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前世
白亭之,正如他的名字一樣,是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做事也是個不疾不徐,安靜縝密的。這也許與他的成長經歷有關,白亭之的父母都是大學教師,原本這個家庭應該是幸福美滿的,白亭之的父母是戀愛在一起的,兩人十分相愛。
在白亭之父母的眼中彼此是心目中的第一位,白亭之才是第二位。
就在白亭之初中升高中的的那個暑假,一家人商量要去哪裏度假,當白家夫婦在互相放棄自己想去的地方,答應對方想去的地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白爸爸說:“要不讓兒子定吧!亭之都沒說過自己想去哪,他現在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這次就讓兒子定吧。”
白媽媽微笑的點點頭,隨即從白爸爸的懷裏,坐起來,看相對面坐着的的兒子,白敬亭已經15了,已經稍稍褪去了兒時的調皮,其實對於他來說,去哪都可以,看着爸媽這樣的恩愛,他覺得自己很幸福。但他還是選了個自己喜歡的地方,道:“爸媽,那我們去看海吧,我喜歡海。”
白媽媽聽完又歪在了白爸爸的懷裏,笑着看向白爸爸。
“看海,我喜歡,咱家寶貝選的真好!”
白爸爸順勢抱住白媽媽的肩頭,說:“那好依兒子的我們去海邊。”
白媽媽攀上白爸爸的脖子,親了親白爸爸的臉頰,開心的笑着。
白亭之害怕看到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面所以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其實他也只是選了一個父母都喜歡的地方,父親喜歡釣魚,母親喜歡曬日光浴,而自己倒是真沒多少想法。
幾天後,白家夫婦就帶着自己的兒子來到了海邊,海邊的人很多,各個年齡段的女孩,穿着各色的比基尼,對情竇初開的少年,覺得稱得上是大大的福利了,但白亭之卻不為所動,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當班裏的男生在廁所偷偷的看黃片的時候,他卻興趣缺缺,一致現在他都沒因為看黃片硬起來過,要不是自己yijing過,自己都要問問自己的生理課老師自己是不是有問題了。
白亭之坐在遮陽傘下,喝着椰子汁,看着爸媽在打沙灘排球,其實有時候他覺得父母之間的氛圍自己真的融不進去,就像現在,父母在開心的打排球,都沒問問自己要不要加入。
又過了一段時間,白家夫婦打累了,回來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兒子安靜的坐在躺椅上,白爸爸玩:“怎麼不和我們一起玩啊,去玩一下,不是喜歡海邊嘛,去游游泳,那邊的幾個漂亮姐姐也在打球,問問她們帶不帶你。”
白亭之戴上泳鏡去游泳了,當他再回來的時候發現只有白媽媽在躺椅上躺着,白爸爸不在,想是去釣魚了。
問了白媽媽一聲,得到確定,就有些無話可說了,他和媽媽之間老是覺得少了一些親密,彷彿白媽媽眼裏只有爸爸,自己的功課都是白爸爸在關心,白媽媽幾乎是沒插手過,不過自己是男孩,確實有些事情跟爸爸更好開口。
“我去看看爸爸。”說完白媽媽閉着眼擺了擺手,白亭之就起身離開了。
海邊的天說變就變,都不知道是那一瞬間,本來還是陽光明媚的天就變得烏雲密佈了,海風吹的白亭之直不起腰來,也邁不動腿,只能艱難的尋找着白爸爸的身影。
遠遠的白亭之看到了白爸爸,白爸爸在收拾漁具,白爸爸站在船甲板的邊上,白亭之很高興剛要喊白爸爸,就見白爸爸被一陣強烈的海風颳得身子一搖從甲板上掉了下去,白亭之看着這一幕張着嘴巴,保持着要喊爸爸的姿勢,呆愣在原地。
回過神來白亭之趕忙頂風想去看看爸爸怎樣了,他安慰着自己,這船的甲板到海面只有兩層樓高,沒事的,爸爸一定沒事的,但是海水像是被什麼給激怒了一樣,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像是要把礁石拍斷,甚至白亭之覺得這海水像是沸騰了一樣,拍在旁邊礁石上的水花再濺到臉上,臉上生疼,像是被熱油崩到一樣,白亭之心裏的恐慌和焦急讓他艱難的爬向甲板的邊沿,也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淚水讓他的眼睛乾澀酸痛,但白亭之還是瞪大了眼睛,暴怒的好浪像是長着大嘴獰笑着的獅子,等着他的食物主動投入他的口中。
海風越來越強,這是一陣反向的風把白亭之颳得一下撲向甲板,半個身子探出了甲板,白亭之看着底下洶湧着的海浪,心裏一下就空了,這時狂嘯着的海風、海浪,搖晃的船發出的悲鳴,各種聲音才穿過耳膜傳進大腦,自己不受控制的大哭了起來,臉上的淚熱熱的像是要把自己的臉皮燒穿,身體裏確實冰涼刺骨。
白亭之只顧着自己大哭,身體隨着海風在甲板上一進一出,這時一股大力把自己往甲板上拉,直到拖進船艙才把他從地上拽起來,那人搖晃着他的身體,拍打着他的臉,他看向那人的制服,眼睛動了一下,一把拉住那人的袖子。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吼道:“我爸爸,我爸爸,他,他吹下去了,在甲板上,他沒事對吧,才這麼矮,你們快救他,快就他!”聲音像是公鴨子的叫聲,嘴唇打着抖。
看那船員無奈的皺着眉,想要張口說些什麼,白亭之立即喊道:“還愣着幹嘛,你們不是救援人員嗎,快去救啊!快去啊!”
說著就要把那船員往艙外推,聲音也從暴躁的吼聲轉為了抽噎得懇求。
“快……快去啊……求求……求求你就他……就他好不好,求……求你……”
再見到白媽媽的時候,白亭之已經冷靜下來了,他很害怕見到媽媽,看到她難過的表情。
他正想着怎麼告訴白媽媽一切,白媽媽就跑了過來,看了他一眼,就開始拿眼掃視着四周,就沒有再把眼睛放回自己兒子身上。
白亭之張了張嘴,道:“媽,爸爸他……他……掉下船了。”
說完又嗚咽起來,手攥成拳抵在嘴上,鼻涕眼淚流遍了拳頭。
白媽媽睜大了眼睛,一把薅住兒子的頭髮強迫兒子抬起頭來,像是看仇人一樣瞪著兒子,白亭之被母親的表情給嚇住了,溫柔的愛根父親撒嬌的母親怎會露出這麼惡毒的表情。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你這個死孩子,真是不孝,竟然咒你爸爸,我告訴你,就是你死老白也不會死,明白嗎!”然後兩隻手就對着白亭之又抓又薅。腿也不停的踢者。
“讓你咒我們家老白!”
“賤人,老白怎麼會掉下船。”
“賤人,讓你撒謊!”
“你聽見了嗎!老白沒事!”
……
“讓你咒我們家老白!”
……
“賤人!你才會死呢!”
白亭之的頭髮被薅掉了一地,臉上肩頭後背被抓得一道道的血痕右小腿骨已經青紫一片,可他彷彿感覺不到痛一樣,心裏只有滿滿得恐懼和自責。
雖然他什麼也沒做錯卻一直下意識的嘟囔這對不起,是我不好……
白爸爸去世了,屍體也沒找到,白媽媽每天也不再去工作,白亭之開始學習學着做家務、做飯,家裏的各種瑣事。
白爸爸去世三個月了,白媽媽一句話也不和他說。這天,白亭之做完飯敲了敲父母卧室的門,叫白媽媽吃飯,白媽媽這三個月一直抱着那張結婚照,而且白亭之收拾家務,白媽媽從不讓他碰她的房間。
白媽媽從房間出來,做到桌旁默默的吃飯,一眼也沒看白亭之。
但這次吃完飯白媽媽卻開口了
“是你提的去海邊。”
平靜的語氣,說完就回自己房間了。
白亭之知道媽媽是在怪他,但這不是他的錯,他心了也難受,但日子還得過,三個月來他勸過母親許多次,他也多次夢見那天的場景,然後驚醒,開始他也責怪自己。父親葬禮的那天,他跪了一天一夜,暈倒之前聽到母親冷笑了一聲。
他在父親墳前承諾要照顧好母親。
從那天開始他無論多少次從夢中驚醒,都告訴自己“不能瘋,要照顧母親”
後來他習慣了睡前說三遍“不能瘋,要照顧母親”
醒來在說三遍“不能瘋,要照顧母親”
收拾好飯桌,開始做其他的事情,因為母親的狀況,他覺得休學一年,但還是要學一些的,哪怕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晚上,關了燈,白亭之想到今天母親的話,怎麼也睡不着,在心裏默念:
“不能瘋,要照顧母親”
“不能瘋,要照顧母親”
“不能瘋,要照顧母親”
卻聽見自己的房門被打開了,家裏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自然是母親。
他不禁想難道母親是關心我的,只是心裏放不下,想到這,他心裏一暖,閉上眼睛控制眼淚不會滴落,靜靜的享受這母親將會帶來的關心,或許是給自己掖掖被角,或許是握一握自己的手,也或許是摸摸自己臉上已經結痂的傷疤,什麼都好,白亭之覺得自己渾身都暖暖的。
他感受着床的一邊突然塌下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尖刀就深深地刺進了自己的胸膛,立時一口鐵鏽味的液體從口中咳出,白亭之用力推開自己的母親,捂住傷口,跌跌撞撞的跑到電話旁,撥打了112。
屋裏那女人特有的尖銳的聲音獰笑着
“哈哈……咯咯……”
“是你害的他,是你說去看海的,是你去找他的,是你害死他的。”
“你該死!你該死!”
尖銳的女聲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掃把星,該死,該死……”
屋裏傳來被子被刀刃刺穿的聲音,一下有一下。
“我要把你大卸八塊,他的屍體找不到,你也不能有全屍!該死……”
一刀一刀像是真的正在往自己身上刺,好像屋裏每發出噗嗤一聲,自己胸口的血就多湧出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自己的眼淚都流幹了,自己竟然覺得隨着那刀刃下落的聲音,自己心越來越輕,壓抑感也來越少。
之後救護車來了,一切塵埃落定。
白媽媽被判定為精神異常,住進了精神病院。白亭之取消了休學。
從那天起白亭之睡前和起床后默念的話變成了“自己的承諾,照顧她”
後來白亭之順利的考上了大學,讀得是金融專業,畢業之後創下了自己的公司。
他賺了很多錢,他把錢都投進了治療和養好白媽媽的事情上,白媽媽的主治醫生很是納悶,因為白亭之一直什麼葯都用最好的,照顧的人也要最好的,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從來不去看白媽媽,也從來不關心白媽媽的病情。
在白亭之30歲的時候,白媽媽說白爸爸終於給她託夢了,然後就自殺了。
白媽媽去世不久,白亭之在視察工地的時候,一塊磚頭從樓上掉下來,他下意識的閉上眼。
這兩個自私的人,死了也要帶上我嗎,你們團聚,還要我這個電燈泡做什麼,我不欠你們的了,你們這兩個自私鬼,別想把我也帶走。
白亭之一睜眼,發現自己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