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情況不妙
止痛藥效發揮得沒那麼快,輪到舒苒上場熱身時藥效只隱約有了那麼一點,可情況仍舊不容樂觀。
通常奧運落選賽中拿到冬奧會參賽資格的選手是不足以被媒體們過多關注的,但舒苒不一樣。
她憑藉大獎分站賽的短節目成績81.41分成功打破世界紀錄,而在此之前,女單短節目的世界紀錄已有三年無人打破,然而正當所有人開始期待起這個中國姑娘的表現時,她卻發生了重大傷情,此後總被傷病纏身。
一旦舒苒的腳傷痊癒,就意味着她有着極大的可能能跟頂級選手一爭高下。
所以,現場的媒體們在關注名將的同時,也在注意着舒苒的表現。
然而此刻的舒苒正在跟她的舊鞋做鬥爭。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不合腳的鞋即便是走路都難受,更何況受傷的舒苒還得穿着這樣的鞋在冰上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
所以舒苒剛開始的熱身狀態並不好,甚至可以用差來形容,幾乎沒有練習跳躍,唯一練習的1T還失敗了,讓人難以相信她就是之前打破過世界紀錄的舒苒。
以至於部分關注她的媒體逐漸將目光投向場上的其餘選手。
好在十幾分鐘后,止痛藥終於起了作用。
疼痛感慢慢淡了。
舒苒頓時煥如新生,不僅滑行質量變高了,浮腿高度指標相當不錯,姿態也十分優雅,一個身輕如燕的1S將部分記者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公開訓練時間為四十分鐘,舒苒堅持到最後一分鐘,表現相當不錯,最後以一個完美的勾手三周跳結束了第一天的公開訓練。
不少看到她這場訓練的媒體們在心裏不約而同地想着,這次冬奧會,舒苒的實力也一樣不可小覷。
第二天,舒苒在公開訓練開始前便服下了止痛藥,所以輪到她上場熱身時,藥效正好發揮效力。
她的狀態超過了昨天,甚至還有超過從前表現的趨勢。
見狀,傅易青的臉色好看了很多,甚至還出現了罕見的笑容。
就覺肩上一重,只聽一旁的秦流北道,“這才是舒苒真正的實力。”
傅易青的目光如同追光燈般追着冰上的身影,“嗯。”
本是該開心的事,卻又聽秦流北嘆了口氣,“但是舒苒表現得這麼好,到時候會不會被別人懷疑服用了禁藥?”
在一些重要比賽中,都會對比賽的前幾名選手進行尿檢,目的就是查該選手是否服用禁藥。
即便最後檢查的結果顯示選手並未服用禁藥,但認為選手進步過大的別國網友仍舊會堅持原見,認為該選手服用了止痛藥。
之前就有這樣的例子發生,那名選手拿到冠軍后反而被別國網友黑。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卻聽傅易青道,“被懷疑還能尿檢證明她的清白,如果再出現落選賽上的事,也許……”她所有的信心都將潰於一線。
秦流北抓住了他眼神中一閃而逝的黯淡,隨即點頭認同了他的話。
舒苒擔心的同樣也是受傷的問題,以至於在訓練中有些走神。
不過公開訓練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訓練,選手們通常不會把公開訓練當做是平常的訓練,為了能夠在比賽正式開始前適應冰面,他們只會做一些簡單的基礎動作。
所以舒苒沒有繼續加大動作難度,在做了貝爾曼后,她準備只做一個3A找找感覺。
跳躍是她的拿手絕活。
然而這兩天重回冰場后,她始終沒有練過這個跳躍。
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個跳躍是六種跳躍中最難的,其次也是因為太久沒跳,害怕失敗。
可是此時不跳更待何時?
難道四天後的自由滑上等着練3A?
顯然不現實。
舒苒屏住一口氣,眼神頃刻便凌冽了,夏賽步進入跳躍準備狀態。
場外的媒體們看出她在為跳躍做準備,不約而同地投來了視線。
傅易青和秦流北同樣對她的跳躍充滿了期待。
往前的跳躍,只可能是阿克塞爾跳。
這是一個萬眾矚目的動作,也是唯一一個能讓其他人了解現在的舒苒的實力情況的跳躍。
只見她奮力一跳,空中轉體一周、兩周……
三周稍有不穩,但浮腿沒有點冰,手也沒有浮冰面穩定身形。
所有人的心裏只響着一句話——舒苒恢復了!
舒苒的公開訓練視頻同樣在國內網站上傳播,對此,網友們以為舒苒的腳傷已經痊癒,很是激動地為她祝福。
網友們還顯露出了對今年冬奧會的期待度。
總結來說就是三缺一。
雙人滑、男單項目我國人才濟濟,女單時隔十幾年也終於開出了嬌艷的花朵,唯獨冰舞還落了單。
面對國內網上的一片叫好,舒苒這邊的情況卻沒有網友們所想得那麼容易。
舒苒的房間裏擠滿了人。
她右腿的褲腿卷到膝蓋以上,膝蓋處紅腫一片看着似是還有血水,腳踝處更是慘不忍睹,原本已經開始消腫的包,這會兒紅腫不堪。
舒苒的眉頭皺得很緊很緊,小臉慘白一片,明明痛得要命,卻還緊咬牙關急切問道,“應該沒事吧?”
隨隊專家盯着她的腳認真察看,臉色很不好看。
“李醫生,您倒是說話啊!”秦流北忍不住催促道。
李醫生又認真看了一會兒,才出聲,“情況不妙,如果要參加比賽,腳踝得打封閉針,膝蓋又積水了,不過這倒是好處理,上場前把水抽出來就行,但是腳踝有點困難,舊鞋是肯定不能再穿了。”
舒苒忙答,“舊鞋我還是得穿,否則比賽就沒有意義了。”
李醫生無奈一笑,“就是我同意,你現在的情況也沒法穿舊冰鞋啊。”
眾人望向舒苒如今紅腫的腳踝,更腫了,之前穿進去尚有些擠腳,照現在的情況,穿舊鞋就不是擠腳的問題,是對腳傷的二次傷害。
“硬撐也得撐進去。”舒苒狠了狠心,“只要到時候不痛,就只是擠腳而已。”
一旁的秦流北有些於心不忍,“舒苒……”
可舒苒態度十分堅決,他便向傅易青求助,“你倒是說句話啊!啞巴了?”
傅易青沉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秦流北的話也沒什麼反應。
秦流北靠過去抓了抓他的胳膊,“老傅?聾了?”
卻見傅易青終於回過神來,隨即拋出一個犀利的問題,“封閉針的效果能持續多久?”
李醫生一愣,忙道,“30到45分鐘,45分鐘后完全失效。”
傅易青的視線直逼舒苒而去,“在上一組選手上場時,你們這組就要等候在場外,也就意味着打封閉針必須在等候前進行,短節目每個選手的節目時長如果是2.5分鐘,那麼輪到你們這組時,時間已經過去了15分鐘,假如你……”
如果說傅易青前面的話還讓眾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之後的數字卻讓眾人敏感地抓住了重點。
舒苒隨即搶答,“就算我抽到我們那組的最後一個,也只不過過去了三十分鐘,封閉針最長能持續45分鐘,足夠了!”
李醫生:“那個,我打斷一下……封閉針完全屏蔽痛覺的時長是30分鐘,30分鐘到45分鐘之間是一個效果慢慢消失的過程,也就是說在這過程里,痛覺會慢慢明顯,比賽過程中對腳部的壓迫更大,如果鞋子擠腳,痛覺也會被放大。”
“那自由滑呢!”
傅易青的五個字讓房間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女單自由滑每個選手的時長在四分鐘以內,也就意味着一組就要花去將近24分鐘。
被點醒的秦流北便開始了他擅長的數據分析,“假如你抽籤抽到你們組的最後一個,不,不需要最後一個,如果你抽到了你們組的第二位出場,那時候藥效已經開始消失,如果是最後一個出場,封閉針的效果完全消失,你要怎麼辦?”
李醫生再次打斷,“那個,我再提一句,基本上35分鐘后,疼痛就會加劇,不同於打球的手臂力量,你滑冰的時候整個人的身體重量都壓在你的腳上,如果是抬腿動作,你的右腳會傷得更重,如果再做跳躍動作,到時候壓在你右腳上的力量是你難以預估的。”
舒苒愣着思索一會兒,仍舊堅持己見,“不管你們怎麼說,我一定要參加。”
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舒苒讓所有人都出去,她要好好休息,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
突然她很想要好好哭一場,卻感覺到床沿處床體振動的微弱幅度。
即便一眼沒看,舒苒也能猜到是誰。
舒苒不悅地擰起眉,聲音悶悶的,“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傅易青:“然後?讓你一個人固執下去?”
舒苒沉默了。
傅易青望着她剛剛被處理過的傷口,微微皺眉,“不是勸你放棄,只是想讓你換回新鞋。”
“你還不如讓我放棄。”
交涉陷入僵局。
片刻后,只聽一道被被子捂住的負氣聲響起,又因為房間安靜,所以顯得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這種方式逼我退賽。”
雖然是猜測,但字裏行間和語氣里沒有半點疑問的上揚尾音。
傅易青忽然被逗笑了,搖着頭,無奈地摸着她的後腦勺,“短節目當天在國內是除夕夜,好好表現。”
舒苒心頭一動,便知道這是傅易青妥協了的意思。
她忙轉過身來,滿臉笑意,“好!”
她孩子心性的表現讓傅易青無可奈何,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藏起了心裏的那半分不安,“你爸媽到時候也在現場為你加油,不要怕,不管發生什麼,都一定要告訴我,我會一直在。”
舒苒嚴肅的神情里有一絲動容,她用力地點頭,“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他太了解她,她這個時候明白,到了健康和成績必選其一的時候,她會毅然決然地選擇後者。
舒苒一句“不,我明白”,傅易青再來一句反駁。
於是兩人犟上了。
最終以舒苒的堅持不懈獲得了暫時性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