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疑神疑鬼
?“弄了半天,你是因為皿曄耽擱了?人家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是有了男人忘了君呀。”
“雲湘,你這話就嚴重了。這不是因為玄臨病了嘛。”
“玄臨玄臨,你和玄臨倒是十分恩愛呀。”
蘇郁岐想到因為祁連庭的關係,祁雲湘對斷袖之人深惡痛絕,雖然自己和皿曄絕非這樣的關係,但在外人眼中看來,實際已經是這種關係。
在祁雲湘眼中,自然也是。蘇郁岐不忍再刺激他,忙把話題扯開:“我現在就把雪參送進宮裏去給皇上,你忙了一天了,就在我這裏休息一夜吧。清荷,帶雲湘王爺去客房。”
“你去你的吧,我上去看看皿曄,不是生病了嗎?”
蘇郁岐狀若無意地攔阻道:“他睡下了,要看也明天看吧。”
“不是剛才還在說話嗎?怎的這麼快就睡下了?”
蘇郁岐不知道祁雲湘是否真的聽見皿曄說話了,皿曄方才也不過就說了那麼一兩句,聲音還壓得極低,在樓下未必能聽見。或者,他不過是在使詐,但這恰恰說明,他已經起了疑心。
“你聽訛了吧。”蘇郁岐正猶疑着該如何應付,樓上的門“吱呀”開了,皿曄衣衫齊整地站在門口,人未下來,話先下來:“雲湘王爺深夜造訪,有失遠迎,請恕罪。”
客套得不能再客套,祁雲湘也依例客套回去:“大半夜打擾二位,不好意思。聽阿岐說你病了,就想着上去看看,皿兄倒先下來了。”
皿曄緩步下樓,步子雖慢,卻拿捏得很穩當,讓人瞧不出他其實受了重傷。
蘇郁岐站在樓下看着,心裏着急,面上卻也拿捏得一派淡定。
“理該是我先來見雲湘王爺的。病體拖沓,雲湘王爺見諒。小王爺不是一早就要去皇上送雪參嗎,怎的現在還沒走?或者,是已經去過了?”
話里話外分明是要拆穿祁雲湘方才的詐語,否認他剛才和蘇郁岐說過話。
雖然不至於和祁雲湘治氣,蘇郁岐心裏還是覺得陣陣暖意。
“我趴床沿睡著了,誤了事。”蘇郁岐面露羞赧之色。
“既然累了,雪參就派蘇甲去送便是,他又不是不牢靠。”
皿曄一邊微嗔,一邊走到蘇郁岐面前,“瞧你身上的衣裳,都皺成什麼樣子了?這樣去宮裏,不被人笑話?上去換件衣裳吧。”
祁雲湘打量二人片刻,臉色微冷,道:“對了,那位孟先生呢?”
蘇郁岐面不改色,道:“自然是送回他的住處了。本來,我想挽留他在府里住幾日的,也好時刻關注皇上的病情,可他言說住別人府上不自在,不肯留宿,執意回了自己的府邸。”
皿曄道:“孟先生?可是孟七先生?”
“是他。”蘇郁岐道。
皿曄道:“孟先生性子是怪異些。江湖人士嘛,又是身懷絕技的人,性子孤傲些也是有的。”
祁雲湘的眸子裏隱隱疑惑,插言道:“孟先生是京都人士?怎麼我以前從未聽聞過?”
蘇郁岐瞥他一眼:“京都藏龍卧虎,奇人異士多了去了,你認識的又有幾個?”
祁雲湘自討了個沒趣,被堵得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才訕訕道:“原是我太孤陋寡聞了。”
皿曄替他打圓場:“孟先生原本不是京都人士,他祖居川上,是近年才遷居京都的,素日孟先生又常常在江湖漂泊,也難怪雲湘王爺不認識。說起來,這次皇上也是幸運,正逢孟先生在京中。”
祁雲湘心裏狐疑不止,面上卻又半分不表露出來,只是仍舊不肯放鬆:“孟先生住在哪裏,我差人送些謝儀過去。”
皿曄道:“若是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住在城西青石鋪村,小王爺,是不是?”
蘇郁岐原本正愁着祁雲湘問這個,沒想到皿曄倒給出了答案。想來,皿曄在那裏有房產吧。於是附和道:“啊,是。不過,他應該不會收。你若是愛送就送吧,不過,還是有個心理準備的好,他是個怪人。”
“行了,你不用擺一副臭臉孔給我看了,我知道,我打擾你們好事了。你們倆繼續溫存吧,雪參在哪裏,我幫你帶回皇宮去。”
祁雲湘自覺再鬧下去也沒有意思,便不想再逗留。
蘇郁岐道:“你要回宮嗎?我和你一起回去。”
祁雲湘道:“宮裏已經沒有什麼事,至於查找嫌犯,那個還是陳王兄比較在行,你就不要去了。”
蘇郁岐沒有堅持,“那好,我去給你拿雪參。我放在書房裏了。”
“不用,你休息吧。不就是在書房嗎?讓你的丫鬟帶我一起去拿着不就完了?”
“你還真拿我家不當外人家。也行,讓清荷帶你去吧。”蘇郁岐回頭招呼清荷:“我書房的書桌上有一個紅色盒子,去拿給雲湘王爺。”
所謂的雪參,自然不是準備給皇上的,甚而,皿曄都未曾說過什麼用雪參給皇上補身體的話,一切都是蘇郁岐杜撰出來,只是為了搪塞祁雲湘。但書房的的確確有那麼一支雪參,是蘇甲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正好借花獻佛了。
祁雲湘道了一聲告辭,同着清荷出門去了。
其實,他也說不上自己在疑心什麼,只是老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蘇郁岐不對勁,皿曄不對勁,那個所謂的孟七先生,更是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來。一番試探,也未有什麼結果。
蘇郁岐站在門口,瞧着祁雲湘去的遠了,忙回來,蹙眉問皿曄:“他若是夜訪青石鋪村怎麼辦?你那裏有妥當的人嗎?”
時至今日,若還相信皿曄只是個簡單的武鬥士,這個大司馬也就算是白當了。蘇郁岐自然不會那麼天真。皿曄在曇城有自己的住處,有自己的勢力,這些想想都知道了。
而那個所謂的青石鋪村,應該就是皿曄的住所之一。
之所以說是住所之一,雖然是出於猜想,但蘇郁岐想,這個猜想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皿曄應該不至於暴露自己的老巢兒,說一個無關緊要的地方,搪塞過去就可以了。
這些心中所猜想,蘇郁岐並沒有說出來,而在心中,這些事情,蘇郁岐也未當回事。
皿曄道:“放心吧,就算他現在立刻就去,也沒什麼。”
“這就好。你身體可還撐得住?我扶你上樓去休息。”
皿曄的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上一層細密汗珠,蘇郁岐抬起衣袖,給他擦了擦,攙住了他的胳膊。
在該逞強的時候,皿曄比誰都強,在不必逞強的時候,皿曄也沒有半點矯情。當下由蘇郁岐扶着,上樓休息去了。
次日,蘇郁岐一早便去宮中點卯,替換忙了一夜的陳垓。祁雲湘如料想中一樣,沒有在皇宮裏,陳垓說,昨夜他送了一支雪參入宮后,便離開了。
蘇郁岐眸色微深。想來,果真如皿曄所猜,他去夜探青石鋪村了。只是不知道皿曄那裏是否妥當,有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小皇帝容長晉已經醒來。
如蘇郁岐猜想,醒來后的容長晉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陳垓也只是告訴他,他生了點病,一時昏睡了過去。小皇帝便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
令蘇郁岐意外的是,國師余稷還在帝寢宮裏。
“國師一夜未眠?辛苦了,早點回去歇息吧,這裏有本王在就好。”蘇郁岐一副體恤下情的口吻。
國師本來就比尋常人大許多的眼珠因為熬夜佈滿了紅血絲,瞧上去十分瘮人,饒是蘇郁岐見慣了各種醜陋之態,看見國師的樣子,也不免生出噁心來。
雖然掩飾得已經很好,但眼睛裏還是流露出一些嫌惡來。
余稷朝着蘇郁岐抱拳作揖,動作因為疲倦有些遲緩,說話聲音也有些嘶啞:“是,多謝岐王爺體恤。”
蘇郁岐擺擺手,道:“國師就不必客套了。對了,你年紀大了,回去多休息,就不要沒事老煉什麼丹了。瞧你這身板,吃丹藥吃多了吧?弱不禁風的。”
蘇郁岐故意拿手指戳了戳國師的胸膛,國師被戳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站住之後,十分尷尬:“小老道謝岐王爺關心,王爺的話,小老道記住了。”
“去吧。”
國師走後,殿中除了侍婢和太監,便只有蘇郁岐和陳垓二人了。陳垓瞄了蘇郁岐一眼,和皇帝告了一聲退,往殿外走去,蘇郁岐也跟着往外殿走。陳垓到外殿,問道:“你倒是躲了一夜清閑。”
陳垓熬了一夜,頭髮蓬亂,官服褶皺,亦是一副疲倦樣,和神清氣爽衣冠齊整的蘇郁岐相比之下,實在差了太多。
蘇郁岐歉意地道:“王兄也早些回家去休息吧,辛苦王兄了。”一句話將陳垓想要問的話也都堵死了。
陳垓無奈地聳聳肩,“好吧,這裏交給你了。負責排查的官員是凌礎手底下的林同林副宗正,回頭我讓他給你彙報情況。”
“好。”蘇郁岐答了一聲。
陳垓走後不久,那位林同林副宗正便來到了寢宮,蘇郁岐瞧了容長晉一眼,道:“皇上,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情,您是否有興趣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