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月心的困惑

第七十一章 月心的困惑

?第七十一章月心的困惑

月心被退婚後,她的父母像恨日本佬一樣恨死了顏永農及他的一家。

她媽嘔得太狠了,一連幾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淚沒幹過。

她爸雖說帶人去把顏永農家打了個稀巴爛,還是不解心頭之恨。一提起那事就咬牙切齒地罵,見了拖木埂的人都捎話進去罵。把個顏永農鄙了三寸高都沒有,大有一付要把顏永農鬧到臭名遠揚的勢頭。

幸好顏永農有了王會蘭,要不他真得打單身。誰家的女兒一訪到他這種名譽性躲瘟疫似的跑了呢。

月心倒是一付淡淡的不上心的樣子,有個顏永農不覺得多,沒有他不覺得少,見到他不感到厭煩,見不到他也不想他。她一心做她的裁縫當她的裁縫師傅。

光陰似劍,日月如梭,兩年很快就過去了。月心身邊跟她年齡相仿的姑娘日見稀少,與她情趣相投合得來的閨友一個個走了。

她有了形單隻影的感覺,孤獨讓她動了有一個家的念頭,渴望有個男人來愛,渴望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

她發現跟她年齡不相上下的男人沒有幾個自由的。她這樣定親最早的姑娘到最後還沒嫁出去,她着實有些擔心了,擔心好男人給別人挑光了,輪到自己的是別人挑了不要的下腳貨。

一年年又過去了,她進了大姑娘的行列,繼而成了老姑娘(農村女孩到了二十七八還沒出閣就是老姑娘了),即使是不搶手的下腳貨也沒一個上門的。

雖說從舊社會到新社會幾十年了,可是人們腦殼中的封建思想還根深蒂固,對女人存有都多不公平。

比如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女人,沒有人追究他的貞潔問題,照樣有親頭女要嫁他。人們會瞧得起他還會說他有板眼有本事。

換上女人絕然相反,規定女人從一而終,離了婚退了婚的女人就是一堆爛狗屎。一個親頭崽寧願找個有缺陷的沒開封的原裝貨,也不願找個上得畫的金裝的二手貨。

這貞操比女人的生命還重要,破了身的女人隨身有頂綠帽子帶給要做她丈夫的男人。

像月心這樣的貞潔還在的,男人也不敢要,因為她那場退婚鬧得沸沸揚揚,遠近皆知,表面上人們都可憐她同情她站在她的一邊,事實上在人們的眼裏她矮了一節。

那些虛偽的男人寧願要事實上失了身的名義上還是親頭女的女子,也不要她這樣頂着名譽的清白女子,也不管她是無辜的。

月心不了解人們的思想觀念,她怎麼能了解呢?在她面前人們諱忌談婚論嫁這類事,她處於閉耳塞聽的壞境中。

由於她手藝好,要做的衣服堆積如山,她根本沒有時間聽別人的閑話,更沒時間加入到閑話人群中去。

月心很苦惱,狗屎都有人要,只有破爛沒人要。為什麼自己被人視同垃圾一般?

她反反覆復反省自己,是自己相貌差嗎?

在穿衣鏡前她仔仔細細端詳自己:白裏透紅的冬瓜臉、柳葉眉下閃亮的大眼、蒜頭小鼻、唇紅齒白的櫻桃小嘴,這臉蛋連她自己看了都不願放下鏡子。還有那勻稱的不胖不瘦的身段

往人前一站像一塊磁鐵吸着人的眼光。

是自己傻嗎?雖說只讀了個小學畢業,在村裡十有八的姑娘沒進過學堂門,她也算得上個女秀才。踏出校門就學裁縫,一個師傅帶七八個徒弟,有人認尺碼都得好幾天,給客人量個節

碼得學好幾個星期,學了三年還捏不攏一件衣。

月心只要站在師傅旁邊看,看一樣就會一樣。兩年後自己當上了師傅,現在做衣在方圓團近蠻吃香。

是自己品行不端莊、言行舉止不對?

她的母親是從舊社會過來的做過小媳婦的人,什麼樣的苦吃過什麼樣的壓迫受過?

什麼三從四德、什麼女兒經她母親熟溜了。

這些她全套用在月心身上,僅一件事沒讓月心做,那就是裹腳。

可憐月心小小年紀說話不得大聲,笑不得露齒。走路要周周正正,坐要斯斯文文,睡

要羞羞遲遲。

有男人的地方不能去,熱鬧的地方不能去,遊戲不能做,電影不能看。

反正她的一言一行母親都在不停地指正不停地規範。

稍大些她聽得煩了也頂母親一句:“念爛了,我捂着耳朵拿頸聽。”

等她拿開手母親又照常念免不了多加幾句:“我說的都是正經話,別聽不進去,等你過了鐵門檻時少了婦道時會給婆家人嫌的。人家罵你有爺娘生沒爺娘教。”

她的母親不厭其煩的嘮叨勝過打罵,月心硬是像鋸子一樣沿着母親彈的墨線不偏不倚地一路走過來。

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呢?她百思不得其解,苦惱困擾着她,瞌睡蟲被吵着半夜三更進不了她腦袋裏,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等着雞叫等着天亮。

有一次,無意中聽到的一段對話讓她得到了答案。

李嫂:“月心妹子二十好幾了吧?”

王媽:是呀,甲辰年的,跟我家大毛同年,記得我家大毛剛下地,喜娭毑(接生婆)還在剪臍帶,她媽發事了,打發人來催喜娭毑,把個喜娭毑忙得尿都沒工夫拉。

李嫂:在同一塊土上同着生同着長,命運各不相同。你家大毛就命重,兒子做得了走跳得崽力了。月心呢?安宿的窩堂還沒有一個。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家教又好,百里難尋一個,就是人乖命不乖!

王媽:你嘴巴鋒(能說會道)快熟人多,幫她瞄個合適的人家吧!

李嫂:你拉旮說的輕巧,方圓幾個村哪個不曉得她的底細呀?那時他們兩家為退親鬧翻了半邊天,只差沒打鑼鼓放鞭炮去宣揚。她是顏家不要了的人,名聲多不好聽,哪個憨巴崽明明知道是一頂綠帽子還要扣往自己頭上呢,有錢哪裏打不到清酒喝非得要打這濁酒喝呢?

王媽:可惜,多好的一個姑娘活生生給送掉了。-----

月心聽了才恍然大悟,原來責任不在自己,自己是一個受害者,一個犧牲品。什麼循規蹈矩,什麼三從四德,什麼淑女全是狗屁。

她要反擊要發泄要報復,反擊的方式是咒罵,她拿起俎板、刀學着農村娭毑罵瓜菜一樣邊砍邊罵。

先罵那狗屁不通的封建思想,再罵那些有眼無珠的臭男人,更罵那喪良心的顏永農以及他那一家子,上罵到他的祖宗十八代,下罵到他的曾孫末底。

罵了一陣子后她不罵了,她意識到就是喉嚨罵啞了,俎板砍破了又起得了什麼作用呢?

那封建毒瘤不會被她罵了而消亡,那臭男人不會被她罵了而變乖,特別是顏永農幾年前帶了野婆娘私奔了至今沒有音訊。她罵人的話不粘着巴着他身上,不使他痛癢,要是真有感應的話他頂多打幾個噴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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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木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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