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拿手絕活
這不，一位脾氣火爆的老工程師就直接站了出來，看了眼劉峰，絲毫也不客氣地道：
“不是我們推卸責任，我們的五軸數控中心，已經代表了華國機床行業的最先進水平！圖紙我們都看過了，加工精度並不比J-20的矢量發動機困難，而且我們也是嚴格按照相應的標準來操作的，沒有理由連矢量發動機的精度都能達到，而這東西，卻總是出問題！”
“因此，原因很明顯，不是你們提供的材料不合格，就是你們的設計不成熟，根本達不到設計要求！”
“您是？”
“這位是咱們加工中心的曹萬生曹老，五軸數控中心的頂級專家，9級車工……”負責人苦笑着給劉峰介紹道。
9級車工？
劉峰愣了下，這可是國寶級的牛B人物了啊！
也難怪脾氣這麼火爆……
“曹老，設計圖和材料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那你的意思，是咱們加工中心有問題嘍？”老先生冷笑了一聲，“既然如此，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或許M國人和D國人那邊，可以把你這東西加工出來。”
劉峰：“……”
脾氣還真大！
看到劉峰被懟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陳學東院士連忙開口道：
“曹工，會不會真是咱們的五軸數控中心加工不出來？您也知道，在高端的裝備製造這一塊兒，咱們確實要比歐M差了很多，尤其是高端機床，同樣的五軸數控中心，人家的加工精度確實要比咱們的高出很多。”
確實。
表面上看，華國已成為了世界第一機床生產大國，機床產值在09年的時候就成為了世界首位，並且在這些年中也一直保持着世界第一，但事實上呢？
去年（13年）華國的機床進口總額約為101億美元，出口總額卻只有27億，能夠想像嗎，一個號稱是世界第一機床大國的國家，機床的進口總額卻是出口總額的4倍！
問題出在了哪裏，還不是因為咱們出口的都是中低端產品，而進口的都是高端數控機床？
尤其是在五軸數控中心人家都還不賣給我們的時候，也能有如此龐大的入超！
儘管華國也能研製出自己的五軸數控中心，解決了有無的問題，但和國外的差距相當明顯，尤其是在歐M都已經有了更高端的七軸數控中心的時候……
“機床的問題說不通，畢竟，我們連精度更為嚴格的矢量發動機都能加工出來，沒有理由在加工你們的這些東西的時候，就不達標吧！”另一位頭髮都有些花白的老先生站了出來反駁道。
“這位是錢高軒錢老，也是我們的頂級專家，9級鉗工……”負責人繼續苦笑着介紹。
陳學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606所竟然還有如此之多的頂級技工，心裏也驀然有點虛了，難道真是他們的原因？
“這個，也不一定吧，畢竟我們的設計和矢量發動機還是有所不同的……”
“明明是你們的材料有問題！”
“太荒謬了，我實在不能理解，精度更高的材料我們都能加工出來，怎麼放到你們這東西身上，就一直不合格？”
“沒錯，咱們的五軸加工中心雖然比歐M的差點，但也足夠我們自己使用了，絕對不可能是機床的原因！”
直接懟得陳學東也說不出話來。
眼看着局勢正向著失控的方向發展，負責人張了張嘴巴，卻完全沒有辦法控場。
“咳咳，我來說兩句吧。”
這時候，還是喬院士站了出來。
畢竟是606所的負責人，在看到了這位老先生之後，站在這裏的絕大多數人，都很給面子地平息了議論的聲音。
“我們先暫且不管是誰的原因，現在最關鍵的是要解決問題吧？這款發動機可是關係了國家航天工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比J-20都還要重要，因此，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推卸責任，實事求是地找到根本，解決問題……”
“沒錯，”黃奇輝也是適時站了出來，剛才他看得也是一臉頭疼，“我很理解諸位老先生對咱們五軸加工中心的情感，容不得別人有絲毫懷疑，我也很理解劉教授你們對自己的信心，但做學問嘛，最終還是要實事求，大家友好討論，友好討論……”
加工中心內，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
在聽到了兩人的話后，不少人都有點不高興了，你們兩位都是606所的自己人，怎麼也跟着支持起外人來了？
什麼劉教授，炸藥獎獲得者又如何？
又不是搞機床的，還能比他們更懂？！
然而，同樣在聽着的劉峰，卻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面對着這些老先生的質疑，劉峰聳了聳肩，絲毫不改自己的信心：“這樣吧，我並不清楚這裏面的情況，咱們現場再加工一次，興許是其他沒有發現的原因呢？”
曹老先生不氣反笑說：“好好好，你要是真能找到其他原因，或者乾脆就是我們加工中心的緣故，我當即拜你為師！”
“那就不必了，”劉峰笑了笑，嘆了口氣說，“您老差不多都能當我爺爺了，而我卻不敢當您的長輩。”
“哼！”老先生冷哼了一聲，“廢話少說，願賭服輸！什麼時候開始？”
“時間不等人，就現在吧！”
“那好，我就讓你死心！”
說著，老人家打開了一台空閑的五軸數控機床，命人把材料都準備好，熟練地操作起來，一邊操作着，一邊還對外做着講解，那意思是你們看着，我的操作步驟是沒有問題的。
其他幾位老專家當然是看得直點頭，至於喬院士、加工中心負責人、黃總以及陳學東等人，自然是滿臉苦笑，還真是火爆脾氣，一言不合就開幹了啊！
卻也沒有辦法阻止。
然而，正當老人試車完畢，準備把材料放到操作台上的時候，劉峰突然大叫了一聲：“且慢！”
“怎麼了，有問題？”曹工皺了皺眉，轉過頭來，“你放心，如果是機床操作上或者程序上出了問題，老錢他們也不會包庇我。”
“諸位大師的操作水平，我還是相信沒有問題的，”劉峰笑了笑，心裏卻暗暗吐槽着，即便真有問題，咱又看不懂，還不是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當然，都是頂級的大師傅了，應該也不會出這種低級錯誤。
繼續說道：“我想先看看你們的加工材料。”
“行，你自己看！”
“這應該是一號大件的生產材料吧？”
劉峰一邊查看着裝載台上的材料，一邊輕聲自言自語道。
一號大件，正是“碳帆”最關鍵的“碳層”結構，是一塊近似橢圓的大麴面，需要將表面公差加工到小於一絲的程度，畢竟需要在上面塗抹一層U-235塗層，要求自然相當嚴格，因此也是五軸加工中心“出問題”最多的大件。
“沒錯，就是這東西。”曹工點了下頭。
“嗯，那好，我沒什麼問題了。”
仔細地觀察了一陣子，劉峰點了點頭，確定下來。
他現在的異能能力早已經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將材料的微觀狀況反饋到腦海中，比最先進的掃描隧道顯微鏡以及其他任何檢測手段都不知道要精確多少個數量級。
剛才他已經確認了“碳層”結構的狀態，是完全符合當初他對這種材料的設計要求的。
然而，根據這幾位頂尖加工大師的說法，應該也不大可能是加工操作的問題，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
……
毫不誇張的說，經過了這麼多次的失敗加工，使得反物質發動機樣機的每個零部件造價，都已經達到了一個讓人難以承受的地步，至少，價格絲毫不比同等重量的寶石要低！
只能說，作為人類工業領域的皇冠，發動機這朵工業之花，其加工困難程度果真是名不虛傳。
當然了，搞科研就是在燒錢，這一點，無論是劉峰還是高層，心裏其實都早有準備，因此，即便反物質發動機工程的燒錢速度超過了發電工程，一直以來也沒有人說什麼。
至少，相比起數十年如一日地在飛機發動機上的巨大投入來說，反物質發動機的研製已經算得上是極端“廉價”了。
京城動力研究所。
站在裝配中心的廠房內，看到從606所運回來的零部件逐漸組裝成成品的那一刻，陳學東終於忍不住站上了裝載台、撫摸着台上那散發著黝黑錚亮光澤的脈衝能量發動機，發出了一聲感慨。
“真不容易啊。”
站在裝載台下，劉峰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確實不容易。前後投入了500多億資金，近3千家配套廠商，累計超過10萬人次的共同努力，而606所那邊，堆積起來的報廢材料都能堆成一座金山了，這才成功搞出了這麼一台樣機！如果當初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再想弄這麼個玩意兒。”
沒錯，為了先把這玩意兒給弄出來，他幾乎抽調了整個動力工程研究所的精幹力量，連高能粒子發動機的研發進度都不得不為此而推遲，整個動力研究所，上至他劉峰，下到最普通的研究員，這幾個月來幾乎都沒有睡過一個整覺的！
容易嗎他們？
一旁的金東寒院士也嘆了一口氣：“是啊，不容易，不過咱們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有了這東西，未來已經牢牢掌握在了我們手中！說實在的，真是難以置信，我們竟然真的能在短短9個月的時間裏，把這玩意兒給打造出來！”
陳學東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不比這位平靜多少。
相比起一開始就投身在發動機研製工作當中的金東寒來說，“半路出家”的他，更能從這一刻感覺到那種幸運以及滿滿的成就感。
如果當初劉峰沒有想起他，或者在選擇的時候自己行將踏錯的話，收穫這一切的就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了！
此時此刻，對於劉峰，除了滿滿的敬佩以外，他的心中更是充滿了感激，感激他的知遇之恩，感激他讓自己能夠經歷這一切，若非現在還差了最後一步“試車”沒有完成，他早就拉着劉峰一起喝酒慶祝去了！
從兩位院士的臉上讀出了那一抹如夢似幻，劉峰卻搖了搖頭說：
“將近一年的時間，只能說勉強合格吧。這麼大的投入，又有這麼多大佬一起攻關，竟然也拖了這麼久，看來，還是因為咱們的基礎工業太過薄弱，大而不強啊！”
“如果當初換成是M國人的七軸聯動數控中心，或許從圖紙確定的那一天開始就不會產生多少波折，人家直接在加工材料的時候，就能直接發現到問題所在，哪裏會搞出這麼多事情來！”
陳學東也點了點頭，他可是和劉峰一起到的606所，親眼見證了在雙方看起來都沒有任何問題的“問題”是如何被破解的，自然明白劉峰在說什麼。
“沒辦法，人家國外的精密機床製造行業已經進入了微納時代，並且還能集信息技術、系統控制技術、電子技術、光電子技術、通信技術、傳感技術、軟件技術和專家系統等為一體。然而咱們國家呢，竟然連普通的機床都還沒有完全做到中低端數控集成時代，而早在80年代，人家歐、M、東麗國就已經做到了！”
“在開發高端數控機床的關鍵技術上，比如說高速、高精運動控制技術，動態、熱態綜合補償技術，多軸聯動和複合加工技術，智能化控制技術，高精度直驅技術及可靠性技術等等，綜合起來，咱們至少落後了西方國家30年！基礎工業的提升，真是難，難，太難了！”
“是嗎？”聽到陳院士的感慨之後，劉峰略微遲疑了下，打量了這台發動機一眼，認真思忖了片刻之後說道，“我倒是覺得相比起脈衝能量發動機來，高端機床的研製反倒是相對簡單一點。”
陳學東：“……”
金東寒：“……”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敢於放出這種豪言的人，這地球上似乎也只有這傢伙一個了。
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倒不是劉峰在吹牛B，而是有事實作為依託。
高端機床，尤其是像五軸聯動數控機床這樣的國之重器，其對比其他中低端機床的優勢，無非體現在加工效率和加工精度上而已；而華國這邊確實也開發出了自己的五軸聯動數控加工中心，但在精度以及機床的壽命上，甚至都不如人家的三軸，更不用說很人家的五軸、七軸相比了。
至於如何解決機床的加工精度和壽命時長，這是一個極端複雜的問題，但對於劉峰來說，他卻有兩招絕活！
因為，除了機床的設計原因之外，影響機床加工精度和壽命的根本原因，傳感技術以及機床材料這兩塊兒，至少能夠佔據80%！
就比方說曹工在加工“碳帆”的時候，國產五軸聯動數控加工中心竟然會因為刀頭材料的原因，導致受體材料出現微量的彈性形變。
而這樣的彈性形變，在加工其他材料的時候卻很少出現，或者出現了也依然在公差允許的範圍之內，也怪不得幾位老師傅都一直都說是“碳帆”材料的原因了！
畢竟，從表面上看，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嗎？
沒人發現刀頭材料竟然會有如此之大的影響，反而怪罪加工材料不合格。
然而，如果把國產五軸聯動數控加工中心的傳感技術能夠提升一個等級，至少達到傳說中七軸聯動加工中心的那種程度的話，理論上是完全可以發現這些問題的，然後再針對性地開發適應的刀頭，一切就迎刃而解。
一招是發現，一招是從材料上來解決根本問題，對於掌握微觀世界的材料學大師劉峰來說，很困難？
因此，當日在606所發生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