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渾水摸魚
鬧鐘響了。
蘇瑾不耐煩的一把按下消音鈕,又昏了過去。過了10分鐘,鬧鐘再次響起的時候,才睜開眼,關掉鬧鐘。總在這個時候,她無比希望可以做個米蟲,每天睡到自然醒。那該是多幸福的生活呀。可惜她要工作。
人就是很有意思的生物,衣食無憂之後,就開始追求一種所謂的成就,追求一種被社會認同的感覺,而腦袋上掛了精英的光環之後,某種程度上,就成了那個光環的奴隸,因為身上背負着太多人的期望,所以不可以失敗,也不可以任性。
又或者,其實和別人的期望無關,只是她自己太膽怯,深藏在那個明麗的光環之中,做個父母引以為傲的乖女兒,做個人人誇讚不絕的才女,享受着眾星拱月的榮耀,拋棄了自己最深沉的渴望。
其實她自己真正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大概自己也不記得了。一日復一日的早九晚五,已消磨了她太多的夢想。
一用力的起身,首先拉開了窗帘。六點四十五分,外面天才微微發白。
星期一,總是想請病假呢。蘇瑾開窗,吸入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氣后,打了一個激靈,才精神了許多。洗漱之後,例行的一杯豆漿,兩片麵包,然後回房化妝,穿衣,七點四十五分準時出門。她的公寓離公司不算遠,但早上總是塞車的,所以不得不把塞車時間預留出來。
路兩旁的樹木都是光禿禿的,一片蕭瑟蒼涼,完全沒有晚上霓虹閃爍、流光溢彩的繁華感。這時她突然覺得從星期五晚上到現在,她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有王子,有天使,有惡魔......而星期一早上的鬧鐘,將她從夢中喚醒了。
如果她現在回家,發現家中空無一人,大概也不會吃驚吧?一切都像幻覺一般,包括昨晚王子殿下監製,她主廚的華麗大餐。真不敢相信,照着從網上下載的菜譜做出來的東西,竟然真的可以吃,味道還不錯,而且對補血很有好處......反正王子殿下是這麼說的......
現在想起來,似乎有美人存在,不管做什麼都很華麗......所以她回憶起讓她疲累無比的整個周末,都覺得很華麗,以至於有了不真實的感覺。難怪藝術家們都喜歡美人......美人確實可以激發人的很多潛質......包括她這麼多年從來未被發掘出來的廚藝......
"蘇副理,袁總監通知你九點鐘上樓去開會。"八點二十五分踏入辦公室,就聽到她和財務經理共用的秘書陳美清脆的聲音。還好今天沒請病假,不然又要被抓包......蘇瑾后怕的暗鬆一口氣。
蘇瑾已經是公司的問題人物之一了,愛遲到,又愛請假,要不是頂着歸國人才的光環,加上專業領域確有過人之處,她估計早就被炒魷魚了。
"周末過得怎樣?"反正還沒到上班時間,她也樂得和屬下交流一下感情。
陳美一臉無聊,"和往常一樣,去男朋友家做免費女傭唄。"
以前蘇瑾都會同情的說句,"可憐的孩子",今天卻跟着一嘆......她覺得她也做了回女傭......這種狀況絕對不可以再持續下去了......等他傷好,她一定要逼着他下廚,沒道理整天在家的人不做飯的。
看蘇瑾面色怪異的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陳美突然想起這位全公司最年輕的副理目前好像沒有男友,憐憫的想安慰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目光掃過剛才收到的九點鐘開會的會議議程,腦中靈光一閃,面上現出一絲曖昧,"副理見過月初到任的CEO沒?"
蘇瑾搖頭,"那個空降部隊呀?他到任開員工大會那天,我請假了。聽說是從殖民地的分公司升上來的?"
陳美一翻白眼,"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吧?"
蘇瑾一愣,"那我該關心什麼?"
陳美再次一翻白眼,"作為一個單身女人,你不是應該關心他多大年紀,帥不帥,有沒有結婚之類的問題?"
蘇瑾失笑,"我信奉兔子不吃窩邊草。辦公室戀情,一不小心就雙失--失戀又失業,而我一向不喜歡承擔風險。"
陳美一撇嘴,"那麼挑剔,小心嫁不出去。"
看了看陳美台上的表,已經八點半過了一些了,沒有反駁她的一笑,擺擺手,拿了份會議議程,到自己的位置報到了。要是被那位財務經理看到她摸魚,又要給她臉色看了。
八點五十五分,她整理好照議程準備的資料從座位上站起,搭電梯去頂層會議室。
二十一樓是財務部,二十二樓是行政總裁、財務總監和董事辦公室,二十三樓是董事長室和高管會議室。二十二樓和二十三樓都有專用直通電梯,所以雖說二十一樓和二十二樓只差一層,卻是完全不同的階級。
其實每一層都有那個部門自己的會議室,部內開會很少會上二十三樓,而今天既然是財務總監召集開會,估計會有其他部門的主管參加。剛才研究了半天議程,她認為她出席會議的意義不是很大,不過不管怎樣,既然老闆給了她摸魚的機會,她當然樂得上去享受一下頂層會議室的進口藍山咖啡。
三部電梯竟然都下去了。蘇瑾鬱悶的看一眼表,還剩三分鐘,她若不想做最後一個走進會議室的人,就只能爬樓梯。
她不喜歡走樓梯,因為樓道沒有窗戶,就算開着燈也昏暗得很,有種極為陰森的氣息。她總覺得這種地方是鬧鬼事故多發處,而且她確實看過發生在樓道里的鬼故事......那遇鬼的人情況跟她一樣,都是等不及電梯......
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她越跑越快,跑到頂樓已經氣喘吁吁,剛要投向光明,陰暗處突然有人走了出來,她嚇得一下子軟坐在地上。事實證明,她怕鬼多過怕人。最起碼秦川拿槍指着她時,她還沒有這麼狼狽。
那人大概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強烈,先是一愣,然後忍笑上前伸出手拉她,"對不起,嚇到你了。"
她猶豫了一下,判定這男人應該是人不是鬼,這才驚魂未定的搭着他的手爬起來。眼睛的餘光掃到他另一隻手中拿着的煙頭,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躲在樓道里抽煙來着。
身邊有個人,樓道頓時沒有那麼可怕,她站直之後,覺得剛才實在太丟臉,狡辯道,"不是你嚇的,是我跑太急了。"想了一想,又不甘心白被唬了一把,義正言辭的抬頭語重心長,"不過吸煙有害健康,您以後還是少抽為妙。"
那人終於忍不住的輕笑出聲,"知道了。謝謝忠告。"
她這時才看清此人的臉。那是一張看起來非常舒服的臉,要說多帥多英俊也不是的,但就是給人感覺很舒服,從骨子裏透出一種儒雅溫和,與秦川那種優雅有禮下包藏着的、從血與火中磨鍊出的鋒利,完全不同。
他三十許間,年紀不算太大,應該是哪個部門的經理吧?蘇瑾在心中暗暗的猜測。見他極具紳士風度的拉開門,讓她先進去,她微傾身致意后,就小跑着去會議室了。
會議果然一如想像中無聊,完全是財政年度收尾工作動員大會,讓各部門配合財務部結賬工作。蘇瑾喝着秘書小姐遞上的咖啡,意外的發現剛才在樓道中遇到的人並不在這個會議室里。
不會真的遇上鬼了吧?她想到這疑神疑鬼的回頭看了看背後,見什麼也沒有,才鬆了口氣的坐好......應該不會的。他的手是溫的。
這種中層主管聚集的會議,自然輪不上她一個小小副理說話,她也無意在這裏出什麼風頭,面色嚴肅的假扮認真思考,實則魂游天外。喝了好幾杯咖啡才挨到了散會,剛要走人,就聽到財務總監袁大人金口一開,欽點她留下。
蘇瑾立時神經緊張起來。難道剛才魂游被發現了?還是袁總監終於忍她到極限,打算讓她走人了?
提心弔膽的等到人走完,硬着頭皮走到袁總監跟前,誰知他只和藹的一笑,示意她跟他走。憑心而論,袁總監是個挺不錯的小老頭,五十許間,工作態度專業又認真,是這個公司中,她十分佩服的人之一。
"蘇副理回國工作還習慣嗎?"她本來錯後半步跟在袁老頭兒身後,他卻刻意慢了一點,與她並肩而行。
她微一點頭,大方道,"我畢竟在這出生長大的,當然習慣了。"袁老頭兒一笑,"那就好。"
蘇瑾早就發現他們走的方向,是朝着董事長辦公室的。說著話,已經到了董事長辦公室門口,董事長秘書見他們來了,立刻撥了內線進去,顯然是已經事先約好。秘書撂下電話,就起身引着他們進去。
她進公司半年,還是第一次有幸參觀董事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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