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國師身份
?蘇郁岐左思右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半晌,終於想明白了。原來,在皿曄面前,自己早已不是從前那個鐵面冷心的蘇郁岐。
會使小性,會矯情,會擔憂,會念叨……原來,自己的身體裏還住着這樣一個蘇郁岐。
這真是個讓人措手不及的發現。
蘇郁岐一時還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呆怔了一陣,慌慌張張語無倫次道:“我還要去陳王兄府上,你自己多注意身體。”
蘇郁岐今日變臉比翻書還快,令皿曄有些莫名,但又覺得這樣的蘇郁岐並不令人反感,反而讓人覺得很新鮮。
原來,蘇郁岐也是可以天真可愛的。
終於,這個十八歲的少年,有了少年該有的樣子。
蘇郁岐慌亂地給皿曄的傷口包紮好,打了個結,便拔腿就要往外走。
“小王爺,先別急,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皿曄的話說的還是遲了些,蘇郁岐早已經出了房門,蹬蹬蹬下樓去了。
“照顧好玄臨。”
蘇郁岐吩咐清荷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接下來便是開門關門的聲音。
皿曄想說的事並非要緊到非要現在說不可,因此也就沒有強行去追蘇郁岐。
蘇郁岐出門,看看天色尚早,不急着去陳垓府上,但既然已經出門,又覺得不走不合適,便溜達着出了門。在門口遇見了辦事歸來的蘇甲。
蘇甲面色凝重,匆匆給蘇郁岐行了禮,問道:“王,您這是要出門嗎?”
“嗯,去見一見陳王兄。你臉色這樣不好,是發生了什麼事?”
“王,您的事要緊嗎?如果不算要緊,可否先聽奴說一件事?”
“什麼事?”蘇郁岐不禁蹙起了眉頭。
“咱們書房說吧,此處非說話之地。”
蘇郁岐只好又折了回來,和蘇甲去了書房。進書房將門關好,蘇郁岐坐了下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余稷的身份查了出來。”
蘇甲從袖子裏摸出一本小冊子,僅有手掌那麼大,打開冊子,雙手遞給蘇郁岐,道:“關於余稷,史官那裏只有他入宮后的記錄,所有占卜記錄也都是在冊的,這本冊子是從史官那裏抄來的。奴從別的途經查得了一些他入宮前的身份。”
蘇甲之前一直稱余稷為國師,可見心裏還是對國師這個身份有所忌憚的。但現連“國師”都不叫了,可見這個人的身份有着極大的問題。
蘇郁岐靜靜聽着,沒有插言。
蘇甲繼續道:“果然,如皿公子所說,給皇上下毒之人很有可能是毛民國人。這個余稷,在來皇宮之前,沒有半點他的身份資料顯示,只因為,他不是咱們雨師人,而是毛民國人。”
蘇郁岐一副沉思狀,聽蘇甲繼續道:“他不但是毛民國的人,而且,還是個身份不一般的人。他的父親,就是毛民國的奉常,姓杲,名離,他是杲離的庶子,本名杲稷。”
“余稷和你一般年紀,那他的老父親,現在少說也有六十歲了吧?還在任上嗎?”
“初步打聽得還在任上,奴已經讓人去核實,大約這三五日,就可以有消息了。”
蘇郁岐翻開那本小冊子,搭眼瞧了幾眼,並未瞧出什麼端倪,又闔上,道:“繼續跟蹤余稷,注意,不要被他發現了。”
“王放心,咱們派去的人,都是頂尖的高手,是不會被發現的。只是……”蘇甲猶豫了一瞬。
“只是什麼?”蘇郁岐問。
“奴派去的人發現,跟蹤余稷的不止有咱們的人,還有另外幾個人,來自不同的派系。奴猜測,大概是雲湘王和安陳王的人吧。”
“知道了。你手底下有沒有精通占卜和天文曆法的人?把這個冊子找人看一下,有沒有什麼不妥。”
蘇郁岐將冊子遞迴到蘇甲的手上,站起身來,囑了一句:“余稷的事先不要外傳,也不要輕舉妄動。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任何的先入為主,都有可能讓我們失去正確的方向。”
“繼續去做你的事吧。”蘇郁岐理了理衣衫,抬步出了書房。
到安陳王府的時候,正趕上晚飯時間,蘇郁岐也是安陳王府的常客,到這裏便和到了自己家沒有什麼區別,拿起筷子端起碗,正兒八經地蹭了一頓晚飯。
飯後,和安陳王一起踱步到書房,祁雲湘還沒有到,兩人便在書房裏沏了壺茶,擺上一盤棋,慢悠悠下了起來。
蘇郁岐的棋藝算不上頂尖,但也還算精湛,安陳王卻是箇中高手,蘇郁岐在他手底下從未有過勝績,久而久之,就懶得和他費力氣了,橫豎也是下不過。
安陳王在京中難有敵手,大抵已經到了獨孤求敗的地步了,難得能抓到一個人陪他下棋,即便的蘇郁岐這樣弔兒郎當不正經下的,他也不嫌棄。
蘇郁岐心思不在棋上,下了兩手,便打開了話匣子:“王兄,今日皇上已經有所動作,將身邊的人都換成了自己人。我沒有阻攔。”
“沒有阻攔?你哪裏是沒有阻攔,分明是添了一大堆柴吧?”
“嘻嘻,什麼都瞞不過王兄你的火眼金睛。不錯,是我自作主張,鼓動皇上這麼乾的。現在么,慶王叔不在,委實是個好時機。”
“好時機?”陳垓淡定地落下一子,道:“皇上畢竟還小,走出這一步很容易,可要繼續往下走,怕是艱難險阻寸步難行呀。”
蘇郁岐漫不經心地擺弄着手上的一枚棋子,挑眉道:“艱難險阻?朝中如今的局勢,說話有分量的,無非咱們四人。你我,再加一個雲湘,都不可能阻攔皇上親政。慶王叔么,慶王叔畢竟是皇上的舅舅,他總不至於有什麼微詞吧?”
“是你太疏狂,還是我太天真?阿岐,在我面前,你實在不必說這等話。”陳垓雖然容色還是淡淡的,但瞟向蘇郁岐的眼神卻是含着深意。
蘇郁岐正色起來,“王兄到現在還認為,是慶王叔一手策劃了這一切?可是,王兄,您可別忘了,慶王叔現在不在京中,他遠在玄股國國都絡冰城。即便是手可遮天,也無法伸回到曇城來吧?”
“你不覺得,恰恰是因為慶王叔離得遠,才導致許多的事,並沒有做得很完美嗎?”
“王兄覺得還要怎樣完美?”蘇郁岐抬頭望着陳垓,面色凝重,“很多事,其實都是突然發生的,比如我和雲湘的那一場賭局,還有我突然要把武鬥士充入軍中,再比如祁王伯意欲自焚,以及後來的聯名上疏彈劾我,這些,都不是慶王叔能夠掌控的,他又怎麼可能從那麼遠的地方指揮京都的人做事?”
“你說的正是我想說的。你想想,如果慶王叔在京中,你能順利將武鬥士充入軍中?怕是不能吧?你能查出孫學武的死因來?怕也是不能吧?你能洗清自己身上娶男妃賭人命濫殺無辜那些罪名?怕是也不能吧?”
“如王兄所說,假如慶王叔在京中,這些罪名就能坐實,我就會被罷黜削爵,甚而,會連累整個蘇王府?我又不是只會坐以待斃的傻子。慶王叔若是那個幕後之人,他就會想到,他在都絕不可能那麼輕易把我扳倒,他又怎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出使玄股國去?”
蘇郁岐道出這番話來,心裏一片悲涼。看來,在陳垓的心中,已經認定裴山青是想要扳倒蘇家了。
雖然自己心裏也是這樣認為的,但蘇郁岐還是不願意就這樣把罪名安在裴山青的頭上。如果可以的話,蘇郁岐真的不希望那個人是裴山青。
但陳垓的話讓人如墜谷底:“因為他要避嫌。”
雖然心一寸沉似一寸,但蘇郁岐還是試圖分辯:“可如果避嫌就不能達到目的,他的避嫌還有什麼意義呢?”
“算了,你的心思全不在棋上,還是不要下了。”陳垓將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罐子裏,伸手將茶壺摸了起來,倒了兩杯茶,一杯分給蘇郁岐,一杯握在自己手中,輕啜了一口,道:“我寧願是我想錯了,可種種跡象表明,我的猜想並沒有錯。”
頓了一頓,“也或許真的是我想錯了。可那樣的話,是誰有那麼大的勢力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蘇郁岐眸光朝門外瞥去,正瞧見祁雲湘在日暮的餘光里晃晃悠悠朝這邊走過來,嘴角微微抿起:“或許,雲湘給我們帶來了答案。”
語氣卻是一種不太肯定的語氣。
祁雲湘很快到書房門前,站在門口,沒有立即往裏走,反而是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往裏探看,“喲,就等我呢?阿岐,你不厚道,把我支去廷尉府幹活兒,你卻在這裏喝茶下棋悠閑自在。”
陳垓溫然一笑,朝他招招手:“你冤枉他了。他全是被我拖着才肯坐下來陪我下下棋的,但他心思不在棋上,半天了也沒下幾個子兒。快進來坐吧。”
蘇郁岐接道:“王兄莫和他一般見識,他一日不損我兩句,骨頭都難受。”
祁雲湘進來,手中拿着一卷案卷,往棋盤上一拍,道:“你吩咐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這是審理口供。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