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初抵帝都
七月一日,新總督就任儀式后,蘇瑾就和贏灝越搭專機一起離開了北迦城。
原來說好一贏灝越卸任總督后,兩人要一起渡個短假的,結果軍務大臣那一檔子事,把計劃都打亂了,蘇瑾也不得不提前面對還不太想面對的帝都。
從二月第一次坐贏灝越的專機來頡瑪到七月離開,中間只有短短四個月的時間,蘇瑾的整個人生卻經歷了徹底的顛覆。
好在蘇瑾本來就算是那種有蟑螂一般的適應能力,遭遇冰河時期仍可以頑強存活的強悍品種,所以四個月的時間,和第一次的忐忑茫然相比,她已經可以最起碼錶面上安之若素的蒙頭大睡了。
走進休息室,贏灝越看到蘇瑾恬靜的睡容,似乎受到感染的也有點犯困。他早就發現了,在她身邊,他總是特別容易放鬆下來。這是他對任何其他人都無法產生的感覺。
也許因為他內心深處已經接受她成為他生命的另一半?
贏灝越深思的淺吻了下蘇瑾的額頭,將要到來的分居生活,在這一刻顯得更加令人煩悶。
如果她懷孕了,婚禮應該就可以加速舉行了吧?贏灝越沒幾分認真的想着。
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回國,專機在軍部的專用機場落地后,來迎接的也只有特別通知了的沈宇和慕容玲。贏灝越下飛機后,馬上去了軍部報到,沈宇和慕容玲的任務則是把蘇瑾安全的護送到慕容玲的宅邸。未來的一段日子裏,蘇瑾會暫時和慕容玲住在一起。
雖然都是行政中心,但和北迦比起來,帝都明顯繁華熱鬧許多。滿街名貴的車輛穿梭在古典主義的建築之間,感覺怪異又莫名奇妙的和諧。太極宮高高的墨色屋脊在帝都的每一個角落都遙遙可見,似乎在象徵著皇權的無處不在與至高無上......
這就是贏灝越從出生到研究院畢業一直生活的城市,與蘇瑾生活的埠城和米國波城好像平行的兩個世界。
透過車窗觀察外面時,蘇瑾再度納悶她和贏灝越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船上的人,到底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慕容玲住在貴族們聚居的上東區,高牆中的三進大院包圍着古色古香的花園樓閣,外觀是典型的古秦風,裏面則是極盡現代的裝修,甚至在蘇瑾看來,很有些後現代風格。
貴族們八成都是悶騷......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城比誰都新新人類。觀察了許久后,蘇瑾就此對貴族這個階層蓋棺定論。
沈宇這個兼職鏢頭將兩位女士安全送到目的地,就匆匆忙忙功成身退,去向不明了。兩個女人已經很熟稔,一起喝了下午茶后,也不客套的各回各屋。
蘇瑾之前跟贏灝越折騰了一陣子,又是幫他整理總督府的私人物品,又是陪他應酬一個個送行宴,此是已是身心俱疲,早就打算結結實實在慕容玲家裏宅上一陣子。對帝都的好奇心,是怎樣都敵不過懶的**了。
慕容玲明顯也沒打算為難自己的愛徒,後來的幾天,除了用餐,基本上都不怎麼出現,好像突然被升職為總理大臣,忙得連說話的時間都欠奉。
蘇瑾從來都不介意在全世界都忙得發瘋的時候,自己閑得發瘋。所以,對周圍人的怪異若無所覺,像豬一樣不管不顧的昏睡了幾天之後,她才在某一天突然想起某人竟然回了帝都景音信全無,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雖然她這幾天也沒想起他,可是這樣把她丟到人生地不熟的帝都不聞不問,他未免太過分了吧。
一股悶氣就這樣生起來,要不是擔心自己的小命兒安危,蘇瑾幾乎就想打鋪蓋卷離家出走了。
想也知道某工作狂肯定是在帝都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陰謀陽謀,於是,蘇瑾賭氣的也對贏灝越不聞不問,甚至在慕容玲面前也決口不提他,一直到看到了八日晚上的報紙。
這時她到帝都正好一個星期。
"唉?"《帝國時報》的頭版竟然是一張贏灝越的大特定。
一向戎裝的他站在內閣的講台後,俊美優雅中透着剛毅高貴,饒是蘇瑾早就見慣,還是感到強大的費洛蒙從照片中撲面而來,不小心臉紅心跳了一下。
很快反應過來,痛斥了一下自己的花痴后,才仔細看了照片上面的大標題"第三皇子晉陞上將並出任軍務大臣"。蘇瑾好奇的翻過第二版,這一版接上版整版報道了贏灝越的履歷,任頡瑪總督期間的大小政績也都從頭數到尾。
報道還算比較客觀中立,沒有什麼阿諛之詞,也沒有什麼負面評價,不過蘇瑾相信,其實只是那張照片,就已經足夠贏灝越一夜之間風靡整個帝國。估計年底評選最受帝國女性歡迎的男性時,他必定榜上有名了。
一種好像私房物品被窺視了了感覺湧上心頭,蘇武認真讀完報道后,酸酸的扔出一句:"這麼高調的閃亮登場呀?"
慕容玲瞭然的笑得促狹,回答卻是一本正經:"作為皇室成員,本來就會經常面對民眾的,只不過殿下一直在軍中供職,刻意保密了身份。脫離軍職進入政界后,必然要公眾化,所以一個好的開始十分重要。以後對你來說也是一樣的。"
不小心抖了抖,蘇瑾有些煩躁的打開電視,發現新聞也在報道這位新"出道"的皇室成員,還轉播了贏灝越在內閣宣誓就職的部分實況。贏灝越磁性華麗的男中音,此時聽起來竟有些刺耳,她不耐煩的轉了經濟台,發現特邀評論員正在和主持人討論第三皇子出任軍務大臣對今日股市有什麼影響......==!!完全就是胡掰瞎扯............一個軍務職位能對經濟有什麼影響?
鬱悶的轉了娛樂台......看綜藝節目總不會提到他了吧?結果,蘇瑾鬱悶的發現幾個主持人都一副花痴狀,在討論皇太子和三皇子哪個更帥,帝國第一美男子的頭銜是不是要易主......
忍無可忍的關了電視,蘇瑾裝作看不見慕容玲戲謔的笑容,決定回她暫停的小樓蒙頭睡大覺。
翻天覆地也是難眠,蘇瑾觀察了幾千隻綿羊,好不容易有些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門響,立刻睡意全消,伸手就要到枕頭底下掏槍。
被叛軍綁架又被海盜劫持后,蘇瑾強烈要求了配槍,還苦練了一陣子槍法,雖然射擊成績暫時還慘不忍睹,但幾米之內開槍,還不至於打進牆就是了。
然而蘇瑾的手還是伸得慢了些,碰到槍前就被人一把抓住了,她剛要施出學了半吊子的女子防身術,就聽到了今天聽來格外不順耳的聲音:"不要動,是我。"
嘴角微翹,蘇瑾轉身面向贏灝越,開口調侃:"忙着呢,沒空理你。"
贏灝越嗤笑一聲諷道:"忙着睡覺嗎?"
蘇瑾惱羞成怒的抓住他的手臂咬了一口,贏灝越痛得哼了一聲,懶得再和她做口舌之爭,直接身體力行的向她表達他對她的不滿和想念,也從她熱情的回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蘇瑾發現,和悶騷男一起久了,自己也變得悶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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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報紙,贏灝德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逗弄小公主的太子妃,想了想,開口道:“父皇前幾天召我去講了好久,意思就是小越威脅不到我的地位,要我和小越好好相處,說兄友才能弟恭,家和才能興國。”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有些嘲諷地笑,“父皇是老了,不但眼睛花,心也軟了。”
太子妃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嘆口氣,講小公主交給乳母帶走後才轉向贏灝德,柔聲道:“父皇特意叫你去,就是讓你安心,不要因為灝越入閣而有其他想法。父皇對你用心良苦,你怎麼反倒編派起他來了?”
贏灝德向後閉目靠近沙發:“父皇從來不想讓小越入閣,結果怎麼樣?那些世族的老不死一進,父皇就得退。哼,一步退,步步退······是不是退到皇位給了小越才是頭?”
太子妃沉默了一會兒,勸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世族中人。但是帝國現在的情況,世族和皇室唇齒相依,真要沒了世族這些人,皇室失權的日子也不遠了。歐洲多少國家的皇室,現在都只擔了個需銜兒,連出個國都要內閣批准,會這樣,不就是因為貴族階層失勢,議會元老院的位子都是平民佔着嗎?那些人滿口喊着民主,動不動就要搞共和制,哪還會理什麼君主不君主的。”
贏灝德冷笑一聲:“誰也沒要消費世族階層,但換換新血還是必要的。”
太子妃忍不住蹙起了秀氣的眉:“灝德······和那些勛貴過不去,對你真的沒有好處。把他們逼急了,就算皇帝,他們也敢算計。父皇的祖父當年去得蹊蹺,就是因為施行什麼新政,要奪世族的權,最後先皇查來查去,不也只是粉飾太平。不要說這時代皇帝不能隨便殺人,就算可以隨便殺人,今天殺光了這些世族,明天政令就出不了太極宮。這得失,哪個當權的人,不是都得平衡?”
“就任由那些人把小越推上皇位?”贏灝德有些陰沉地反問。
太子妃垂下眼:“父皇畢竟屬意你,而其我父皇也不會坐視的。”
贏灝德睜開眼看了看太子妃,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倒忘了,你可是正牌世族大小姐呢!”
被手機的鈴聲吵醒,蘇瑾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枕邊人已經不知去向,皺着眉看了看來電顯示,是胡菁。沒有多想地按了接聽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胡箐高了八度的大嗓門:“你看了報紙沒有?那個第三皇子長得好像你新釣上的男友。”
蘇瑾被震得直頭暈,將手機拿遠了些,先嘟噥了一聲“什麼事那麼大驚小怪的”,才慢一拍地意識到胡菁在說什麼。
朦朧的睡意頓時消得一乾二淨,蘇瑾眨了眨眼,對着手機說了聲:“我遲點兒再打給你。”沒等胡菁回應就按斷了電話。
獃獃地看了會兒天花板,然後猛地起身,去浴室洗了澡,刷了牙,確定自己絕對清醒后,才開始認真考慮這是不是向密友坦白的好時機。想了半天,蘇瑾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什麼時不時機的問題,再瞞下去,沒有任何意義,自己還會落了不誠實的罪名。
深呼吸了一下,蘇瑾回撥了胡菁的電話:“喂,阿菁,我剛才睡糊塗了。你說什麼來着?
“就是你新男友長得太像皇子了唄……他好像也是軍人?”胡菁試探道。
聽到這兒,蘇瑾明白鬍菁根本已經是猜到幾分了,自己剛才的猶豫此時更顯得多餘,於是大方回應道:“你沒猜錯,就是他。”
“這也太狗血了吧?”胡菁又高了八度吼了一聲,“在酒吧隨便泡個男人,竟然是皇子?要是選‘世紀泡仔王’,我肯定投你一票。”
蘇瑾沒好氣地解釋道:“我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好不好?”胡菁愛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胡菁好奇心大起地追問。
蘇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要是選“八卦王”,她肯定選胡菁。
“上過床,分過手,又在一起之後知道的。”
胡菁在電話那邊“嘖嘖”幾聲:“貌似還挺傳奇呢。那你們是認真的,還是在玩‘現代愛情故事’呀?”現代愛情故事等於漏*點過後就瀟洒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蘇瑾倒是想玩‘‘現代愛情故事”,奈何不小心碰到了現代三大悲情事件--“炒房變房東,炒股變股東,泡仔變老婆”之一的悲情事件。
咳了一聲,蘇瑾無奈道:“暫時……算是認真的吧。”
“哇,那以後不是要稱呼你‘殿下’了?”胡菁誇張地叫。
那看我能不能活着成為‘‘殿下’’吧!蘇瑾沒有答話,把玩着從枕頭底下翻出來的手槍,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又過了兩天,慕容玲顯然認為自己的徒弟已經休息得很充分了,而且也到了該為出席皇帝壽宴做準備的時候了(那將是蘇瑾極其重要的“面試”)。於是,美容師、造型師、彩妝師、服裝師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慕容宅邸。好在蘇瑾之前已經受慣了這種折磨,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予以了高度的配合。
就在這時,一通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電話,讓蘇瑾的世界經歷了一次大地震。
又是一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周末,贏灝越半夜“爬牆”進來之後,沒有像平常一樣摸黑離開,而是留下來和蘇瑾一起吃了早餐。用完餐,還難得悠閑地看起了電視,蘇瑾則習慣性地將報紙翻到財經版。這時手機響了,蘇瑾看了看就接起:“喂,爸,這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你在外面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啊?鄰居都拿着八卦雜誌到家裏來問了。”電話那頭,一向不溫不火冷靜得近乎冷漠的父親,竟然大聲吼了她,連贏灝越都聽得到,微蹙起眉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蘇瑾愣了一下,才莫名其妙地回道:“我都宅在朋友家裏,能幹什麼好事?”
“還狡辯!你去看看那個什麼《x周刊》!緋聞鬧這麼大,你以後還怎麼嫁人?,,老爸明顯氣得不輕。蘇瑾狐疑地看了贏灝越一眼,見他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只得安撫道:“爸,我真的不清楚。我一會兒打給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不管你在哪兒,今天給我回家來。今天不回來,以後都不用回來了。”說完,不再給蘇瑾發言的機會,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蘇瑾正看着手機發獃,贏灝越的私人電話也響了起來。贏灝越看了看來電顯示,眉頭皺得更深,走到一旁接起:“喂,什麼事?”
“今早上市發售的《X周刊》似乎報道了您和蘇小姐的事情……您想要怎麼回應?”電話另一頭,是贏灝越新上任的公關經理,專門負責與媒體打交道幫助贏灝越經營公眾形象的。
贏灝越瞭然地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發獃的蘇瑾,猶豫了一下,答道:“暫時不要回應吧。”
掛斷電話,贏灝越想了想,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幫我準備飛機。我要去莘城。”
聽到這句話,蘇瑾總算回過神:“你跟我一起去?”
贏灝越走到蘇瑾身邊,安撫地將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也是時候見見你的父母了。”
蘇瑾眨了眨眼,伸手與他的手臂交疊在一起,似乎聽到了心中的殼開始碎裂的聲音。第一次,她認真地覺得,他和她之間也許真的有個未來。
臨上飛機,蘇瑾才拿到了一份《X周刊》,一看封面,就明白老爸為什麼氣瘋了。那是一張她和贏灝越在頡瑪參加馬會的照片。兩人坐在一起,正在耳語,神態親密,一眼就看得出必有“姦情”,旁邊的大標題寫着:第三皇子名草有主?而小標題則是:神秘女伴身份不明。
平心而論,這照片照得還不錯,頗有點兒金童玉女的感覺,可蘇瑾就是欣賞不起來,甚至可以說是氣憤。這些媒體憑什麼就這樣曝光別人的私生活?男未婚、女未嫁,談個戀愛有什麼稀奇的?用得着拿來大做文章嗎?
蘇瑾忘了,八卦雜誌本來就是為了八卦存在的,不寫這些寫什麼?只不過是事情關係到她自己,惱羞成怒罷了。
明顯感到蘇瑾的小宇宙處於爆炸的邊緣,贏灝越主動伸手拉着蘇瑾上了飛機。扶她坐好后,他斟酌了一下,開導道:“不必和這些媒體太認真的。皇室成員的見報率是非常高的,習慣就好了。”
蘇瑾抿了下唇,沒有搭話。
雖然早知道選擇和贏灝越在一起這種情況是難免的,可事到臨頭,還是十分難以接受······為了和喜歡的男人在一起,這代價是不是太沉重了?
贏灝越似乎猜到蘇瑾在想什麼,嘆了口氣,緊緊地握了下她的手:“對不起······帝國的媒體管制不像頡瑪,很多報道,即使皇帝也無權干涉。”
蘇瑾有些疲憊地將頭靠在贏灝越肩上,閉上了眼睛,
她真的很怕,怕被人評頭論足,怕所有的**被人如數家珍……她所受的教育,從來沒有教她要學會承受這些。她怕在抵達幸福的彼岸之前,就已經被這些無謂的東西壓垮了……就這麼一刻,她真的希望贏灝越的肩膀能擔負她人生的全部重量,因為她感覺好累。
莘城是帝國第二大商業城市,帝國最大的海港也在這裏。
今天天氣晴朗,從飛機上望出去,碧海藍天,不見一絲雜色,美麗的得讓人覺得自己和天海合為了一體,好像什麼煩惱都能忘記了。
“大海能納百川。其實人的心胸也可以和海一樣的寬闊,什麼都能容得下的。”贏灝越見蘇瑾面色有所緩和,不失時機地試着開導她幾句。
蘇瑾聽出他話中的小心翼翼,突然間覺得有些好笑,難得一向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他也低聲下氣了一把。
心情莫名地好了許多,蘇瑾嘴角微翹,故意跑題:“很遺憾,我的胸沒那麼大。”
見蘇瑾總算打起了些精神,贏灝越故意掃了一眼蘇瑾的胸部,破天荒配合地調侃道:“恰好可以‘一手掌握’,也不錯!”
蘇瑾笑出聲,回以一記粉拳。
蘇瑾的父母住在莘城中心公園旁的別墅區。一幢三層高的地中海式別墅,可以說是蘇瑾的父親畢生奮鬥的最大成果之一。
作為出身平民的中產階級,這裏幾乎算得上是夢想的終端,然而在贏灝越這個階層的人看來,也知識勉強可堪入目吧?
蘇瑾領着贏灝越,把保安隊伍拋在院外,推開充滿田園風情的木柵門時,有些嘲諷地想着。
穿過精心設計過的小花園,兩個人到象牙白色的大門前停了下來。蘇瑾有家裏的鑰匙,不過因為帶了客人,還是按了門鈴。餘光掃到贏灝越嚴肅得甚至稱得上緊張的臉,蘇瑾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有些想笑。
霸氣如他,也會怕見家長,真真算是新鮮事了。
來開門的是在蘇瑾家幫傭的丁嫂。
估計她已經看過了《X周刊》,開門之後,張大嘴巴看了半天一身便裝的贏灝越,然後也沒顧上招待客人進去,一邊大叫着“先生,太太,小姐領……領那個人來了”一邊轉身跑進去了。
蘇瑾又好氣又好笑地去拿了拖鞋給贏灝越換,然後帶他到客廳坐下。不多時,走廊的電梯裏走出三個人,正是蘇瑾的父母和丁嫂。
蘇瑾半天沒回家,不管什麼情況下,見到父母都是十分開心的。她也顧不上介紹贏灝越,就衝上去抱住老媽。贏灝越有些尷尬地站起身,主動上前向蘇瑾的父親伸出手,行握手禮:“您好。我叫贏灝越。”
雖然跪禮已經廢除,但平民遇到皇族,還是要鞠躬的,贏灝越這樣做,顯然是沒膽消受未來岳父的大禮。
事實證明,這種友善的表達,還是有用的。握手后,蘇瑾父親眼中的戒備明顯淡了一些。蘇瑾被母親推了幾下,才想起要介紹雙方,咳了一下,簡短道:“殿下,這是我的父親、母親、。爸媽,這是我的現任男友。”
贏灝越顯然對“現任”這個詞很不滿意,看了蘇瑾一眼,發現她沒有在看他,只得暫時作罷。
幾人客套了一番,重新落座后,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喝了丁嫂送上來的茶之後,贏灝越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氣后,決定由他來打破沉默。贏灝越有些笨挫地開口:“我與令愛已經交往了一段時日,頗為想得。今日冒昧前來,主要是想請求兩位準許令愛下嫁與我。”
下嫁?根本是高攀得不能在高了……蘇瑾以為然地撇了下嘴,就看見父母顯然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求婚無法消化。面面相覷半晌,才聽到蘇父咳了一聲:“不好意思,我想和小瑾單獨談談。”站起身示意蘇瑾跟上,一邊說著“失禮了”,一邊轉身朝電梯走去。
走進書房,父女倆面對面坐下后,蘇父率先發問:“你不是個有野心的孩子,為什麼非要和他在一起?”
蘇瑾認真想了半天,小聲答道:“因為喜歡他。”
“喜歡?光靠喜歡能幹什麼?你和他門第差距太大,很難長久的!”蘇父見蘇瑾一副不一為然的樣子,眉頭皺得更深,“再說,帝國還從來沒有皇族和平民通婚的先例,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開這個頭兒?”
“爸,我知道你關心我,但這件事情可不可以交給我自己來處理?”
蘇父聽后忍不住提高了嗓門:“這是你處理得了的事情嗎?已故的順淑皇后死得不明不白,不就是因為勢單力薄,無人可靠?她還有個貴族頭銜呢,你想想你有什麼?一旦嫁入皇室,家裏就沒人再幫得了你……”說到這兒,蘇父摘下眼鏡,揉起晴明穴,“我奮鬥了大半輩子,就是希望你和你母親過得幸福安穩,你現在卻要去那種地方自己掙扎……你要真有所圖也就算了,但你明明就是個沒進取心的孩子,幹嗎要去蹚那渾水?”
蘇瑾一臉黑線地死盯老爸,徹底無語。她老爸從來都不怎麼管她,卻沒想到對她有如此“深刻”的認識……此時她都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被打擊得蹲在牆角鬱悶地畫圈圈。
可是,她已經泥足深陷,父親的警告稍微發得晚了那麼一點兒……現在她也只能有苦自己吞了。告訴父親更多複雜情況,只會讓他更操心。
權衡了半天,蘇瑾最後決定打愛情牌,討好地抓住父親的手,滿懷感情地開口:“爸,就這一次,我想試着爭取一下,為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可以嗎?”說完自己都差點兒吐了。
蘇父卻被蘇瑾突如其來的煽情表演弄得一愣:“你就這麼中意他?”
蘇瑾幾乎被最後一句感動得濕了眼眶,低下頭暗暗地想,今天統一上演煽情戲?
另外一邊,贏灝越和蘇母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后,蘇母似乎終於想到了一個話題,開口問道:“陛下……了解您的意向了嗎?沒有反對嗎?”
贏灝越略一沉吟后,謹慎答道:“父皇和母后都知道我的事情,暫時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因為皇帝和皇后誰也沒有公開表態。頓了一下,贏灝越補充道:“而且無論如何,我會堅持自己的想法,在所不惜,隨意這一點,您不必擔心。”
最後這句話,顯然博得了蘇母的好感,本來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柔和了許多,談話也放開了些,從蘇瑾愛喝的茶,蘇瑾愛種的花,一直聊到蘇瑾愛逗的狗贏灝越都不知道,蘇瑾的愛好原來這麼廣泛!
蘇瑾和父親重新回到了座位時,贏灝越和蘇母已經進入了“相談甚歡”的階段,氣氛一片融洽。蘇瑾有些奇怪地看了贏灝越一眼,沒想到門騷如贏灝越,還有和人談笑風生的本事。
這一眼,讓蘇父以為蘇瑾和贏灝越又在眉來眼去。他嘆口氣,無奈道:“小女頑劣,以後就請殿下多多擔待了。”
強迫性地被留在家裏用了晚餐,和贏灝越回到帝都已經是深夜,蘇瑾卻沒有要睡覺的意思,不管不顧地跑去敲開了慕容玲的門。
慕容玲的美容覺被打斷本來就一肚子氣,但件蘇瑾黑着的一張臉時,要發作的氣勢頓時弱了些:“什麼事不能明天早上說?”
蘇瑾不答反問:“為什麼把那張照片交給八卦雜誌?”
“啊?”慕容玲楞了一下后,訕笑,“你這麼快就發現啦?”
蘇瑾扯了下嘴角:“那個角度只有你能拍到。”
慕容玲想了想,簡短道:“我和沈宇認為,曝光你的身份,讓你受到更多關注,會使你的人身安全更有保障,而且提早引導輿論的方向,對你以後入住御景宮,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御景宮就是贏灝越成年後,搬出皇宮獨居的地方。
“為什麼不和我商量?”慕容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蘇瑾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般沒了氣勢。她確實不大會同意,因為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而且這種心理準備,大概一輩子也做不好。
“我去睡了。晚安!”雖然對這種策略還不能完全接受,心中的猜疑總算得到了解釋,蘇瑾鬆了一口氣,頓時感到困意上涌,回房和周公約會去了。
所謂“一石擊起千層浪”。
剛剛“出道”的三皇子爆出的緋聞備受關注,《X周刊》的照片幾乎是在面市的同時就被多個網站轉載,知名網絡論壇也即刻開了帖子,對緋聞女主角的相貌穿着評頭論足,順便人肉搜索女主角的身份。沒過多久,蘇瑾的身份背景、教育經歷、戀愛經歷、職業等等等等都“八”了個大概,甚至連那天身上戴的首飾都得到了精確估值。那個帖子的點擊率,在一天之內就達到了三百萬。
出名前衛的《北方都市報》,星期一也馬上在娛樂版頭條的位置用大標題“21世紀仙履奇緣?”、小標題“灝越皇子情鍾灰姑娘”,不客氣的對這一緋聞進行了後續跟進。
除了諸多援引網友提供緋聞女主角的資料外,還刊出了兩張蘇瑾和贏灝越在其他場合出雙入對的照片。其中一張,拍到了贏灝越送給蘇瑾的價值不菲的綠鑽戒指。由於是戴在了左手中指上,網民就指出,灝越皇子恐怕已經求婚,皇室很可能要歷史性的出現第一位平民皇妃。
這一推測得到了很多其他網民的認同,反應卻是各有不同。有人認為贏灝越敢於挑戰跨階級追求真愛,勇氣可嘉;有人則認為兩人很可能是奉子成婚;還有人說蘇瑾工於心計,從小就以嫁入豪門為目標培養自己,等等等等......
到了星期一的晚上,各個電視台的八卦節目都開始討論這件事情,連一個比較嚴肅的頻道的時事評論,也請到了對皇室事務了解而且比較權威的特邀嘉賓——曾為已故皇太后寫傳記的作家、現代皇室發展史研究員陸秉文老師,專門討論了緋聞的真實度和對帝國的影響。
“一向默默無聞的灝越皇子,剛剛高調出任了軍務大臣,又傳出了緋聞平民女友,關注度是非同一般啊!我們的記者今天打電話到灝越皇子的公共關係辦公室,想確認一下緋聞是否屬實,得到的卻是‘無可奉告’的答覆。您覺得這種反應算是默認嗎?”
陸秉文想了想,答道:“其實這也很難說。皇太后還在的時候,我和灝越皇子見過一面,我就覺得他整個人比較沉默,不太喜歡說話。這個‘不予評論’,也可能覺得是這個事情很荒謬,不屑於回復。當然,另一種可能就是確實屬實。看照片的話,后一種可能性比較大我覺得灝越皇子和這位蘇小姐在一起的時候,臉部表情都比平時柔和一些。”
“如果是屬實,為什麼不直接承認呢?”主持人有些好奇的問道。
“很可能是因為皇室成員之間還沒有溝通好。這位蘇小姐畢竟平民出身,而皇室還從來沒有過平民出身的媳婦,要是皇太后還在的話,肯定會堅決反對的。當年順淑皇后嫁給陛下的時候,皇太后也很不喜歡的。”
“那您覺得,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他們有希望跨階級地結合嗎?”
陸秉文想了想后,說道:“就我對皇室成員的了解,阻力肯定是很大的。你看,沈皇后出身世族,觀念上很保守,她肯定希望兒媳也是和她一樣的名門淑媛,這樣才配得上他兒子,是吧?相比來說,皇帝陛下可能對這個無所謂,但畢竟還沒有皇族和平民通婚的先例。”
“那就是希望不大,是吧?”主持人露出了一絲好戲沒得看的失望神色。
陸秉文搖搖頭:“也不是這樣。其實最後能不能成,估計主要還是看灝越皇子自己有多堅持了。灝越皇子一直以來很低調,可能公眾對他也沒什麼了解。他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我記得當初他要上軍校的時候,皇室沒有一個人支持他,皇太后、陛下和皇后全都反對,他還是去了,也沒得人奈何得了他。”停了一下,陸秉文又接著說道:“再說,時代變了,現在是民主社會了。你看,以前世族和平民也不通婚的,現在通婚已經很普遍了。”
主持人點點頭,表示同意:“嗯,我看很多網友都認為,未來出現平民皇子妃,甚至平民皇后都是很正常的,畢竟平民才是國家的主人,是吧?這也算是一種高度民主化的表現。皇室的正式回應,其實很令人期待。”
再也看不下去了,沈皇后輕哼一聲,關了電視,把遙控器扔的老遠。這個節目的評論還算比較嚴肅一些的,其他那些八卦節目更沒法聽,幾乎是一面倒的期盼看一場世紀通話,期盼看到灝越作為先鋒,勇敢的打破藩籬,讓皇室走下高高的神壇,變得更加親民。
到了這一步,蘇瑾這個人怎樣似乎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一介平民的身份跨越階級嫁入皇室的政治意義。
這無疑是一開始意圖在此事上操縱輿論導向的人也始料未及的結果。
突發的緋聞事件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皇室逆向操縱媒體所能解決的了。時間的處理方式和結果,更會直接影響到贏灝越和皇室的公眾形象,因此即使沈皇后在厭惡蘇瑾,也不得不在這個問題上謹小慎微,在決策上陷入了極大的被動狀態。
暗咒了一聲“該死”,沈皇后覺得,無論是誰想出了這個利用媒體向皇室挑釁的主意,都應該千刀萬剮。
在所謂民主的社會,輿論的力量是強大的。
群情涌涌的情況下,皇帝和皇后終於無法再保持沉默,在星期二就緋聞一事正式向贏灝越發出了問詢,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的答覆。
於是,蘇瑾很快得到了皇宮的入門票——一份陪同贏灝越與皇帝皇后共進晚餐的邀請函。
“曝光這劑猛葯看起來很奏效。”慕容玲搖晃着請柬,不無得意的對着蘇瑾和沈宇炫耀。這幅藥方可是她開出的。
沈宇有些擔憂的嘆口氣:“事實上,效果好的出乎意料。我親愛的姑媽以後查出是我搞的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慕容玲笑着點頭:“我若是她,一定大義滅親。”
沈宇沒形象的往後癱進椅子裏:“反正我就是專職背黑鍋的。”
這時兩人意識到一旁的蘇瑾一直沒出聲,轉頭向他看去時,發現他面無表情的喝茶。這幾天她一直是這個樣子,估計還在克服**被拿來暴晒的心理障礙。
“也許應該考慮讓她去見心理醫生接受下心理輔導?”慕容玲有些不確定的問沈宇。
蘇瑾這時終於抬眼看了看他們,有氣無力的說道:“最好找個有宗教背景的。我現在可能需要信點什麼。”
一陣沉默,慕容玲和沈宇對視一眼,決定當作什麼都沒聽見,把蘇瑾徹底忽略掉。說出這種話,說明她根本就無藥可救了,心理醫生也幫不了她。
似乎不滿被無視,蘇瑾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慕容玲蹦了一句:“對了,陳副官這周末就要回帝都了。”
慕容玲的茶杯一頓,茶水就灑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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