳳臉上泛起淡淡笑意,“說是我的一點私心,但憑妹妹怎麼瞧我都成的。不過嫂嫂得先將話撩明了,妹妹們也好心中有數。這話就在這屋裏說了,倘或出了我這院子,還是緊存些為好。”說罷也不待三春接話,又道,“說句不怕笑的,往日裏一直覺得自己是有些能力的,便是天底下兒郎,我也不憷他幾分,甚是不知曉天高地厚的。”

王熙鳳想着先前頭可不是這般行事么,掩了嘴笑罷一回,迎春幾個面面相覷,不防她這般說道,一時不知要如何接話,王熙鳳也不管,逕自擺了擺手,“前頭跟你們二哥哥出門為官,見了許些官家太太小姐,如今再回頭再看咱們,少不得心裏是有一翻比較了。”

“我自詡咱家的女孩兒,個個是那百里挑一的,只惟一點遺憾,妹妹們成日間只在府裏頭繡花讀書,閑時或曾頑鬧一回。哪裏曾出過府到旁的人家裏走動,這見識得少了,眼界自然也窄上許多。

不說旁的,只說這每日間繡花一頭,外間便不似咱們這等看重。富貴人家裏,姑娘們能綉個花兒朵兒的便成了,哪裏就天天拈着不放的。他們看重的,是姑娘們管家理事的本事。往後出門子成了親,一家子幾百人吃喝營生全握在手裏,這等事體,若心中沒個成算,光指着爺們兒那幾個俸祿,怕是得喝西北風了。

老話常說,男主外,女主內。就像你二哥哥如今撐起咱們這房門戶,整日間在外頭勞累當差,沒得叫他白日裏辛苦了晚間還得替我打理一回家事的。倒不是誇讚自個兒,此等本事,若沒個三年五載,哪裏便說得上手。便是我也是我嬸娘打我小時便帶了我與瀾姐兒在身畔學着管家,若不如此,你們且瞧着我們家老爺太太的性子,可是能叫我管了這家么?”

許是話說得有些重,又從來不曾有人在她們跟前說起世道艱難,此時王熙鳳狠心揭開了蒙在她們面前的溫情面紗,幾個姑娘面上皆是戚戚之色,眼中儘是惶恐無措。

屋裏沉默良久,到底是惜春年歲尚小,性子又烈,白着臉兒揚了頭,“往後我是個什麼光景兒,還不知道呢,便是不成……不成……我便絞了頭髮做姑子去!誰耐煩受那磋磨。”

迎春低眉斂目,不知在想些甚麼。只探春面沉如水,左右看過迎春並惜春兩個,一探手拉過二人,行至王熙鳳面前福身道,“嫂嫂今兒獨獨叫了我們姐妹三個,又說這一停話,我們姐妹哪裏還不明白嫂嫂您是想疼惜我們這幾個做妹妹的,現下里話我們幾個皆都明白了,只往後如何,還要仰仗嫂嫂指點一二。但能受一點好處,也是我們的莫大的福分了。”

王熙鳳不料她如此鄭重機變,倒高看了她幾分。忙上前扶了眾人,“是我說得重了,我只怕話輕了驚不醒妹妹們,你們成日裏不過跟着珠大嫂子,她那麼個身份,上頭又有太太壓着,到底十分不便,府里庶務,哪裏容得她來置喙。老太太叫你們跟着她,原意是好的,奈何她身份尷尬,自你們珠大哥哥去了,憑府里那起子富貴眼的下人,能保住蘭哥兒不被遭賤便不錯了,哪裏分得出心思來教導你們一二。”

安撫了一回,見三春心緒略平,方才轉身託了帳冊子出來,“教你們管家倒也容易,若說經濟事務,全看各人領悟,我近日裏得了閑,便思量拿個鋪子出來交予你們管管,這鋪子就在京中,鋪里的管事,也是我的陪房,人倒還算老實忠心,若妹妹們有心向學,便無須客氣,只接了這攤子事兒,做甚麼營生我皆都不管,憑你們賣衣服綢子還是粉兒簪兒的,盡你們由着性子折騰。但有不懂的事,倒是能問問我。”

將將平復了心緒的迎春三個,乍聞此事慌忙起身辭道,“這怎使得!”

“嫂嫂!這可不能!”

“嫂嫂!”

王熙鳳笑着將三人一一按下,“旁的我也不說,妹妹們心疼我的心我記着了。這原是我的嫁妝鋪子,府里是管不上的盡放心罷。不是我自誇,這兩年經營還算穩當,錢是賺了些的。惟有幾間鋪子在京中,我人跟着你們璉二哥哥在外頭,實是有些顧不上,倒也沒折騰它,如今返了京,少不得要打理一回,正想着妹妹們沒個練手的,這才單撥了這一間鋪子出來。往年收成算不得十分好,但勝在好地段,憑是做什麼,虧不了多少。現下里交到妹妹們手中,我且盼着能多多賺上一些呢,也好叫咱們存些自己買些花兒粉兒的私房,總好過伸手朝府裏頭要不是。”復又嘆了一回道,“縱是府里該養着咱們,只是到底花自己的錢腰杆子才硬不是?”

王熙鳳說得懇切,如今所為,不過稟着自己的本心罷了,她也曾體會過六親無靠的艱難日子的,種種心酸,處處算計着討生活,實是不想再來一回了。眼下姑娘們尚有幾年好光景,可命運之輪已然緩緩啟動,帶着她們掙上一掙,倘或有一人能得了好歸宿,太虛境中讖言不應,便是往後叫她自己應了那讖言,憑着這點子情分,總能叫自己一雙兒女不至下場凄涼。

“我知曉妹妹們向來單純沒甚算計,一時不敢接茬也是有的,我就將打算說與妹妹們一聽,若覺得成,咱們今天便說定了這事兒,你們來我這裏多有不便,往後只叫底下人來回跑腿傳個話便得了。

如今我身畔的丫頭們也到了該許人的年歲了,只我總捨不得罷了,小紫也還算了,一來橫豎沒個兩年光景她也要隨她老娘出去過活,二來咱們這府里的人我還沒瞧着有配得上她的。

單就小紅並豐兒青兒幾人了,小紅的老子娘如今頗受你璉二哥哥看重,一時離不得,偏我又甚愛小紅那品格兒,是想放她出去做個正頭娘子的。豐兒是家生子,惟青兒這丫頭,是打外間買進來,又六親不靠的,她也不想出去做個無根浮萍,早早便與我說了,就呆在我身邊做個管事娘子,如今也尋摸得差不多了。這丫頭機巧不下小紅小紫,若妹妹們允了這事兒,我便將青兒風風光光嫁了,做了管事娘子。往後但凡妹妹們有事,只管遣了她去,再沒二話的。”

迎春向來不與大房親近,與賈璉更是一般,大多時候甚覺尷尬不好開口多言,如今聽得王熙鳳一五一十說了,樁樁件件皆是為她三人打算,縱平時不甚管她,也是因着她自已不親近的緣故,這府中何曾有人這般替自己打算過?一時五味雜陳,眼中隱隱有淚,她向來寡言,此時更說不出甚麼話了。

探春心中更是翻了個個兒一般,她是二房庶女,嫡母與眼前的嫂嫂勢同水火,她平日間說笑,都不敢帶上大房一言半語,更遑論叫大房替自個兒打算。自這嫂嫂嫁進了府里,兩房原先尚算和睦的關係,到如今已是撕破臉來。

平日裏礙着老太太,面上倒和平,私下裏不知多少刀光劍影,她甚至還影影綽綽聽聞父親那妾室鬧的事兒,與這厲害嫂嫂是有些聯繫。左思右想了一回,明知這事兒於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心中縱千般想應許了這事兒,偏於開口之際,又於腦海中想起嫡母說起璉二嫂嫂時一張憤恨扭曲的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神思都有些暈亂了。

惜春倒是最冷靜自持的,她性子清冷,不過是自幼時便瞧了許多冷暖,自東府里亂成那麼個樣,憑着府中下人那張嘴咧咧,她哪還有什麼不知曉的,心中甚恨,恨不能就此撇開凈了,好叫她耳邊清靜,偏生血脈一事哪裏能說斷就斷的,如此冷冷清清的,她也不回府,那頭也不來接她,各自得了安靜罷了。

場中諸人各自心思起伏,一時竟不得言。

王熙鳳最心疼的是惜春,好好的世家嫡小姐,莫說好好教養的話,便是能給她幾個體貼的下人,叫她住得自在一些都是沒有的。沒有人告訴她官家小姐是什麼樣子的,只憑着她那股子傲氣撐着。今兒王熙鳳並沒有指點她,不過安排件事兒罷了,惜春心裏卻是再清明不過,橫豎東西兩府都不在意她,她又何需在意旁的人如何,且不論璉二嫂子到底有甚打算,於她也是有利無害,便是嫂嫂真心疼惜她,往後她得了好處,便十分回報好了。

是以最先定下心思的也是惜春,“嫂嫂大恩,妹妹這裏且受着了,好叫嫂嫂知曉,不管旁的人如何想,這茬我是接定了的。”她篤定的事,向來不曾失言,若要報恩,記在心裏便是。

王熙鳳扶了她的手牽至身畔坐下,“妹妹無須與我外道,我只盼着妹妹這點子東西,能換得妹妹有些進益便是我的好處了。”說罷又對迎春探春二人道,“妹妹們心思我是省得的,或者今兒拿不準,便是思慮上三日也成的。只一點我先頭便說了,這話兒出了我這院子,便很該謹存些,便是妹妹們貼心的丫頭,也很應該慎重。這府裏頭,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王熙鳳點到即止再不說話。

眼見得時辰不早,便又喚了門口害着的小紅來,“今兒個嫂嫂沒招待好,叫姑娘們玩得不盡興,待過些時日身子大好了再治了席面請老太太寶玉和妹妹們一道頑罷。小紅你去將我新近才得的花樣子並些點心包上一些,送到姑娘們房裏去。”

小紅脆生生道了聲“是”復又出去了,顯是順便又通知了小紫一聲,小紫復又帶着司棋幾個來接了迎春,再三謝過璉二奶奶后便伺候着自家主子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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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同人之月度銀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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