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力敵

站在凌光不遠處，有一雙猩紅的眼睛，眼睛猩紅到如要流出血一般，閃耀着嗜血的光芒，紅色光芒下，能看見環繞着眼睛上的，是一團一團的黑霧，濃濃的黑霧，漂浮在紅色眼睛的周圍，像是一個黑色的洞穴，吸引着別人一窺究竟。

凌光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他猛地甩了甩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下午被那男童咬傷的傷口似乎隱隱作痛。

凌光不由自主地捂住傷口，然後抬頭看向那雙紅眼睛，紅眼睛又亮了幾分，照得黑色的洞穴更亮了一點，恍惚間他似乎看到陸南欽緊閉着雙眼，被黑色的霧氣環繞，臉色蒼白無血色，似乎死了一般。

凌光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連忙跑過去，聲音嘶啞，“陸南欽——”

黑洞中的陸南欽露出痛苦的神色，睜開那雙好看的眼，看着他，嘴唇蠕動，明明沒聽見他的聲音，凌光還是讀懂他的意思，他說：“救我。”

凌光腦子似乎被什麼纏住了一般，很重，很沉，眼皮也是，他咬着唇，保持着一絲理智，雙手抱着腦袋，顫聲道：“你等我，馬上過來——”

他往黑洞跑過去，突然膝蓋一通，猛地摔倒在地上，額頭磕在地面上，讓他突然一個激靈，更清醒了幾分，他抬頭看着黑霧繚繞的黑洞，看着那裏面的陸南欽，定定看着，突然猛地咬破自己的唇，血腥味瀰漫在口腔中，凌光手指抹過唇邊的血跡，然後閉上眼睛，抹在眼皮上，再睜開，那裏面的陸南欽有一絲扭曲，眼神中帶着一絲兇狠。

他不是陸南欽，是我的幻覺，就像下午被小孩咬出血的傷口，都是幻覺。

凌光甩着腦袋，站起身來，從背包中拿出自己的佩劍，血抹在劍身上，巴掌大的小劍，瞬間長成了三尺，他橫劍於身前，面色微沉，一字一頓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散！”

話音一落，纏繞在凌光身上的黑霧猛地退散，然後被那雙紅眼睛吸入，那洞中的陸南欽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凌光鬆了一口氣——陸南欽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被人抓住呢？自己還真是沒腦子。

氣還沒松完，紅眼睛突然傳來一陣戾叫，一陣陰風掃過，凌光用手遮住了眼睛，再放下的時候，凌光頓時心下一寒——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凌光眼前出現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黑色霧氣，不下五十團，但是看起來，並不是紅眼睛那一團的黑霧，他們是自己生成的，大概又受到了紅眼睛的影響，所以，在周身被紅眼睛的黑霧所纏繞。

他們也是瞪着一雙紅眼睛，似乎被打擾了休眠之地，嘴裏呲呲地響着，那模樣像是要隨時撲過來一樣，又像是顧忌着什麼，所以，只是用張牙舞爪表達它們的不滿。

凌光連忙掏出自己的羅盤，指針指向，讓他愣了一會，它們是鬼？

不可能吧？怎麼會這麼多惡鬼停留在此，難道沒有輪迴？

凌光抽出一沓符紙，猛地擲了出去，伴隨着一身輕叱，符紙一字排開，貼上那些個霧氣，那些霧氣突然退散而去，露出原本的行屍走肉的模樣，陰寒之氣，瞬間繚繞在周圍。

真是鬼，不是屍變。

怎麼會這麼多？鬼魂滯留人間，得不到度化引渡，怨氣會越來越深，變成厲鬼，只是，這些厲鬼怎麼會逗留在此，厲鬼不去尋仇，驚擾生人，而是逗留在此，實在是匪夷所思。

凌光還沒想出所以然來，那些厲鬼突然厲聲而叫，他聽不出那些人說些什麼，但是，那些人靠近了他一點。

凌光心下一凜，往後退了一步，突然想起這裏被陸南欽布了陣，這些厲鬼應該靠近不了才對。

凌光又看向紅眼睛，那個紅眼睛始終睜着一雙血一般的眼睛，狠厲地盯着他，卻沒有動。

到底想怎麼樣？這麼僵持也不是辦法啊？凌光倒想出去，戰個痛快，但是這麼多厲鬼，一處陣法，沒有片刻，肯定被撕成碎片。

凌光掏出手機，想打電話給陸南欽，讓他不要睡大覺，現在正事要緊。

可是，掏出手機才知道，沒有信號啊！

凌光偷眼看了一眼紅眼睛，思忖着是不是紅眼睛搞得磁場，所以，沒有信號？當然也可能位處偏遠地方，沒有信號也是有可能的。

凌光想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這裏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普通人也能察覺不同，陸南欽不可能走太遠，他真的會不知道？

凌光還在想，那些厲鬼又叫了一聲，然後，接下來的畫面，讓凌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們竟然不怕死地往陣法中撞了過來，每次撞過，陣圈中都會閃現，然後那些厲鬼叫得更痛苦，更大聲。

明明痛苦，為什麼還要飛蛾撲火般地撞過來？

凌光想不明白，看向那雙紅眼睛，紅眼睛的眼睛更紅了，然後那些厲鬼撞得更歡快了。

凌光不由地想到了一個可能，那雙眼睛，該不會是，鬼王？

這裏的鬼王，不是世間萬鬼之王，而是，域鬼之王，顧名思義，一個區域的鬼王，方圓數百里，以強鬼為尊，成為域鬼之王。

如果是域鬼，那麼這些厲鬼自然會聽命於它，就算是將自己撞得灰飛煙滅，那些厲鬼也是甘之如飴的。

碰上了域鬼，那就麻煩了，那些厲鬼不要命，即便不能輪迴，也會聽從域鬼的指令的。

凌光手腳發寒，嘴裏把失蹤的陸南欽罵得半死，他顫巍巍地掏出自己的靈使，看着顫巍巍的四個小木人，不知怎麼覺得有些心酸。

這四個甲乙丙丁會不會一出去就被撕成碎片啊？

凌光這麼想着，卻還是一人貼了一張符，小木人突然激靈了一下，猛地邁着小短腿，朝四個方向跑去，一出陣，小木人頓時長成一個成人般大小，手握長劍，在厲鬼圈裏大殺四方。

厲鬼見四個小木人出來，頓時撲了過去。

凌光捂着自己心痛的心臟，不忍直視。

沒過多久，那麼些厲鬼又來撞陣法了，而那四個小木人還在苟延殘喘地戰鬥着。

凌光正在想辦法，在背包里掏了會兒，終於掏出個東西來，是個信號煙花，媽的，竟然忘記了這個茬。

凌光恨不得自己去撞死，連忙去拉引線，信號彈打出去了，沒來由地一松，卻沒想到，突然感覺到一絲陰冷的氣息，凌光尋着那氣息，找到了那處源頭——一處陣腳的符紙從桃木劍上飄了下來。

凌光頓時臉色蒼白，而更讓他心寒的是，那些厲鬼全部往那一處擠去，符紙已經飄落，用不了多久，那些厲鬼就會衝破陣法。

凌光冷汗涔涔，握着劍的手都是汗——不說能不能對付這麼多厲鬼，就算真對付得了，那雙紅眼睛肯定不會那麼好對付。

關鍵時刻，陸南欽到底去哪了？

“陸南欽，你個混蛋，死哪去了？難道不知道這裏很危險嗎？”

“既然知道很危險，那麼就想禦敵之法。在這裏靠着別人來救，你當別人都是及時雨嗎？”就在凌光暗罵陸南欽的時候，陸南欽的聲音突然就從耳邊傳來，凌光嚇了一跳，轉身看到陸南欽冰寒的臉。

“我……這麼多厲鬼，我怎麼可能斗得過？”

陸南欽略帶深意地看着他，“不能力敵，難道不能智取嗎？你不是中級除靈師嗎？難道連這點也需要人教？”

凌光被問得啞口無言，咬着唇說不出反駁的話。

陸南欽看了一眼那雙紅眼睛，“擒賊先擒王，我去對付域鬼，你自己想辦法在這裏周旋。”

凌光剛想說話，陸南欽看也不看他，徑直往紅眼睛的方向走去，紅眼睛看着不怕死的陸南欽，低吼了一聲，千萬縷黑霧如蛇一般纏了過去。

凌光看着陸南欽的背影，突然有些委屈，但也知道陸南欽說得沒錯，你可以相信隊友，但是永遠不能只依賴隊友，還有靠自己。

凌光深吸一口氣，看向那些個衝破陣法的厲鬼，往自己這邊奔騰而來，凌光緊了緊劍柄，另一隻手甩出一疊符紙，符紙飛一般掠了過去。

凌光轉身就跑，另一邊又掏出乾坤袋，“收——”

被符紙牢牢貼住的厲鬼，會直接進入乾坤袋，這樣能減少數量，凌光想得很好，但是真正進入乾坤袋的，卻只有兩三個。

凌光停住腳步，召回小木人，四個小木人已經千瘡百孔，卻依然堅定不移地站在凌光身邊，凌光帶領着小木人又往鬼群中鑽，有了小木人的護法，凌光在鬼群中穿梭，一張紙符紙準確貼了過去，乾坤袋中也收了不少。

但是，小木人已經一個個失去戰鬥力了，厲鬼還這麼多，憑自己一己之力，肯定收不完，他又不敢退卻，否則，肯定會被陸南欽看不起，而且，陸南欽一個人對付域鬼，壓力比他要大得多，他根本被資格抱怨。

凌光退了幾步，瞟了一眼陸南欽，果然，陸南欽並不輕鬆，紅眼睛能御周身煙霧，陸南欽在那邊執劍戰鬥，卻始終近不了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