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空中飛屍
這個案子的名字馬上讓柳南禾愣住了,因為去年的警情通報里,他曾經看到過相關的資料。只是那時候他在調查另外一起案子,沒有時間去研究更多,況且那案子是在上海發生的,歸屬地不同,自然也輪不到他去指手畫腳。只是時隔一年有餘,柳南禾原以為這案子早就破掉了,沒想到至今還懸着。
高宏達扭頭看了柳南禾一眼,道:“怎麼,剛過來就想上戰場?”
柳南禾笑了笑,說:“我們可不是新兵。”
梁世業似乎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突然開口道:“小柳,你們幾個一起鑽研鑽研,有什麼想法,儘管直說。”
柳南禾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了自己面前的電腦。一個容量足足19個G的硬盤當中,列着一系列的文件夾。遲偉看到這一幕,老臉先是紅了一下,看到文件夾上寫着一個個懸而未決的案子,這才反應過來,皺眉問道:“這麼多沒解決的案子?”
高宏達說:“好幾個省份十多年積下來的案子,當然不少了。你剛才那表情怎麼回事,還以為我們這硬盤裏頭放着片兒呢?”
周圍的人哈哈笑了起來。遲偉也尷尬的笑笑,道:“食色性也,人之本能。”
方雅雅向遲偉做了個鄙視的手勢,秦一燕卻充耳不聞,靜靜的翻閱着文件裏頭的內容。柳南禾也打開了文件夾,認真地看了下去。
這起命案發生在去年中旬,具體日期是在六月十五日。上海市浦東新區新港鎮上一家大型商場試營業,請來了一個專門的藝術表演團隊,並且發放了大量優惠券,試圖吸引顧客們的光臨。藝術表演隊是本地的,但是為了擴大知名度,商場又請來幾架滑翔傘幫忙宣傳。到了下午兩點,滑翔傘紛紛落了下來,駕駛員聚在一起,過來找商場的負責人領取當日的酬勞。可是領隊數了一下人頭,卻發現少了一架滑翔傘。
駕駛那架滑翔傘的人姓周,是個老牌的發燒友,經驗十足,而且身強力壯。領隊給他打了幾通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再沿着他的飛行路線查了一遍,還是沒能找到他的影蹤。上海這地方几乎沒有山林,一個大活人,斷然沒有突然失蹤的道理。領隊推測老周或許是出事了,滑翔傘墜落在了某處,急忙打電話請求警方介入調查。
派出所的警員仔細搜尋了整整四個小時,依然沒有發現老周的下落。就這樣,四十多歲的老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的家人也發動了親朋好友四處尋找,甚至發佈了高達二十萬元的懸賞令,然而一晃三天過去了,老周還是杳無音信。
一周之後的傍晚時分,有人在南匯滴水湖附近遊玩時,突然看到一架滑翔傘緩緩的從天邊飛來。那時天色已黃昏,湖面上風力有點強,那人正嘀咕說這時候怎麼有人玩這個,卻見那滑翔傘剛好從他頭上飛過,一股臭味隱隱約約的傳到鼻子裏,跟着又是幾隻小東西落在了他的頭髮上。
那人伸手摸了一下,幾隻小東西卻軟軟的。抓到面前一看,竟然是幾隻蛆蟲。那人心裏既感覺驚恐又覺得噁心,急忙洗了手,趕緊打電話報警。那滑翔傘又飛了兩百多米,掛在一棵路邊的樹冠上停了下來。蛆蟲不停的掉落下來,在警員趕過來的幾分鐘時間,竟然在地面上積了一小層。
圍觀的群眾驚呆了,因為聞着這樣的惡臭味,再加上地面上的屍蟲,不用說滑翔傘內一定是一具高度腐敗的屍體。警員到達后,支起鐵架子湊近一看,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頓時把那警員熏的吐了出來。又過了十多分鐘,區公安分局的法醫也趕到了現場,經過初步鑒定,此人正是此前失蹤的滑翔傘駕駛員周的盧。
周的盧的死亡時間在一周之前,也就是說,當日他失蹤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至於是突發疾病死亡,還是被人謀殺,一開始法醫並未給出確切的答覆。六月中旬,上海的溫度已經很高了,周的盧的屍體大部分已經腐敗了,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屍蟲。儘管法醫們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面,可看到這一幕時,依然緊張的頭皮發麻,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兩日以後,浦東警方對外公佈,周的盧的死因是窒息,系被人活生生勒死後再拋屍的。由於這起案子造成的社會影響很大,而且他的遺體情況比較特殊,警方隨即成立了專案組,調集一切資源偵辦此案。遺憾的是,周的盧失蹤之後的去向,誰也不能提供,周邊幾個鎮上街道的監控錄像,也不能提供有用的線索。再對周的盧生前的社會關係進行調查,發現此人以前住在陝西,二十多年前來到上海打拚,在主城區有一家*絲綢產品的店鋪。由於生意不錯,所以他的家庭條件也很好,平日裏幾乎從未與人發生口角,更沒有所謂的恩怨過往。參加這次表演,無非是他的個人興趣問題而已。大面積的排查過後,依然找不到合理的殺人動機和可疑對象,當地警方的偵破工作就此陷入了僵局。
在上海市公安局的指導下,專案組又圍繞周的盧的親屬和朋友關係入手調查了一遍,可還是毫無頭緒。周的盧的遺體上,最新款的蘋果手機還塞在腰包里。錢包里雖然現金不多,但幾張銀行卡和信用卡都好端端的插在裏面。所以從這一方面來判斷,兇手不是因為錢而殺人。讓當地警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周的盧出事前正在駕駛滑翔傘去表演,他為什麼會突然的離奇失蹤遭受殺身之禍,是什麼人能讓他在表演的關鍵時刻抽身離去。
警方又查了他的通信記錄,但幾個電話都是正常的通話範圍,而且在他失蹤之後,並沒有什麼異常的號碼打進來。多個社交軟件上,也沒有什麼可疑的信息。大海撈針一般查了足足兩個月,當地警方實在無計可施,只能向公安部求助。
公安部第一時間便派出了調查專員前往上海指導破案。可惜的是,屍體腐敗過於嚴重,滑翔傘和周的盧的衣服上都沒有採集到任何指紋信息,擴散到周邊省份城市的排查行動也未收到有價值的回報,這起命案再次懸了下來,一直拖到了今天。
柳南禾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他不是神仙,各級警員也不是笨蛋,既然這案子懸到今天,自然有它難以破獲的道理。殺人總是有動機的,就算是一時間的衝動殺人,也要有個合理的解釋。據卷宗里說,周的盧當日在天上飛着,跟其他人列成一隊,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不見了的。按理來說,半空中有一架滑翔傘飛過去,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可是離了新港鎮上的城區,周邊的居民都說沒有注意有滑翔傘飛過去。這個情況太反常了,難道說周的盧根本就沒有飛離新港鎮,而是在飛起來沒多久后便遇害了,兇手將他的屍體和滑翔傘全部藏了起來,事後才轉移走的。
想到這裏,柳南禾馬上搖了搖頭。這個說法站不住腳,因為現實社會沒有輕功高手,不可能在半空中殺掉周的盧。而且滑翔傘進入居民區,一定會被很多人注意到,兇手如此狡猾,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這樣自露馬腳的事情。
那周的盧有沒有可能是自殺的呢?只有心萌死志,才有可能創造出這樣的殺人畫面。倘若他一心想要隱藏自己的行蹤,或許還有一絲絲成功的可能。可是這個猜想同樣不合邏輯,周的盧跟太太的感情很好,膝下一雙兒女也剛剛考入大學,他沒有道理選擇輕生。更何況他的屍體出現時腐敗成了那副樣子,一般的人哪會那樣去糟踐自己走後的遺體。
高宏達挑着眉毛說:“怎麼,是不是覺得沒有頭緒了?”
柳南禾點點頭,跟着卻又搖頭道:“有時候感覺頭緒也挺多,只是推測起來,都有點不成立。”
高宏達道:“不瞞你說,你能推想到的理由,我們都嘗試着調查過了。答案都是一樣的,不可能。所以這起命案一定有一個藏的很深的兇手,他很高明,玩弄警方於鼓掌之間。小柳,你記住老前輩一句話,再完美的案子,都有破掉的那一天。但那一天來的是早是晚,這個可誰也說不準。”
梁世業走了過來,一臉嚴肅的說:“宏達的意思是說,就算破不了案,也不要背負太大的心理壓力。自古至今,沒有破解的懸案多了去了。只要我們儘力而為,那就夠了。”
高宏達笑嘻嘻的說:“還是老大有文化,說出來就是言簡意賅。”
梁世業哼了一聲,道:“不過你後面那半句,我可不認同。不管案子破的是早是晚,它能夠破掉,都是因為有人在不斷追查。我們這些人,我們這個小組,乾的就是這個活兒。”
高宏達笑道:“老大,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沒您表達的清晰明了。”
梁世業沒理他,扭頭問柳南禾:“卷宗看完了么?”
柳南禾道:“看完了。”
“有什麼感覺?”
柳南禾遲疑了一下,道:“頭大。”
梁世業居然嘿嘿一笑,說:“頭大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