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主府
夜已深，公主府內一片漆黑。
尹雪閃身進了正院，正院之內還有一間房亮着燈。
二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入門的一剎那，鼻尖充斥着濃濃的藥味，尹雪心頭不好的預感浮現。
她快步繞過花開富貴的雙面綉屏風，映入眼帘的是兩個老婦人。
一個靠在綉着大朵牡丹花的大迎枕上，另一個坐在床邊，在給她喂葯。
一看便知是主僕二人！
上好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老夫人滿頭銀絲，神情懨懨，面色發青，眼神空洞，似是已然病入膏肓。
床前的僕婦見多年未來生人的公主府，有人深夜造訪，她面上露出一絲緊張之色，擋在床上老夫人面前，那架勢頗有母雞護小雞的樣子。
僕婦中氣十足，語氣頗為不善問道，“不知二位姑娘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床上老夫人睜着渾濁的眸子，努力的望向來人，聲音嘶啞道，“是晉陽！”
她努力的伸着手，顫巍巍道，“晉陽……”
尹雪在聽到晉陽兩個字之時，瞬間淚水就決堤了。
僕婦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她道，“老夫人，不是郡主！”
她知道不可能是，因為她知道老夫人口中的晉陽早就死了，這世上恐怕只有老夫人還心心念念盼着郡主回來！
尹雪古井無波的眸子被淚水淹沒，喉嚨似是被什麼堵住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着嗓音喚道，“菜嬤嬤！”
被喚作菜嬤嬤的僕婦震驚的睜大雙眸，這世上知道她是菜嬤嬤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宮裏的了，但是如此年輕的之人，她想不到是誰！
她上前兩步，渾濁的眸子中滿是警惕，問道，“你們是宮裏的人？”
尹雪緩緩抬手，摘下了面紗，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孔。
菜嬤嬤眸中現出不知是欣喜還是失望之色，一瞬的功夫又被疑雲取代，這姑娘一看便知端莊知禮，是位大家閨秀。
如今這公主府內住着未亡人，也只有寥寥幾人知道，不知這姑娘是誰府上的？
菜嬤嬤沒有遲疑，問道，“姑娘是？”
尹雪望了一眼雲照，雲照緩緩摘下面紗。
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黛眉似畫，秀麗若山，如水的眼眸，流轉生情，粉鼻如玉般雕硺，櫻唇嫩紅，肌膚勝雪，一襲白衣，低眉處剎那芳華，從容際日月失色，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菜嬤嬤震驚的睜大雙眸，不可置信的望着雲照，她覺得她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否則怎麼會看到已故多年之人？
不！不是！這人與當年之人……
良久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即便是五分相似足矣！
菜嬤嬤緩緩移開身子，尹雪與雲照上前兩步。
老夫人渾濁空洞的雙眸，在觸及雲照那張臉時瞬間便有了神采。
她費力的抬起蒼老的手，微微乾澀的嘴唇，因激動而有些哆嗦，顫抖着聲音喚道，“晉陽……”
雲照與尹雪二人上前，跪在床前，隨着菜嬤嬤的稱呼，艱難的喚道，“老夫人！”
尹雪抓住老夫人的手，眸中的淚水似是斷了線的珠子般，不住的往下流。
老夫人望着雲照，將手抽出，摸着雲照的臉，輕輕的摩挲着，蒼老的手緩緩上移，到了眉心處。
老夫人適才還佈滿神採的雙眸，瞬間便暗淡了。
尹雪的眸光順着老夫人的手，落在雲照的面上。
見老夫人的手久久不肯移開，她恍然大明白道，“我還記得，當年她額心間有顆硃砂小痣，只可惜墜崖容顏受損，后經多番修復才恢復了容顏！”
老夫人眸中的神采再現。
尹雪繼續道，“她常跟我們說，她祖母最疼大哥，而後是小弟，她夾在中間經常受責備，同樣是摔了祖母心愛的花瓶，小弟摔了就是孩童無知，她摔了就是瘋瘋癲癲……”
老夫人聞言，心中動容，幫雲照擦着眼淚，渾濁的眸中儘是慈愛，她艱難道，“她祖母定是疼愛她的，縱使嚴厲些，也許是想讓她像其他大家閨秀那樣，端莊知禮……”
雲照哽咽着道，“如今我是已死之人，不能侍奉在祖母身旁，還望祖母能多多保重！”
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往日如死灰的面上，重現生機。
尹雪滿是複雜之色，她拉過老夫人枯槁的手，纖纖玉指覆在脈搏之上。
她若是知道這個世上還有這樣一個人活着，定會帶着雲照早早回京。
老夫人慈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雲照的面上，那眼神似是在看稀世珍寶，讓尹雪看了既心酸，又心存愧疚！
良久之後，她緩緩放開了老夫人的手腕，拿起紙筆，寫了藥方交給菜嬤嬤。
老夫人一臉的慈愛，靠在大迎枕上撐不住疲憊睡著了，枯槁消瘦的手還緊緊的握着雲照的手，生怕一醒來，她就不翼而飛了。
滿月如瑩盤般已然越過了中空，凌晨了，尹雪二人依依不捨的回了靖安侯府。
她們不知道，此時靖安侯府中，已然炸開了鍋了！
靖安侯府內一片嘈雜，丫鬟小廝提着燈籠到處找人，而被找的人自然是尹雪。
深更半夜一個大家閨秀不在自己的閨房之內，也不在靖安侯府之內，傳了出去怕是靖安侯府的百年名聲不保！
一眾主子急的團團轉，急不知是關心，還是急着看熱鬧！
見尹雪與雲照二人完好的出現在淺雲閣門口，大夫人一臉后怕的迎上去，上下左右環視一圈，確認無虞才問道，“雪兒這麼晚了你去哪裏了？”
尹雪不慌不忙道，“娘您怎麼在這？雪兒白日受了驚嚇，睡不着，就去松濤苑後面的竹林走了走。”
大夫人將信將疑，沒有追問。
尹雪倒好奇了，她道，“深更半夜的，娘您不在院子內休息，怎麼來淺雲閣了？”
大夫人聞言，嘆了口氣，“白日的事娘都聽說了，史姑娘的屍體已經從湖中打撈上來了，兵部尚書府連夜來人討說法！”
話到此處，尹雪便明白了，問道，“人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