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令旗（一）
“恩……”在一片漆黑中，華漣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是在被封印的這麼多年間他第一次蘇醒過來。
華漣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有些不受控制，他低頭看了眼自己。他的肉身大概是已經腐壞了，魂魄也在千年的封印中逐漸衰落，妖力大概還沒有從前的一半。
可他為什麼會醒過來？他還以為自己會一直睡到魂飛魄散呢。
華漣思索了一下。
他沒有想太久，畢竟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從這一片黑暗之中出去。
華漣輕飄飄的魂魄穿過的一道門，順着階梯往上走，而後是一道鐵門，他輕易地就穿過了鐵門，緊接着就穿過了地面。
而接下來的畫面就讓華漣有些發矇。
他似乎是在一棟房子裏，可眼前的房子卻與他被封印之前的大不一樣。
因為不熟悉，他在屋子裏亂竄，有時會竄到別人的房間內。
屋內的陳設也讓他倍感好奇。
華漣盯着電視看了會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用他透明的手戳了戳。
這是什麼？硬硬的，能看見自己的影子，莫非是鏡子？
好奇怪的東西。
華漣戳着戳着不小心碰到了電視了開關機，電視一下亮了起來，把華漣嚇了一跳。
他立刻做出了防禦的姿勢，卻發現這“鏡子”並沒有攻擊他，只是顯示出了一些影像。
這莫非是法器？華漣又靠近了幾步。
在床上原本熟睡的男人見電視忽然開了，一臉疑惑，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自己睡前忘記關了，還是壓到遙控器吧。
於是起身，穿過了華漣的身體走到電視前關掉，轉身又走回床邊。
華漣見他把電視關掉了，也不知怎麼想了，又按了一下開關鍵，又把電視打開了。
男人又聽見電視的聲音響了起來，背後一麻，轉過身，愣愣地看了電視幾秒鐘。
華漣見他愣住了的表情頓時起了興緻，又把電視開了再關掉。
男人瞬間傻眼，轉身就衝出了房間，把一家人都給吵醒了。
華漣看着男人逃跑的背影嘴角勾着得逞的笑。
無論過了多少年，凡人的生活住所發生怎樣翻天覆地的改變，凡人的品性是永遠也不會改的。
他這樣想着，又去了別的房間。
在幾天之內，這棟老舊公寓樓鬧鬼的傳聞不脛而走，許多人因為害怕甚至不敢回家。
老人們燒香燒紙錢燒符咒，可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
華漣在這樓里轉了許久，他發現自己根本出不去，雖說他身上的封印解了，可這地界的封印依舊完好。
如果是兩千年前，華漣大可硬闖出去，可現在，他就連跟封印同歸於盡都做不到。
這就讓華漣很是煩躁。
他曾經想過吞噬凡人的魂魄來補充自己的妖力，可是當他的手從一名中年男子的身體穿過碰到他的靈魂時，他頓時被噁心了一下，瞬間抽回手，甚至嫌棄地抖了兩下。
這兩千年來凡人也並不是全都沒變。
凡人變的越來越污穢，骯髒，連靈魂里都散發著令他作嘔的慾望。
他可不是那種不挑食，什麼鬼東西都能接受的妖。
只能再想其他辦法……
在一棟大樓內的某一套房子裏的光線昏暗的房間中，兩排的蠟燭忽明忽滅，掛在神壇邊的鈴鐺搖晃的厲害，發出清脆的聲音。
陌夙塵原本正在閉目打坐，聽見鈴鐺聲不由得睜開了眼睛。
他漆黑的瞳孔倒影着燭火，嘴唇微啟喃喃：“終於醒了。”原本清冷的神情似乎有些一絲變化。
陌夙塵揮手，原本不安作動的蠟燭和鈴鐺瞬間安靜了下來。
在破舊的公寓樓內，鬧鬼的傳言愈演愈烈，每天都有不同的道士或者是和尚，甚至是算塔羅牌的被請來除妖，可都不約而同地被嚇跑。
華漣也不想這樣，他想出去，可是暫時想不到主意，就只能用自己不多的妖力招來了附近的妖或是魂魄，問點情況。
也就是這樣，他對現在的人間有了個大致的了解，可那些妖或是魂魄是他好不容易招來的，即便沒什麼用也能陪他聊兩句，也就沒去驅趕。
而那些道士就更是讓華漣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華漣一眼就看出那些只不過是騙子，擺弄着所謂的符咒其實並沒有什麼用。
他被那些道士口裏念念叨叨的經文給弄煩了，就隨便弄了點動靜就把他們嚇跑了。
中間倒是有來過一兩個稍微有些本事的，華漣本來想跟他們好好商量商量，放他出去，他也不喜歡老在這裏。
可他話還沒說完，那兩個就對他喊打喊殺的，華漣沒辦法，只能動手。
夜裏，華漣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魂魄飄蕩着，心裏總是忍不住吐槽有些人死的模樣還真是難看。
而且妖也都是一些小妖，不僅沒用，還愛裝腔作勢。
夜空中的月光柔柔地透過了華漣的身體，讓他覺得很舒服，妖力有在一點點恢復的感覺，雖然不多，可總比飄忽不定的感覺好多了。
這月光與許多年的並沒有改變。華漣抬起手，月光穿過了華漣透明的手掌，落在了他身後的窗台上。
說不定曬個幾百年月光，他就能打破封印出去了呢？華漣自嘲地想着。
忽然，外頭的魂魄開始不安甚至逃竄。幾乎就在一分鐘內，魂魄和小妖都跑沒了影。
正當華漣覺得奇怪的時候，一名穿着白色襯衫的男子出現在了窗檯下。
他抬頭，看着華漣。
華漣看着他竟然有一絲熟悉感，好像從前見過，可又想不起來。
不過這人居然把他招來的魂魄和小妖都給嚇跑了，看來有些本事。
陌夙塵看着坐在窗台上的華漣，左手食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就在恍惚間，他出現在了華漣的面前。
華漣嚇了一跳，暗道一聲“不好”，轉身就想跑開。
可還沒飄出兩步就被收住了魂魄。
他一陣暈眩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陌夙塵帶走了華漣，消失在夜色中。
等華漣再次清醒時，他被符咒以大字型束縛住，腳下還有法陣，讓他動彈不得。
華漣氣急，拚命掙扎着卻沒有半點作用。
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早知如此他還不如不醒來，乾脆睡死過去來得痛快！
陌夙塵走進房間，看着華漣沒說話，清冷淡然的神情看不出什麼，可華漣總覺得這雙眼睛似乎在哪裏見過。
“喂！你是何人？敢抓我你不想活了嗎！”華漣明明處於被動，可是嘴上卻不依不饒。
“我會給你下九道封印，你以後就跟着我在人間修鍊。”說完，外頭的門鈴聲響了起來，陌夙塵轉身去開門。
“喂！你別走！把話說清楚！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跟着你修鍊！”華漣被氣到罵罵咧咧的，可外頭的人就是不理他。
陌夙塵開了門，是一名神情焦慮的中年男人，穿着高級西裝帶着眼鏡，手躊躇不安地不知道該放哪裏比較好。
“請問是陌大師嗎？”中年男人好像怕被人看見似的，說話時不時張望着四周。
陌夙塵瞬間皺起了眉頭，似乎並不怎麼喜歡這個稱呼：“叫我陌先生就好。”
“好好好，陌先生，能不能讓我進去說話？我有事……要緊的事！”中年男人還可以強調了一下。
陌夙塵點點頭放他進來。
中年男人走進了客廳，陌夙塵指了指沙發：“先生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茶。”
中年男人點了下頭，坐到了沙發上。
在房間裏的華漣聞見了人的氣味，他忽然有了個念頭。
華漣曾經跟狐妖學過魅術或許現在能派上用場。
他用妖力驅動魅術，一股甜香的氣味從華漣的身上散發出來飄到了客廳。中年男人聞到了這氣味，心神瞬間被蠱惑，不自覺站起身順着香氣走過去。
中年男人站在房間前，華漣看見他，知道他已經被自己蠱惑了心神，於是得意地勾起嘴角輕聲道：“把我腳下的陣法毀了，放我出去。”
中年男人點了下頭，不受控制地走了進來，順手拿起了旁邊的一盞長明燈就想扔到他腳下燒毀陣法。
就在此時，陌夙塵出現在中年男人的身後，把他擊暈。
華漣嘴角的笑容僵住了，眼看着男人倒在他的面前。
陌夙塵看了他一眼，喊道：“小黑小白。”
瞬間，陌夙塵的身邊出現了兩名年紀大約五六歲的男童，長得一模一樣，穿着也一模一樣。
“把他帶回客廳。”陌夙塵吩咐道。
兩名男童拖着中年男人就往客廳走。
陌夙塵也跟着一起離開，離開前把門給關上了。
被關上的門上多了一道符。
中年男人被小黑小白拖到了客廳中，陌夙塵消除了他剛剛的記憶把他喚醒。
“先生。”
中年男人回過神：“啊？我怎麼了？”他的記憶斷片了。
“先生，你走神了。”陌夙塵把茶杯放到了他的面前，茶杯觸碰玻璃的聲音讓他瞬間清醒了。
“啊，對。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這也是沒辦法才會來找陌先生。”中年男人眉頭緊皺，很焦急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