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籌謀 第二十話 燕秋出城,遇刺求葯
翌日,正值星月歇下,東方微白之際,秋螢便起了榻。她如此早起自然不是為了一掃,而是為了練功。
昨天她望着那棵大榕樹時就已經打下了這個主意,她信手拾起一段枝椏,對着孤榕就開始練了起來。
她還未練幾招,木可齋的門就被推開了。
燕逸南見她練功,忙止道:“秋螢。”
秋螢慌忙地將木枝丟掉,負手而立,“逸南。”
“秋螢,這裏是道啟王城,有我在,沒人可以欺負你。”燕逸南走近,“放下它吧,好不好?”
秋螢望着他,一股一股的熱浪在她胸中涌盪,竄上鼻頭,最後溢出眼眶。
他未料到秋螢會哭,失了方寸,一邊幫她拭淚一邊言道:“‘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我知道你戒掉它很難,我們不急,慢慢來。”
秋螢並不在乎他會錯了原因,她在乎的是他的心意。
燕逸南擦乾她素頰上的珠淚,溫柔說:“時辰尚早,再回籠繪個美夢吧。”
秋螢點點頭往偏居走,燕逸南目送她進了偏居后才安心地去了文濤殿。
他滿面倦色,目光滯澀地坐在案前。眼下雖無黑影,但眸中的一雙白珠上佈滿血絲,血絲尤是猖狂,幾欲奪眶而出。
蕭俊凡見了陣陣驚憂,“燕王……”
“無礙,政事煩亂,擾得昨夜失了瞌睡而已。”
蕭俊凡嘴上未言,但心中暗想:從前至此,木可齋的“莫可未睡”燕王何時破過?如今宋秋螢進了王城不到一日就讓燕王破了律,她定是個媚上禍國之人!對於秋螢,他又是厭上幾分。
終於熬到了晚上,燕逸南拖着倦體回了木可齋,坐在榻上欲倒身而睡。
見秋螢奉着茶盞過來他忙言:“我不渴,你暫且放在案上吧。忙了一天,早些歇下吧。”
秋螢侍着他睡下,奉着茶盞退出木可齋,暗暗思到:他方才是什麼眼神?嫌棄?
她持盞試飲,得出定論,“確是比不上幻婷的。”
她竟有些後悔,在淺憶軒時未向幻婷討學些煮茶的技藝,如今自己的手藝讓燕逸南很是嫌棄,看來她要多研些烹茶之技了。
秋螢研茶几日終是掌握了些門道。算着時辰,燕逸南也快回木可齋了,她稍作歸整就出了偏居去候着了。
不多時,燕逸南進了木可齋,她侍着他寬衣。
“幫我更上常裝。”
“入寢要着常裝?”往常侍他並未有此,她心中詫異。
“你也去換身裝束,隨我一同出王城。”
秋螢瞭然,照着他的話做了。
二人走在道啟寬敞的石板路上,道路兩旁樓館林立,旗幌依依尤似好客商主招徠遠行的客人。酒肆的沽酒娘,走街串巷的磨刀郎,吆喝聲不斷。商客熙來攘往,道啟一片繁華。
總角之童逐着垂髫稚子在老巷中無慮地穿行。檐上春燕出了又歸,歸了又出,忙着壘巢。
上次秋螢只是匆匆走過,竟未注意到,這道啟街景細細觀來如此怡心。他們又行一段路,擠進人群一看竟有吞刀表演。
“有名的百戲班子,拉你過來看看。”
秋螢看向場中,一位壯漢正將一把利刃吞入腹中,秋螢萬分緊張,生怕他穿腸吐血。不帶片刻又將一燃燒的火把放入口中,待他拿出火把,他的嘴竟完好無損!此時也不知他來了什麼仙力,竟然口噴熊熊火舌。
圍觀者不知,皆是嚇得連連後退,後退之餘又不忘拍手叫絕。
表演至此已是末尾。
“哎,終是來晚了,錯過了好多。”
“好看!”
秋螢唇角微啟,猶若春櫻。看得燕逸南竟失了神。
天色漸晚,二人步行回城,行至小巷,寂靜異常,毫無人蹤。秋螢心懸,面着憂色。
“你怎麼了?”
秋螢眼露凶光,未答他話。
“三,四,五!”
秋螢抓起燕逸南的腕袖,直朝着巷外狂奔。可未及出巷,面前便落下兩個黑衣人。
黑衣人手持利劍,眼布殺意,方落地便持劍刺來。黑衣二人出手極快,招式一致,秋螢要護着燕逸南,她奮力抵擋,可仍刺得他們二人連連後退。忽而又有三人從巷中閃出,截住了二人的退路。
進退維谷,二人只得放手一搏!秋螢對三人,燕逸南對兩人。燕逸南赤手空拳只得以退為守纏住二人。
秋螢武藝不俗,見燕逸南能夠拖住那兩個人,便對面前三人發起了進攻。她的暗刃在入城時被蕭俊凡收走了,手無暗刃對付三人顯然沒那麼利索。不過此時,她已經將一人擊倒。
本以為擊倒一人剩下兩人會更好對付,不料這兩個人急中生狠,招招致命,難纏得很!
秋螢故意將人引開些,對那黑衣人低語:“差不許多便可收了。回去轉告謝王,不必大費周章了。”
此話一出並沒有讓黑衣人就此收手,反而下手更重。秋螢察出蹊蹺,轉頭看向燕逸南那裏,燕逸南一人對抗方才的二人竟是遊刃有餘。此下她便確定,這夥人是衝著她來的!
她凜了凜杏眸,汗珠伏上額角。就在她分神之際,一個黑衣人飛身一腳踢在了她的肩頭。她吃痛連退,跌撞在牆壁上。另一個黑衣人抓準時機舉劍刺來,此劍若中定是她的要害!
秋螢自知無法躲閃,已經做好了吃這一劍的準備。說時遲,那時快,劍到之時,燕逸南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逸,逸南……”
那黑衣人一愣,竟有些驚恐,收回長劍帶着同夥逃了。
秋螢將燕逸南攬在懷中,按住血口,卻毫無用處。
“別,別怕,無礙。”
“別說話!”秋螢吼着,撕下衣料為他堵上血口。
未過多時那布條又被熱血浸濕,燕逸南已近昏迷,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秋螢簡單處理了下傷口之後,半背半馱着燕逸南往巷子外走去。
她練武,身板自然是好的,可燕逸南畢竟是男子,如今又昏迷過去,她馱着他竟有些吃力。
趕回王城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去處——蔣宅。
自秋螢入王城之後,白薇齋就沒有像今晚這樣燈火通明過。
燕逸南躺在床榻上未見轉醒。蔣溫給他診了病況後面色凝重,卻也不忘清理傷口。
“可還有其他病症?”
“中了蛇毒。”蔣溫並未隱瞞,上好了金創葯給燕逸南蓋好被子。
秋螢看了看燕逸南,“這毒不難解,為何還不用藥?”
“庫中無蠆(chài)。”
“什麼叫無蠆?堂堂道啟國葯庫竟缺一味蠆?”
“宋秋螢!宋秋螢何在?”蕭俊凡提着長劍走進內齋,見她在此便要刺她。
蔣溫見了,嚇青了臉色,忙抱住他的腰,“俊凡兄,切莫衝動!”
“蔣溫你鬆開!到現在你還護着她?你看看她到了道啟之後把燕王害成什麼樣了?今天若不結果了她,難消心頭之恨!”
“蕭俊凡!那我問你,燕王遇襲時你身在何處?”
“蔣溫你什麼意思?合著燕王只帶了她不帶上我,是我錯了?”
“燕王不帶上你,你不會暗中跟……”
兩人你一句我一嘴吵成一團。
“你們夠了!”秋螢怒吼一聲,她整個人都在戰慄,“你們這樣吵下去燕王就能夠好了嗎?當務之急是解了燕王的毒!”
“蔣溫你還愣着幹嘛?還不快給燕王解毒?”蕭俊凡一把將蔣溫拉到病榻前。
“不是我不想解,我亦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什麼意思?缺葯?蔣溫你快說缺什麼?不論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還是水中游的。只要它能叫上名字,我蕭俊凡定給你弄來!”
“不用你。我去!”
“憑什麼相信你?”
“憑我通曉醫理!”
秋螢的一句話將蕭俊凡堵得啞口無言。
“蔣國醫雖曉醫理,取葯自是不在話下。但用藥之急,國醫文人腳力自是比不上我。故由我去最為合適!”
秋螢說完走到榻前看着燕逸南,她面上無波無瀾,眼卻不眨一下。忽而轉身走到蔣溫面前跪了下來。
“你我之前的交易,你可記得?”
“斷不敢忘!”
“第三件事我已經想好了。”
如此境況蔣溫自然知她所求:“即便是姑娘沒有請求,蔣溫亦會竭畢生之力保住燕王!”
秋螢稍稍寬心,起身出了白薇齋。
“你就這麼信她?”
“信!”蔣溫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默默在心中為她祈福,“俊凡兄不亦是如此?否則怎會放她而去?”
“我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罷了。”蕭俊凡摸着下巴又道:“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今天說得竟這般頭頭是道。”
“也就只有俊凡兄是旁觀者迷了。”蔣溫搖了搖頭,“只要你擺正心看她,你就不會懷疑她了。”
“她疑點重重,始終是個隱患。”
蔣溫不理他,二人便再無交談。蕭俊凡抱着劍立於榻邊,蔣溫則去煎些緩症的葯。
二人再見到秋螢的時候已經是一日半以後了。
秋螢踏進白薇齋,她面色灰白,下唇咬痕猶在,晃了兩晃才站穩。誰也不知道在她尋葯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說,蕭俊凡不屑問,蔣溫不敢問。但是看着她狼狽的樣子,蔣溫已是不言而喻。
秋螢在交了葯之後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