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美味

在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將門前的竹簾拉下時，安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宋堅也宋琴也跟着舒了一口氣。

宋堅剛想開口喚安綰一起來看看今天掙了多少錢，就聽到身邊宋琴的肚腹有咕嚕嚕的聲音傳出。

他和安綰一起扭頭向宋琴望去，卻發現她已然羞紅了臉頰。

安綰憶起今日的忙碌，又想到他們三個都沒好好吃上一頓飯，便甩了甩疲憊的胳膊，下廚用白日剩下的食材做了三道菜一大碗湯，他們三個圍坐在一起吃了起來。

宋琴看到有許多上午買了菜回去的人，下午又過來點了兩道菜，和她談話的時候，也對他們做的菜不住誇讚，便在心裏有了“這菜好吃”的心理準備。

可在將一口青菜送入口中，咀嚼了兩下后，她才明白什麼叫“絕世美味”。

安綰做的菜，爽口勁道、油而不膩、吃下肚后還纏纏綿綿地在味蕾處輾轉反側，讓人忍不住主動撲過去，卻又只能撲到一片香軟的空氣。

眼見宋琴的面上出現了極其享受的表情，安綰心底暗忖着“真給我面子”，手上也夾了一筷子入口。

她一瞬間就理解了宋琴的心情。

之前她只在空間裏的菜品成熟后，隨意拿了一小把做了涼菜，覺得嘗起來味道不錯，卻也絕無這般驚艷。

或許是這種菜更適合熟吃吧。

安綰想着，趕快繼續往嘴裏扒飯扒菜。

等把飯吃完，她和宋堅宋琴圍坐在一起，看着宋堅將收銀錢的大箱子從櫃枱下面拖拽出來，把裏面的銀兩倒到桌子上，大家一起數算起來。

他們剛開始每個人都數得很慢，只恐數着數着發現只掙了一點錢。

但到後來，他們卻發現，他們今天似乎掙了不少……至少比他們想像的高了許多。

到最後他們算起來的時候，得到的數值一度讓他們難以置信，再數了兩遍。

他們竟然掙了四十多兩銀子？

四十多兩代表了什麼？

之前拜隔壁的掌柜幫忙，他們用比較低的價格拿下了這座不小的院子，便是用了五十兩。

這裏雖然不似城中心那般繁華，但也是坐落在城門口的街道，人來人往還算熱鬧，地價自然不低。

安綰抬頭，和宋堅宋琴各對視了一眼，彼此的面上都是難以抑制的詫異和喜悅。

最後還是宋堅首先平靜下來，將這些零零碎碎的零錢收回到箱子裏，然後把它抬到桌面上，看向安綰：“小安，你看這些錢……用來做什麼？”

伸手將箱子接過來，安綰將它在手上顛了顛，然後皺眉思考着用途：“雖然今天掙了不少錢，但我們也不能保證以後天天都進賬這麼多……暫時再看看吧，若是生意一直還好，就雇上幾個人幫忙，要是還能支撐得住，就這麼繼續下去。”

對於她的提議，宋琴和宋堅在思忖了一番后，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也好。”

他們商量完這些錢的用處后，便由宋堅和安綰一起去銀庄把它們從碎銀換成整張的銀票。

路上，安綰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愧疚地望向宋堅：“我忘記給你們父女結算工錢了……今天我們掙了這麼多，刨去其他的花銷，凈賺的怎麼也該有四十兩……”

此時宋堅已經搖了搖頭，再次表達了對安綰收留他們的感謝和目前對金錢的低需求。

安綰便將已經伸進去打算掏錢的手先放下，試探着和宋堅商量：“既然如此，那我便給你們二人一人百分之五的股份吧，這家店掙的錢，給你們各百分之五。”

宋堅剛想繼續搖頭，拒絕安綰的贈予，就聽得安綰將語氣驀地加重：“叔，你可別再推脫了……把這股份給你們，我們三都是老闆，就能齊心協力經營這家飯店了。”

安綰的這個提議十分真摯，宋堅凝視了她一會兒，發現她面上的表情沒有半分作偽，便深深吸了一口氣，接受了對方的提議：“也好。”

雖然他們兩個在路上完成了這個約定，但具體的細則還是要等回去之後再說。

安綰和宋堅一起快步走到了錢莊。

把零碎的銀子換成了鈔票后，安綰先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後將其中的一半抽出來放到宋堅手上：“你和琴兒得閑時可以出去街上逛逛，見到有什麼有用的東西便買下來……對了，等有時間我帶琴兒去買幾件衣服吧，都是女孩子，沒有漂亮衣服穿怎麼能行。”

對於安綰前面說的話，宋堅不置可否，但在聽到安綰決定帶宋琴去買衣服后，他的臉上倒是出現了明顯的贊同表情：“是啊，你們兩個小姑娘，整日就穿着那幾件衣服，也不像話……我那裏還有十多兩銀子，正好給你們拿去置辦衣服。”

他們兩個就這麼商量着回了家，接下來卻沒能繼續在這方面多爭執一會兒，就開始收拾明天需要的東西。

宋堅和宋琴在吃過晚飯後，一致認為能讓緣聚閣火起來的，就是安綰不知從何處購來的新鮮蔬菜。

他們兩個擔心以後菜農在發現了商機后，不會再把這種好菜供應給他們，便緊張地找安綰詢問進貨的渠道是否靠譜等問題。

安綰不能把空間的存在告訴他們，更不能讓他們跟着一起去看那莫須有的菜農是怎麼種菜的，就只能隨意應付過去。

幸好到後來他們都看出在這方面安綰不願意透露過多信息，又覺得這也是一種保密措施，便沒有再多問。

回到房間后，安綰背靠着牆壁，很是鬆了一口氣。

她心想着，若是宋堅和宋琴像表面上這麼識時務，知道不該看的就不能亂看，她便繼續和他們和諧相處；可若是他們偷看她的東西，那她可就要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了……

畢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

安綰深呼出一口氣。

那可就別怪她不留情面了！

在做好打算和心理準備后，安綰疲憊地去接了水洗漱，然後和衣躺在床上，睜眼望着天花板發獃。

雖然看起來她在這個陌生的環境混得如魚得水，但實際上她每走一步都覺得如履薄冰、膽戰心驚。

只是深夜的憂傷只能留給自己，就像她今日就算胳膊再酸痛，也只是偷偷用泉水揉搓了一遍，沒有再多休息，也沒有和別人說。

……萬事開頭難，但只要開了頭，一切就都簡單了。

在深夜這麼思考過人生后，安綰第二日依舊早早醒來，去後院在車子上放了蔬菜后，回去做了幾碗蔬菜粥，先自己喝了一碗，然後把剩下的留給宋堅父女。

安綰剛打開店門，就看到已經有數十個人等在門口。

她一打聽，便知曉原來他們是被昨日的菜驚艷到了，今天想再買幾盤迴去吃。

只一天就有了回頭客，安綰笑得眉眼彎彎，感覺整個人都有了動力，趕忙回廚房去準備原材料，只等着宋堅和宋琴過來，就正式開業。

宋堅和宋琴對今天的生意也有所期待，便都很快趕了過來，興奮地將帘子徹底挑起來，迎接今天的第一波顧客。

這些人大多都會先點上一兩份昨天吃的菜，然後再試着點一些沒吃過的新奇菜式。

在他們等着安綰把菜做好的時候，他們彼此還會聊聊天，再吹捧一下這家店的某道菜，多說了幾句，便產生了安利的效果，很多人也對他說的這道菜產生了興趣，試探着點了一盤打算回去嘗嘗。

昨天安綰剛接觸這種勞動量非常大的做菜模式，經常手忙腳亂，但第二天已經有了經驗，對菜品的抓取量、調料的擺放位置都有了更多了解，效率也就不出意外地比昨天快了許多。

等過了清早的高峰期，安綰甚至還有時間休息一下，和在店裏吃飯的食客聊兩句。

那些食客大多都沒什麼急事，來店裏吃飯是為了放鬆心情的，現在又見一個漂亮的廚娘和他們聊天，更是滔滔不絕，讓安綰只能好笑地聽着，卻根本插不上嘴。

他們先問了安綰的姓氏，得知她姓安后，就紛紛開始和她搭話。

不過這些男子大都只是無聊的食客，雖說喜歡談天說地，但本質上並不很讓人不喜，甚至還經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給安綰：“安小姐你知道我們錦城每三年就會舉辦一次的廚師比賽嗎？”

說到這裏，那位食客伸筷子夾了一大口青菜放到碗裏，才接着抬頭把話講下去：“錦城嗜吃，人人都能做上一手好菜，便有那大富豪舉辦一些比賽，網羅天下廚師，只求一碗美味……每次在這比賽中得了名次的人，不僅能得到諸位老爺的金錢獎勵，還能拿到一塊官府獎勵的地皮……”

這個比賽聽起來和現代的各種廚藝比賽也沒有太大區別，安綰凝神聽着，心裏卻已經躍躍欲試，很想立刻參加這麼一場比賽。

她迫不及待地問了下一場比賽的日期，就見到那人目光帶笑地看了安綰一眼，然後說出答案：“上次比賽已經過了兩年多，那次比賽的冠軍也已經去了皇宮做御廚了……”他嘆了一口氣，接着又低頭用筷子拈了一絲菜放入口中，稍稍吧嗒了兩下嘴，看起來是在品嘗這菜的味道。

等他喉頭一探，將它咽下去后，這位食客便豎起大拇指，誇讚安綰：“我細細看了一下姑娘的刀法，又品了品食物的味道，覺得若是安姑娘前去，至少也得得個名次。”

對於他的誇讚，安綰只禮貌地笑了笑，沒有提醒他做這道菜的時候她很忙亂，連菜絲切得都不夠細。

等這些會談天的客人離開后，安綰就和宋琴一起收拾好了桌子，等待下一桌客人。

果然沒過多久就又有一行人進來這小飯店。

安綰沒多在意，在廚房低着頭準備材料，卻聽到一個帶笑的磁性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一份宮保雞丁，多謝。”

此後，他同桌的人又陸陸續續點了些吃食，聽起來大概有五六個人，俱是年輕男子。

安綰等宋琴將那桌需要的所有菜品都報備過來后，便一面利落地將那張記了菜品的紙張放在窗上，一面隨意地探頭往那邊看了一眼。

她原本只是想看看聲音這麼好聽的男子，容貌又該是什麼模樣，卻沒想到一抬頭，便被徹底地驚艷到了。

在現代，經常有一個說法“聲音越好聽的人，真實長相便越是醜陋”。

但這位食客卻完全違逆了這個被許多人總結出的規矩，不但聲音低沉性感，面容亦是完美無暇。

從安綰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但這卻更能清晰地顯出這人的俊美來——眼眸深邃、鼻樑高挺、薄唇似笑非笑，遠遠望去便如同一副上好的丹青畫卷，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