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會取消
舒苒剛闔上眼,就聽到床頭的手機振動一下。
她沒有睜開眼,“教練,你幫我把手機調成靜音。”
傅易青拿起手機,卻忽然道,“也許你應該自己來調。”
聲音里還帶着一絲如沐春風的笑。
舒苒覺得古怪,從他手裏接過手機,原本黯淡的眼眸猛地亮了,陰沉了一天的面部神情陡然間精彩了。
是舒裕田的>——苒苒,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就去做吧,媽媽那邊,我會幫你勸她。
這麼多年來,對於舒苒繼續滑冰,爸媽的態度始終不明確,反對的聲音從未從未當面提過,但絕對算不上支持。
爸爸的這番話看得舒苒眼眶一下便紅了。
她斂了笑意收起手機,重新閉上眼,鼻尖卻是酸得很。
“我已經調靜音了,現在,誰也不能打擾我聽睡前故事。”她語氣平靜。
傅易青看到了她眼角滾落的淚水,當做沒看到,勾着唇角念起故事來,“從前……”
*
這幾天真的沒有太多的好消息,所以即便睡著了,舒苒的眉頭依然緊緊擰着。
傅易青坐在床邊,看着她的模樣,也跟着皺起眉頭。
他的手探出去,無限接近她的面頰卻又並未真的碰觸。
病房裏安靜地只剩下他們倆的呼吸聲。
傅易青出去吃了個晚飯,由於擔心舒苒醒來沒人照顧,所以他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從離開到回來只用了十分鐘。
心急火燎地回到病房,到了房門,他才放慢步子,視線從門上的玻璃窗里透進去。
病床上的人仍舊保持着他離開時的睡姿。
傅易青那顆惴惴不安的心才算是安定了。
他放輕動作開門進去,然後靜靜地靠在椅背上。
時間突然變得很慢,什麼事也幹不了,如果是別人守在這裏,一定會覺得無聊,但傅易青卻突然覺得內心被填滿了。
他盯着她的睡顏欣賞了會兒,拿出手機刷起來。
舒苒最新發佈的微博時間還是上次GP系列賽前,轉眼都三個月了。
評論區的粉絲們都在詢問她現在的傷勢如何,想要知道舒苒現在的情況。
無論是國家隊還是同隊選手,沒有一個人出來給出官方的答案。
但媒體卻已經有了近況。
媒體拍到了昨晚他們從俄羅斯機場登機前的照片。
@娛樂圈大哥大:“舒苒在世錦賽自由滑比賽上受傷,現已登機回國在XX醫院進行治療,不知情況怎樣,大家一起為她祈禱吧![九張圖]”
照片上的舒苒穿着厚重的羽絨服,戴着大大的黑色口罩,還戴着帽子,一張本就不大的小臉被遮擋得嚴嚴實實,若非推輪椅的傅易青的氣質太過分明,幾乎沒人能認出輪椅上的人是舒苒。
網友們在表達對舒苒的關心的同時,也表達了對國家隊女單的遺憾。
“真的太可惜了,要不是出了事,這次世錦賽拿下前三也不是沒有可能,她昨天那場比賽的得分只比上屆冬奧會的冠軍差了一分呢!”
“祝鴻哲拿下第一,女單全軍覆沒,昨天的世錦賽喜憂參半,心疼舒苒。”
“舒苒這次可能是不像再被網友罵,所以才努力過度受傷吧?大家真的不應該用娛樂圈的那套標準來對待體育明星,他們真的跟娛樂圈明星不一樣,他們的主業是運動。”
“當初diss舒苒比賽不用心想要進軍娛樂圈的也是網友,現在心疼她比賽太努力受傷的人也是網友,我就奇怪了,難道上次那批網友是杠精,這次杠精們都沒上線?”
“不知道舒苒現在情況怎麼樣,我看了她自由滑的視頻,她好像很痛苦,臉白成那樣,頭上都是汗,一定很痛。”
“如果舒苒這次沒事也就算了,如果有事,那她之後的運動員生涯要怎麼辦?她才剛剛嶄露頭角,明年就是冬奧會,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事,會不會影響她的成績?”
“樓上的,已經影響了,這次世錦賽的排名關乎能不能進明年冬奧會,女單這次一個名額都沒拿到,只能看今年九月的奧運落選賽了,奧運落選賽拿到冬奧會入場券的難度更大,希望舒苒能趕快好起來,對於一個運動員而言,在賽場上大放光彩才不至於浪費她多年來的努力。”
傅易青默默地翻看着這些評論,退出去卻發現了幾個網友的私信。
“是傅教練嗎?請問舒苒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內容大同小異。
傅易青看后也跟着心裏一暖,他本能抬眸看一眼床上的人,想了想,還是發了條微博。
@老傅:“謝謝大家關心,現在情況還行。”
評論很快過萬,全都是放心了的話,但傅易青沒再繼續看下去。
餘光一瞥,見舒苒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放到了被子外面。
他將手機捏在手心,摸了摸她的手,透骨得涼,他忙把手塞回被子裏。
剛鎖屏的手機卻是亮了。
來電顯示俄羅斯。
傅易青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走出門外,接起電話。
“是我,巴羅。”
傅易青微愣,眉頭瞬間擰緊,眼神也跟着凌厲起來。
他語氣極淡,“有事嗎?”
“你的那個……學生,她沒事吧?”
“她沒事,您可以放心。”
“我不是想知道這個,她受了什麼傷?會影響我們之間的賭注嗎?”
傅易青的笑聲很冷,“事已至此,如果我說影響很大,主席你會取消賭約嗎?”
對方猶豫了幾秒才道,“不會。”
傅易青微眯着眼睛,“那您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麼?只是想來確定這場賭約你必勝無疑?”
昆汀原本想來關心一下舒苒,卻被傅易青的話激怒,電話那頭的他隨即收起和善的神情,“巴羅,我只是來提醒你一句,不論發生什麼,我們的賭約都會進行下去。”
“很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昆汀:“我的學生克里斯汀娜……”
“啪”地一聲響從病房裏傳出。
傅易青臉上的冷意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等那頭的昆汀把話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剛要推開門,卻發現聲音是從隔壁病房傳來的。
他鬆了口氣,緊接着無奈一笑。
他是不是有點擔心過了頭?
傅易青回到病房,見舒苒的手又放在了被子外,他捉住手,小幅度地掀開被子正要放進去,卻被火熱的手驚得一愣。
過道里的光線照到病床前,就見舒苒眉頭擰得厲害,臉上的表情像是十分痛苦的樣子。
傅易青心中生出一個猜測,附手上去。
灼熱的溫度讓傅易青剛放下去不久的心再次提上了喉嚨口。
按下求助按鈕,傅易青俯身喊道,“舒苒?舒苒?你聽得見嗎,我是傅易青。”
舒苒微微睜開眼,腦袋昏昏沉沉的,“教練?怎麼了,我好像有點難受。”
“沒事,只是發燒了,我已經叫了醫生。”
護士過來查看一番,直喊着“奇怪”,“該不會是傷口發炎了吧?不會吧。”
傅易青沉聲道,“讓醫生過來!”
護士後知後覺,意識到舒苒身份的特殊性,忙去叫人。
值班醫生聞訊趕來,“如果跟傷口有關,那她發燒就一定是傷口發炎引起的感染,但是手術是無菌縫合,不可能感染。”他邊說著邊扭頭沖傅易青道,“具體情況得拆了石膏后再看。”
舒苒隨即被送進了手術室。
即便意識渙散難受到了極點,她也不忘還拉着傅易青的手,“教練,別告訴我爸媽我發燒了。”
傅易青的心猛地一震,沉吟片刻,胸腔里發出的聲線沉重而有力,“嗯。”像是承諾。
以防萬一,傅易青還是聯繫了秦流北,卻不讓他告訴許婧瑜。
秦流北匆忙趕來醫院時已是晚上十一點,他大口喘着氣,手扶着牆,“現在情況怎麼樣?”
傅易青搖了搖頭,模樣狼狽,“剛剛進去。”
“剛進去?不是早就進去了嗎?”
“不是舊傷感染。”傅易青拍上腦門,忽然不再往下說,他倚着牆,彷彿受了什麼刺激一般。
秦流北見他這模樣,心裏更着急了,“到底怎麼了?”
傅易青:“她不止腳上有傷,她的膝蓋積水很嚴重。”
“積水?!”秦流北擰眉,“這積水,水抽出來不就好了?”
傅易青也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情況。
運動員們的身體素質不同,有些傷勢對於某些運動員而言並不要緊,但對別人而言可能很嚴重。
具體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會不會影響舒苒的職業生涯,還是一個未知數。
沒人會比傅易青更了解等待有多難熬,他想要看到那個在冰上滿是自信的舒苒,這也是舒苒的心愿,他們有多在意,過程就有多煎熬。
終於,手術室的門打開,舒苒被送回病房。
迷迷糊糊間,舒苒抓住傅易青的手,“教練,我沒事吧?”
傅易青並不知道情況,“你好好休息,我去問了醫生,明天再告訴你。”
傅易青轉身就要出去,身後那道微弱的聲音又喊住他,“傅教練。”
他的眉眼在轉身的瞬間佈滿了溫柔,“怎麼了?”
“不管情況是好是壞,都不要瞞着我。”
“嗯。”傅易青又返回去,“手別伸到外面來,這麼大人了,還總是讓人操心。”
舒苒低了眸子,“我多希望不讓你們為我操心。”
傅易青心頭一滯,嘆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