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篇 天門證劍2
兩人結伴而行,不一日來到了信州,距滄州只剩三日路程。
謝襄和這柳媚兒一路相伴,心中處處警惕。
柳媚兒倒是自在得很,指指點點有說有笑的,眼見天色尚早,用過飯後,便要謝襄陪她去街上遊玩,謝襄答應了。
二人穿集過市,走了兩條街,來到一座拱橋之上。
但見橋下湖水碧綠,河畔蒼翠重疊,柳媚兒深吸一口氣,贊道:“好美啊!”語言清脆,一入耳中,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好聽。
謝襄瞧見她睫毛纖長,神態天真,心中怦然而動,心中不由想起《洛神賦》中的一句:“睹一麗人,於岩之畔,乃河洛之神,名曰宓妃。”
柳媚兒轉身倚在橋欄上,開口問謝襄道:“你原來是哪個門派的?”
謝襄毫不諱言的道:“華山。”
柳媚兒點頭道:“你的那一手‘舉案齊眉’使得當真巧妙之極。”
謝襄見她瞧破自己武功路數,問道:“敢問你的牌子上刻的是什麼?能否借我一觀?”
柳媚兒秀髮一揚,蹦蹦跳跳的背手向橋尾走去:“你是想搶我的嗎?我沒有牌子……”
眼見天色已晚,柳媚兒卻還不回去,玩累了就抱膝坐在河畔,謝襄也靜靜陪着她。
華山派武功講究“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主張“心靜而神清澄明”,可和眼前這個姑娘坐在一起,謝襄卻是氣息翻湧,說什麼也靜不下來。
已過亥時,朦朦朧朧夜色中,一切都是那樣靜謐。月光如灑,風送荷香。
不知何時,無數只螢火蟲一閃一閃地成群飛來,四處飛動的流螢閃着點點銀光,宛如一串串小燈籠,在夜幕中織成無數條縱橫交錯的綵帶。
柳媚兒微笑的注視着這群小精靈,伸出一隻白玉也似的縴手,果然有一隻螢火蟲輕輕悠悠落在她掌心,就像一盞藍色的小燈。
柳媚兒甜甜一笑,偏頭問道:“你知道螢火蟲的閃光是為了什麼?”
謝襄搖頭道:“不知。”
柳媚兒淡淡道:“螢火蟲發光是為了招引異性,尋找一個能和它甜蜜相戀的伴侶。”
謝襄於皎潔月光下,見她笑語嫣然,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神態說不出的動人,若不是華山傳回的書信,真不信她便是“天門”中的一位堂主。
心中不由暗嘆道:“既然以後註定兵戎相見,相見還不如不見。”
柳媚兒頭上金釵搖晃:“‘天門’的規矩是各堂主獨來獨往,看來這真得改上一改。”
謝襄緩過神來,問道:“什麼?”
柳媚兒嗔道:“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謝襄剛要回答,忽然間眉頭一皺,反手按住劍鞘。
“好,好,好。”屋上一人聲音不緊不慢,連說了三聲“好”字。
謝襄抬頭一看,見屋檐上坐着一人,一色黑衣,頭戴范陽斗笠,看不清面相,懷中抱着一柄脫了鞘的鋼刀。
謝襄沉聲問道:“你是誰?”
只聞東北角一人大笑道:“在下複姓夏侯,因為生平未逢一敗,所以真名夏侯勝。”
謝襄一凜,見那邊又出現一人,方才心中鬆懈,竟未曾注意,心道:“此人將行蹤隱藏的如此之好,定是不俗之輩。”
只見這夏侯勝身着古銅色緞袍,五十歲左右,背着雙手,形貌又矮又矬,偏偏卻是雙目炯炯,頗有威勢。
夏侯勝站在檐上,對柳媚兒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柳姑娘,許久不見,你還是那般嬌俏美貌。”
柳媚兒掩口道:“你這油嘴滑舌的小賴頭,令牌怎地還沒被別人搶去?”
謝襄聽聞柳媚兒和夏侯勝在打情罵俏,還稱呼他為“小癩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妒意,心頭有點不是滋味。
夏侯勝笑了兩聲,轉而望向謝襄,正色道:“楊青聽說吳家兄弟的令牌被人搶了去,今夜特意要來見識一下。”
柳媚兒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點着他,嬌聲道:“那你們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的牌子也交給人家了。”
檐上那名叫楊青的男子緩緩起身,將斗笠摘下,露出一張瘦窄之極的臉,形若倒三角,好似螳螂一般,楊青悶聲道:“來者通名。”
謝襄對柳媚兒道:“你不是說你沒有牌子嗎,我去替你拿來一個。”
柳媚兒笑道:“像你這種打法,‘天門’的令牌豈不是都被你奪了去?”
楊青見他傲慢不答,斗笠向下一拋,雙手握刀,呼嘯縱下,聲勢大為威猛。突然間眼前青光閃動,竟是謝襄長劍出鞘,向上盤旋刺來。
楊青眼前寒光閃閃,見他竟不躲不閃,竟另闢蹊徑,反向自己衝來,眯起雙眼,居高臨下狠劈硬斫。
謝襄劍身搭在他刀刃上,手腕一頓,身子跟着下墜,危急時刻,長劍甩出,劍體在他刀身上“唰”的轉了一個圈子。
楊青大吃一驚,謝襄這一下出手迅速之極,實在出乎意料,當下不及閃躲,只覺劍鋒已涼颼颼的擦過自己臉頰,嗤的一聲微響,劍尖還是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口子。
謝襄飛身趕上,握住劍柄,毫不留情向他脖頸斬下。
楊青不再託大,橫刀擋過,刷刷刷猛攻三刀,刀鋒在空中劃過,隱隱帶有風雷之聲。
夏侯勝心知楊青在兵刃上灌注內力,想要取這小子的性命,乾脆盤膝坐在檐上,看他二人相鬥。
二人以快打快,轉眼鬥了二十餘招,楊青見他劍法繁密,舞得滴水不漏,刷的一聲,又從后腰拔出一柄又細又薄的彎刀,宛似一彎新月,黑夜之中綻出藍汪汪的光芒。
謝襄見他這一對兵刃怪異,心想:“他使出雙刀定是想亂我視線。有招式就有破綻,何況是招法綿密的快刀!”
謝襄當即劍尖凌空一抖,發出嗡嗡一響,對楊青當胸刺去。楊青彎刀在手上揮了幾轉,呼的一聲,猛地擲出。
只見那彎刀在半空中銀光閃閃,向謝襄飛去。謝襄長劍上撩,挑開彎刀,冷光閃處,仍挺劍直刺。
楊青鋼刀接過,與他長劍相碰,只爆得火花四濺,發出錚的聲響,良久不絕。
謝襄只感小臂一陣酸麻,待欲進招,忽覺身後風響,忙向後矮身,那把彎刀竟自飛回,在謝襄臉上貼肉而過,相差不到半寸,轉而回到了楊青手上。
楊青右手鋼刀砍過,未過兩招,又如法炮製,將彎刀甩出。謝襄見他手中鋼刀沉猛有力,倒是不懼,反而那柄彎刀詭異莫測,一時間登時給打了個手忙腳亂。
楊青見他劍招散亂,雙手兵刃越使越急,瞧准空擋就將手中彎刀丟出,兩者一攻一輔,當真是毫無破綻!
夏侯勝在檐上瞧着,心想:“這楊青的‘圓月亮銀刀’實是凌厲兇狠的緊,恐怕沒有多久,我這塊‘震’字令牌就要給他了,可那使劍的小子也手段不弱,能接這許多惡招。”
楊青出手快極,謝襄不住后躍退避,那柄彎刀猶如跗骨之蛆,難以全心應對楊青鋼刀,眼見頸至腹,所有要害已盡在他刀法籠罩之下,抬手就是一劍。
楊青見此招方向不定,似東實西,如上卻下,忽左忽右,被他這隨手一劍驚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抵擋。
楊青武學所涉既廣,臨敵招法多變,但竟無法破解他這隨意一招,似乎除了後撤之外,更無善策,主意在心頭一閃,急忙封刀後退。
謝襄見他攻勢稍頹,精神一震,心道:“有破綻!”瞧準時機,搶上一步,長劍在鋼刀空隙中噗的一聲刺入他胸口。
夏侯勝和柳媚兒生平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劍法,無不大為駭異。
楊青一個踉蹌,單膝跪地,顫聲問道:“你這是……什麼劍法?”
謝襄冰冷道:“多說無益。”長劍向前一送,刺透他的心窩。
謝襄將楊青刻着“坎”字的令牌解下,揮手丟給柳媚兒,抬腳踢倒楊青,拔出滴血的長劍,轉而望向夏侯勝:“你也要來見識一下嗎?”
不料夏侯勝雙手一拱,說了聲:“後會有期!”轉身便走,身影便如憑空消失一般,輕功之高,竟不下於任間。
謝襄收劍回鞘,對柳媚兒道:“回去吧。”
柳媚兒見過方才大戰,神色無一點波瀾,將頭藏在臂彎中,輕輕道:“我還要再呆一會。”
謝襄見她衣衫單薄,後頸白膩,一時情動,解下了外衫,披在她背後,又坐回到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