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世間種種不同
顧雲影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吐槽道:“你剛才的動作和語氣,好像一個嫖客在命令一個孤苦無依的女支子。”
“閉嘴,快跳。”顧天驕自動免疫了她的微妙比喻。
顧雲影深吸了口氣,醞釀著情緒,拔出手中的長劍,劍身如澄澈秋水,在燭光之下折射着刺眼的光。
錚然的出鞘聲,頓時吸引着顧天驕全部的注意力。
他凝視着顧雲影的婀娜舞步,旋轉騰挪,宛如置身雲霧之間的輕盈身姿。
然而,不同於其餘鳴凰坊女修跳劍舞時的柔軟嫵媚,顧雲影的劍是冷冽的,輕盈如夢的劍舞浸着一股寒霜劍意。
顧天驕微微蹙眉,本想呵斥她跳的劍舞。
只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蓮生道君曾經告訴過自己的教誨。
這世上有萬千種的人,便有萬千種的舞。
不是每一個女子都必須是柔美的,也不是每一名男子也必須是陽剛的。
即便是一模一樣的舞蹈動作,由不同性格的人跳出來,也會有不同的風情。
練劍也好、練刀也罷,人間的修行,大多如此。
從來不會有一模一樣的舞蹈,也不會有完全相似的兩朵花。
他要學會容納這世間的種種不同。
顧天驕默默地盯着眼前的凌冽劍舞,那是不同於他曾見過的所有劍舞風格,但這正是顧雲影的風格。
雖然這洒脫的風格,與尋常的女子相去甚遠。
當跳完劍舞之後,顧雲影收劍入鞘,穩穩站定,眼巴巴地瞅着顧天驕,期待着他的點評。
此刻的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學生接受老師點評的緊張。
“你跳的很好,很有你的風格。”
顧天驕的心情還算不錯,沒有吝嗇自己的誇獎之詞:“你的確有用劍的天賦,為何不試着愛上你手中的劍?”
“咋說呢,沒那個必要吧。”
顧雲影撓了撓頭,斟酌着自己的話,將心中的想法盡量解釋清楚:“你看啊,劍啊刀啊之類的法器,它們都只是工具而已,本身是沒有任何的喜怒利弊之分,僅僅是人賦予了它們各種意義,就像是所謂的劍道,並不是屬於劍的道法,而是我這個用劍之人的道法。”
“但是對我來說,我並不需要喜歡劍這個工具,我喜歡的是利用這個工具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比如我想保護,比如我想報復的,我擅長用劍,那我就用劍,如果我擅長用刀,那我就用刀。”
“這又不是什麼高大上的小說話本,沒必要將一個工具賦予太深厚的意義,真正在乎的,應該是我對這個工具的看法。”
顧雲影發現自己說的有些啰嗦,但這番話也確實是她的心中所想。
她前世看過很多的小說,那些為劍痴狂、為刀痴狂的人,她是難以理解的,為什麼人會對一件工具產生這麼濃厚的感情,甚至超過對妻兒和朋友的感情。
仔細想想,或許那些人愛得不是一把劍,而是在劍道上不斷超越、一騎絕塵的自己。
這些人可以說是自私自利,也可以說是心無旁騖。
每個人的看法不同,這沒有什麼對錯之分,只是顧雲影不喜歡這樣。
想明白了這一層,顧雲影的劍道,反而又提升了幾分。
“你的想法總是這般獨特。”顧天驕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頷首,感慨道。
他在長生殿多年,也曾見過為了殺戮之道而殺妻證道的,也曾見過為了追求劍道而發誓孤獨一生的,更是曾見過為了鍛造更好的法器而將捨棄自身肉體的……
林林種種,皆為執念,卻也算是他們追求的道。
旁人難以置喙半句,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三哥,你喜歡什麼法器嗎?”顧雲影狀似好奇地問道。
雖然在原著里,顧天驕使用的是霸道長刀,與他美艷的外表極為不符,卻也有一種反差的美感。
只是顧雲影並不確定,顧天驕是不是真的喜歡用刀。
萬一用刀是個幌子,他還有其餘擅長的法器呢?
“我沒什麼喜歡的法器,如果真要說的話,我喜歡用刀,但是有人不願意我用刀。”顧天驕垂眸,提起這個話題,他的語氣依然淡漠,卻讓顧雲影聽出了其中的複雜情緒。
不願再提及這個話題,顧天驕轉移話題,道:“你早點休息吧,根據張燼的卜卦,通天祭預計在三天之後。”
“三天?那外面的通天架能按時完成嗎?”顧雲影不是很贊同地問道。
因為去搭建通天架的工匠都是凡人,以通天架的龐大工程量,不是幾個凡人通宵熬夜就能努力完成的工作。
“此次的通天祭,確實太過倉促了,彷彿連張燼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顧天驕也察覺到蹊蹺,但也沒有其他的頭緒,只能勉勵道,“我會盡量幫忙構建通天架的。”
“那我也去……”
“不行。”
顧天驕一口回絕了顧雲影的毛遂自薦,道:“張連翹在盯着你,你還是老實獃著吧。”
“張連翹打不過我,罵不過我,就連喊人也喊不過我,我怕她作甚?”顧雲影特別膨脹地說道。
顧天驕卻不以為然,警告道:“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雖然張連翹的實力低微,但她的資質很好,頗受張燼的喜愛,若是真的發生了衝突,很可能會將把柄落在張燼的手中。”
“此外,張燼的那些後代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張連翹最受寵,但張燼還有其他的子孫後代,那些人也各有不同的手段,而且他們對張連翹也是保持着予取予求的關係,想要通過討好張連翹,以此來討好張連翹。”
顧雲影哦了一聲:“行吧,我知道了。”
聽到這些分析,顧雲影想要去幫忙的心也徹底歇菜了。
只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當初為了黎山部落而抓到另一個部落的落魄首領張牧,張牧曾經說過,張燼收過一個資質逆天的人作為徒弟,而且還不知道真實姓名,只知道長得特別帥。
顧雲影好奇地詢問道:“三哥,你知道張燼的徒弟里有沒有一個資質特別好、長得特別好看的?”
“長得特別好看?”顧天驕微微挑眉,饒有興趣道,“能有多特別?”
“應該沒有你這麼特別,但是遠遠超過平均線的那種。”顧雲影伸出手,在胸前比劃了一下。
顧天驕略一回憶,道:“應該有一個符合的人,但我沒有親眼見過,只是偶爾聽張連翹提起過,但是那人的名字,張連翹也不知道。”
“你沒有見過?他是在閉關嗎?”顧雲影愈發好奇了起來。
顧天驕微微搖頭,道:“不太清楚,據說是不久之前被張燼派出去了,至今還沒有回來。”
“不過,通天祭就在三日之後,想必那人應該也會如期歸來的,如果你對他有什麼興趣,我可以去打探一番。”
顧雲影點頭,感激道:“多謝三哥,我對那人也不是很了解,只是聽人提起。”
“無妨,我對那人也有些興趣,或許他的身上有些秘密。”
顧天驕沒有說關於什麼秘密,只是又囑咐了幾句,讓顧雲影這幾天乖乖地待在房子裏,不要再出去挑釁了。
要是整個衡山部落的人都被顧雲影得罪完了,顧天驕也救不了她的命。
顧雲影悻悻然地笑了笑。
她簡單地洗漱一番,重新躺在顧天驕的床鋪上,清冷的氣息充盈在她的鼻間,比她這個貨真價實的女人還要好聞。
“三哥,你在鳴凰坊的時候,有沒有收到其他女修的表白?”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
顧天驕絲毫不想理會這種毫無營養的話題。
“三哥,我們做一對異父異母、相親相愛的兄妹,不好嗎?”顧雲影仰躺着,目光放在床榻的上方,發自真心地詢問道。
她壓根就不想和顧天驕為敵,如果能有緩和的法子,她一定會嘗試的。
顧天驕的思緒也有些亂,他垂下眼瞼,道:“有時候,一個人的愛恨與生死,並不是最重要的。”
“那什麼最重要?”
“自由。”
顧雲影張了張嘴,很想問一句“你究竟想要什麼樣的自由”,但她感覺得出來,如果她真的問出來,很可能連如今表面上的和平也維持不了了。
為了緩解這種尷尬的氛圍,顧雲影念了一首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三哥,你的精神境界可真高。”
顧天驕聽着她胡謅出來的詩,卻是不由得輕笑一聲,呢喃地重複着:“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哦對了,我之前遇到了好幾件怪事呢。”
顧雲影趕緊岔開話題,將發生在木山部落的事情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黎山部落、謝應是和顧千雪的存在,單單說了木夭的舞,以及木山部落的覆滅。
“這件事你怎麼看?”她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顧天驕沉聲道:“向神獻祭的舞……我感覺與通天祭的舞蹈,有異曲同工之處。”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但沒聽說過通天祭有人跳着跳着就死了的。”
這也是顧雲影的疑惑之處。
“如果你說的那張黑色大手,對你存在不小的敵意,那麼在三天之後的通天祭上,你更需要小心才行。”
“因為通天祭,就是為了溝通天神而舉行的祭祀典禮。”
“再加上你順流而下便到了衡山部落的範圍,通天祭舉行的時間又太過急迫……。”
顧天驕意味深長地看向顧雲影:“甚至,今年的這場通天祭,是為了你才提前舉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