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C市有座千松山，山上有座道觀，名叫清心觀，具體修建日期不詳，只知道很早很早之前就有這麼一座道觀了。因為地處高山，公路不通，再加上山路崎嶇，上山全靠腳走，所以到這裏來參拜的香客寥寥無幾。
不過所幸觀里修行的人數也不算太多，加上老住持一共有十一個人，他們相親相愛，他們相愛相殺，雞飛狗跳的日常生活跟清心觀的名字非常不搭。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這十一個人就要變成十個人了。
站在道觀前的石階上，葉汐將布包斜挎在身後，一步三回頭，似有不忍離去之意。
昨天還熱鬧地度過了十八歲生日，今天就被師父命令下山。
此時此刻，她的師兄師姐們都在正殿神像前念誦《功課經》，只有師父老住持空靈子送她下山。空靈子一臉慈愛地看着葉汐，語重心長道：“無念子，此次下山是為了磨礪你的心性。浮世繁華，切勿忘了本心。”
葉汐可憐巴巴地看着空靈子師父：“師父，我不想下山。”
老道長知她心中難受，用一種平和的聲音安慰她道：“修行不是與世隔絕，你需要到外面去看看。”
葉汐低頭不語，猶豫了好久才說道：“師父，不是我不想走，只是……這裏下山的台階太多了，好麻煩，師父你背我下山好了。”
老道長聽后微微一笑，眼皮也沒抬一下，輕吐一個字：“滾。”
……
千松山位於C市市區內，葉汐因為怕麻煩不願遠行，準備就在C市隨便找個地落地生根。
原本一天就能下山的路程，葉汐足足用了兩天兩夜。這多出來的時間不是因為葉汐腳力不行，而是因為她走到一半想睡覺，直接睡在了地上。
要不是被下山買菜歸來的二師兄無尤子無意中撿到給叫醒，葉汐還能再睡它一天一夜。
終於下山來到了C市，葉汐根本無心欣賞這座城市的繁華。
她餓了，還不是一般餓。
她隨便找了家麵館走進去。一走進麵館，裏面所有食客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眾人只見剛走進來的這位年輕姑娘一身白衣，外面罩着藏青色對襟盤扣褂，長發挽成丸子頭，上面插着一支木釵，容貌清秀，仙風道骨，氣質不凡。
葉汐剛坐下，一位身材微圓、面容可親的老闆娘就迎了過來，打量了她一眼后笑着問道：“小道長吃點什麼？”
“隨便吃點，五兩小面就可以了。”
老闆娘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小道長你是吃幾兩？”
葉汐直接朝她伸出五根手指：“五兩。”
老闆娘：“……”
不到20分鐘，一碗比葉汐臉還大的面盆端上了桌。
葉汐拿起筷子“呼嚕呼嚕”地吃起了面。
味道還行，只是比二師兄做的還差了那麼一點。
此時飯點已過，店裏沒什麼客人來了，老闆娘好奇地坐在一旁看她吃。想不到這小小身板食量居然這麼驚人。
老闆娘：“小道長來自哪裏呢？”
“清心觀。”
“哦哦，聽人說起過，好像就在這千松山上對吧？”
“嗯。”
“那小道長下山是為了什麼事呢？”
“嗯……”葉汐被問住了。
雖說是師父讓她下山磨礪心性，但葉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斬妖除魔，打怪升級？還是像大師兄一樣去修鍊成仙？
見葉汐有所遲疑，老闆娘笑着道：“沒事沒事，我知道天機不可泄露，小道長你也不必告訴我了。”
葉汐笑了笑，算是默認，然後繼續“呼哧呼哧”吃面。
不到一會兒，面盆便已經見底了，連麵湯都喝得乾乾淨淨。
葉汐掏錢準備付賬，老闆娘卻執意不收她的錢，說怎麼能收道長的錢呢，那可是會折壽的，這點錢就當捐香油錢了。
兩人推來推去，見老闆娘鐵了心不收葉汐這才作罷。
臨走前，葉汐向老闆打聽道：“對了老闆，你知道附近哪裏租房子比較便宜嗎？”
“小道長要找地方住嗎？我這二樓有一間房剛好空着，小道長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裏住下吧！”
“房租大概要多少呢？”
雖然下山之前，師父聲稱已經把自己的私房錢全部給了她，但她估算了一下，這點錢最多也就能維持一個月的生活開支。
這個老頭，不會又把錢拿去網購什麼東西了吧？
老闆娘義正言辭道：“道長能住在這兒我可是求之不得啊！什麼妖魔鬼怪都來不了，我還該付小道長錢才是！”
雖然能省則省，但葉汐深受師父教誨，不能白拿人民的一針一線，更何況剛剛已經白吃人家的面了，而且還是一盆。
在她百般勸說下，老闆娘這才同意低價出租並包了一日三餐。
通向二樓房間的樓梯修在廚房後院，雖說緊靠市井小巷環境略微有些吵，但房間被勤勞的老闆娘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放好隨身物品，供奉好元始天尊神像，葉汐開始坐在床上靜心打坐。
進入打坐狀態的葉汐是對外界最為敏感的時候，她能探知到麵館一樓和二樓的每個角落。
經過一番搜尋，葉汐並沒有搜到什麼“髒東西”。大概是老闆娘陽氣鼎盛，又一心向善的原因吧，葉汐這樣想着，本來還想替她免費做個“大掃除”，看來是沒機會了。
第二天一早，葉汐扛着向老闆娘借來的小板凳和摺疊桌到了牡丹公園。
下山之前她已經提前向師姐們打聽過了，干他們這行的只有替人算命是最輕鬆的了。
可就算如此，怕麻煩的葉汐還是擔心每天有太多人找她算命，便又在自己的招牌上添了一句話：“一天只接待一位。”
初出茅廬的葉汐根本不了解這裏的行情，在牡丹公園裏其實有太多的“同行”跟她競爭。但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因為她無意中添的這句話，在前來算命的人中反而起到了一種很好的宣傳效果，每天都有人排着隊等她算命。
和普通算命不同，葉汐一不看面相，二不看手相，她只看人的三魂七魄。
道家謂人有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靈，三曰幽精。從胎光看人壽命，從爽靈看人感官，從幽精看人生育；
人有七魄：一魄吞賊，看人免疫能力；二魄屍狗，看人預警能力；三魄除穢，看人代謝能力；四魄臭肺，看人吐納功能；五魄雀陰，看人生殖功能；六魄非毒，看人調節能力；七魄伏矢，看人意識是否清晰，有無被鬼附身現象。
因為三魂七魄都是人實實在在反應出來的東西，葉汐看到什麼就說什麼，不過一周的時間，葉汐“神算子”的名聲竟然在牡丹園裏傳開了。
問子看姻緣的，求符保平安的，住得遠的近的，甚至還有求高考押題的人都來葉汐這裏預約報名。
每天晚上回到房間，看着筆記本上那密密麻麻寫滿一篇又一篇預約的名字，葉汐嘆了口氣：怎麼還是有這麼多人，好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