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勇氣
水波上映滿了光亮，折射到船上每一個人的臉上，但是這一瞬間，蔣瑤的眼裏只有周錚。
她看着周錚和別的女人坐在一起，看着他和別的女人喝紅酒、舉杯，似乎在談笑，但是眼角的笑意十分淡，倒是和對面同樣從容的寧瀾很般配。
蔣瑤收回眼神，視線定在自己的手上。
“原來這是你們今天帶我過來的目的啊……”蔣瑤有些無奈道：“我還以為你們真的要帶我出來散心呢。”
“是要散心呀。”林佳儀笑着回應。
“那不是周錚嗎？好巧。”江梓琳也開口說了一句，面色沒有波瀾，演技着實不夠精湛。
蔣瑤幾乎失笑，但也知道江梓琳和林佳儀費心為她打算，不過就是擔心她以後會後悔。
“你們放心吧，我不會後悔，我今天做的決定，我知道自己以後的每一天都會為它負責。”蔣瑤深吸了口氣道：“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瑤瑤，船已經開了，你走哪兒去？”林佳儀道。
“先坐着，回來的時候就可以走了。”江梓琳接話。
蔣瑤咬咬牙，站在原地沒有動。
林佳儀看了她一眼，試探道：“你現在連和他靠近一些都覺得難受是嗎？真正對一個人釋懷不是這個樣子的。瑤瑤我問你，你多久沒有去看心理醫生了？”
蔣瑤的指尖一抖，抿唇不語。
“是不是自從病癒之後就沒有看過了？”江梓琳問。
蔣瑤點頭。
林佳儀嘆口氣道：“有些東西我們幫不了你，但是我們幫得了的，絕不會坐視不理。瑤瑤你過來。”
蔣瑤斜眼看了看她，眼眶已經微紅，但還是聽話地走了過去，在林佳儀面前坐下了。
林佳儀伸出手，將蔣瑤的手輕輕一握道：“我先為我們今天騙你的事情道歉，我們做事情確實魯莽，也確實不夠尊重你，這一點我們認，我們也是在經過考慮之後才做的，所以你怪我們怨我們也沒關係，我們準備用以後的時間去慢慢彌補。但是今天……今天是寧瀾準備和周錚告白的日子，你知道嗎？”
“告白？”蔣瑤聲音有些沙啞，終於對這話有了反應，緩緩抬頭。
“是，告白。”林佳儀眼底有了笑意，“寧瀾是個有主意的女生，如果告白失敗，撒手也會很瀟洒。但就算是今天沒有寧瀾，以後會有第二個寧瀾，第三個寧瀾……你對周錚的拒絕已經形成習慣，有沒有認真想想，你是真的不想要和周錚在一起嗎？”
她握着蔣瑤的手，可以很清楚地察覺到手心裏的手指明顯地一顫。
看來不是了。
“那為什麼？”林佳儀問。
“我不配。”蔣瑤答。
這一次她答得很快，像是早就在自己心裏盤桓了很久的答案一般。
江梓琳注意到蔣瑤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紅，淚光翻湧，伸手輕輕推了推林佳儀，有些心疼，示意林佳儀不要逼狠了，慢慢來。
林佳儀看着她道：“為什麼不配？你們手藝相配，學識相配，愛好相配，年齡相配，你媽現在做不了你的主，他的父母一定是願意接納你的……有什麼不配？你們還一起開了一家店，這家店的只要投資人是你的朋友，你有這麼多支持你的人，你為什麼不配？周錚是個好人，但是你也不差，瑤瑤，你怎麼總是不明白呢？”
“我不是不明白……”蔣瑤的聲線有些顫抖：“我什麼都懂，佳儀，真的……如果只是這些外在的東西，我一點都不在意，但是我……”
她結過婚，有過高飛，被糟蹋過，被罵得狗血淋頭也無力還口。
高飛一遍一遍地告訴過她，她是個不值錢的東西，她是個垃圾，她豬狗不如——這些話每每午夜想起，還是會在她耳邊纏繞一整個晚上，伴隨着黑暗將她吞噬。
她不想承認自己受高飛的影響這麼深，但此刻她就覺得自己身處地獄，即使偶爾來人間晃蕩，也不過是披着看似善良純潔的人皮，內里還是髒的。
“你怎麼了？”林佳儀道。
蔣瑤搖頭。
“你自己怎麼想是需要調節的，我們覺得你好，所有人都覺得你好，不信你去聽聽。”林佳儀拉着她的手往周錚的方向走。
“我不去……佳儀我不去！”蔣瑤突然有些激烈地開始掙扎，又害怕自己的身影被人發現，連連後退。
“為什麼不能是他？為什麼不給一個機會？周錚用所有辦法靠近你，你連嘗試一下的勇氣都不給嗎？瑤瑤啊，你的人生如果能夠輕易被那個人渣給毀了，不就正好遂了那個人渣的願？”林佳儀道。
蔣瑤捂着臉顫抖起來。
林佳儀無奈，只能跟着她一起退到了一邊。
蔣瑤立刻大口喘息，扒拉着桌子，生怕林佳儀還想將自己帶向那邊。
“佳儀我求你了……”蔣瑤的眼淚開始在臉上肆意流淌：“我不想面對……寧瀾那麼好，他會接受的，我不應該破壞他們。”
林佳儀和江梓琳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陣沉默。
蔣瑤轉身就下了樓，去了一層。
“我去看看。”江梓琳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林佳儀有些脫力地坐在原位，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蔣瑤離去的方向。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很想幫一把，又怕自己推力太大，會將事情帶向根本不是蔣瑤想要的方向。
但是……她明明是渴望的，明明是想要的，為什麼就是沒有勇氣前進一步？高飛的影響真的大到這個地步嗎？
另一邊。
寧瀾將酒杯一放，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對着周錚道：“其實今天約你出來就一件事。”
“我先說，可以嗎？”周錚接話。
寧瀾一愣，隨後笑着道：“你不會連個表白的機會都不給我吧？”
“我們確實不合適。”周錚抱歉地笑笑：“我不能耽誤你，但我覺得光靠這個理由，你大概也不會信服吧？”
“當然，就是因為不信服，才追着問啊。”寧瀾傾了傾身子，盯着周錚的眼睛。
“因為有過最好的，所以我接受不了其他的。”周錚開口。
“最好的……”寧瀾如有所思。
最好的是多好？
“話別說得太早，有很多東西現在是沒有辦法判定的。”
“要是跟你比相貌，家世，粉絲或者是其他的，大概你都是更好的，但是對於我來說這些東西都不重要。我前幾天聽餐廳里的人說你問過我和蔣瑤的故事對嗎？其實你如果想知道，可以直接來問我。”
“可以嗎？我一直想想問，但是覺得不太禮貌，如果你願意說……”寧懶的眼神閃了閃。
“當然。”周錚點頭。
這一場對話持續了很久，從初識相親宴，美食夢，到後來的各奔東西，他說了蔣瑤曾經為他付出過一切，現在的所有自卑和膽怯，都是丟掉尊嚴的後遺症。他可以等，但最害怕的就是蔣瑤連等都不允許了。
船漸漸靠了岸，周錚的話音也落下了，留下怔愣的寧瀾。
很久之後，周錚打開手機收到了寧瀾的消息。
“其實蔣瑤挺在意你的，好幾次我們說話，她都裝作整理桌子在偷聽。從前我不知道她的魅力到底在什麼地方……今天謝謝你讓我知道，等你們的結婚請帖。”背後附上一個表情。
周錚鬆了口氣，轉身靠在了欄杆上。
另一邊。
蔣瑤在堤壩上走了很久，腦子裏都是佳儀質問的聲音，冷風吹在臉上，突然清醒了不少。
“周錚用所有辦法靠近你，你連嘗試一下的勇氣都不給嗎？”
她們從前就常常嘲笑她膽子小，經不住事，原本以為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她已經蛻變了，沒想到……還是原來的樣子啊。
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畏縮不前，她也很想當一個果斷乾脆的人，不過這個世界上既然有了那麼果敢的女生，應該也要允許膽怯的人存在吧……
蔣瑤抿唇閉了閉眼，掏出手機調出了心理醫生的微信。
“黎醫生，我最近有些問題想找你聊聊，之前很抱歉沒有繼續後續治療，最近有沒有時間呢？”
放下手機，她的指尖還緊緊捏着邊緣，但是胸口的勇氣卻突
然多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