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二叔歸來
我大着膽子走進大門,卻見大廳里站着了一個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中山裝,身材高大,鬢角微白,身上有股亦正亦邪的氣質。
同時,我注意到他手背上有一條長長刀疤。
我有點犯懵,覺得眼前的人好像見過,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
他的旁邊還有一個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臉用紫色面紗矇著,身上散發濃郁而芬芳的香氣,一雙眼睛水靈靈的,風情萬種,見了我,眼中蕩漾出笑意,“是小陸啊,沒見這麼些年,你都長大了啊。”
我又看了看男人手上的刀疤,又看了看他的臉,塵封的記憶中有什麼蘇醒了過來。
我記起來了,這人是我二叔,小時候他還抱過我。
自打我有記憶以來,爺爺和二叔關係都很和睦的。可自打二叔認識了那個蒙面的女人,一切都變了,不知道為什麼,爺爺非常反對那個女人嫁入陸家,二叔為此沒少和爺爺發生爭吵。
在我八歲那年,爺爺和二叔又因為這事兒吵了起來,那次吵得很激烈,爺爺動手還打了二叔,他手上的傷疤因此而來。
二叔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此後我再也沒見過他。爺爺在世時,聽到二叔‘陸青臣’的名字都會生氣的,所以我也不敢勸。
我忽然想到,爺爺去世了,二叔都沒有回來料理他老人家的身後事,薄情至斯,他此時忽然回到家中,到底為了什麼?
對了,他是要回來分遺產啊!我恍然大悟,他和爺爺雖然鬧翻了,畢竟有血緣關係,從法理上來說他都有一定的繼承權。爺爺雖然沒有富甲一方,但是留下的房子和古董還是挺值錢的。
想到這裏,我不免對二叔產生一絲鄙視和敵意。
二叔笑臉迎人,說了好些客套的話。我一時摸不透他的用意,也客套敷衍着。忽然,他話鋒一轉,說:“小陸,二叔這次回來其實是有一年很重要事和你商量……”
我心中冷笑,嘿嘿,終於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嗎。
那女人——禮貌上我該叫她二嬸,笑道:“你們叔侄聊,我去泡壺茶。”
陸青臣體貼笑道,還是我去吧,家裏我比較熟。
“呵,十年都沒回來還記得有家呀。二叔您記性真好。”我忍不住嘲諷了一句,又想起在老道那裏已經喝了一肚子茶了,說:“不用了,有什麼事二叔你就直說吧。”
二叔也不以為忤,笑道:“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其實這次我回來只為一件事,就是處理你爺爺留下的遺產。”
見我臉上露出怒色,二叔又接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陸青臣雖然不肖,但也不至於沒良心。你爺爺留下的房產古董我都不要,都給你,我只要一個東西就夠了……”
我心中冷笑,你會這麼好心?
二叔正色道:“你看我的樣子像看玩笑嗎?”
寧可放棄全部遺產,也要的那個東西,一定很珍貴吧。也許爺爺遺下的東西中,的確有這麼一件值錢我卻不知道的東西。
然而當二叔開口時,我還是驚呆了。
他想要的居然是那塊魚形古玉!
詫異退去,我只能苦笑了。
本來是有兩塊魚形古玉,可一塊已經賣出去了,剩下的一塊我要拿來救命,可偏這時候二叔回來了,他也想要這塊古玉!
二叔見我表情古怪,決絕道:“我說到做到,只要魚形古玉一到手,我非但不要其他遺產,而且立馬離開,此生再不踏入陸家半步。”
他話說得很絕,絲毫不像是開玩笑。
若非關乎我的性命,我恨不得立馬答應了他,讓他滾蛋。可惜是,我不能。
“抱歉了二叔,古玉是爺爺指名留給我的,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你雖然是他老人家的兒子,可你沒有盡到贍養義務,你想要那是不可能的。”我堅決說道。
陸青臣沒想到我會拒絕,怒氣和詫異瞬間掠過臉上,隨即又化作笑意:“侄子啊,你想跟我斗?好,我就陪你玩。既然你不給,我就在這兒住下了,哪一天你願意給了,我才走。”
說罷也不理我,挽起那女人的手就朝外走去,不久后聽到他輕佻的聲音傳來:“所以說還是咱爸對我好啊,這麼多年,我的房間還留着,看來只要打掃一下就能住下來了……”
我的臉抽搐了一下,這傢伙是向我宣佈主權嗎。
晚上,我心中有事,未能入眠,坐在燈下撫娑着那塊古玉。
不禁思索,這塊古玉很值錢嗎?是值錢,可也沒有國寶那種級別,可為什麼二叔會費煞苦心想得到它?抑或裏頭藏有什麼藏寶圖?我翻來覆去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領。
又隱隱擔憂,二叔這人,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亦正亦邪,萬一他得不到古玉,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我。
可是比起這個,我的小命更重要啊。至於他要怎麼對付我,那是以後的事了。
我心裏敲定主意,總之先拿古玉給老道作法退了這門要命的娃娃親,再作打算。
然而我還是想得太理想當然了,第二天,從睜開眼的一刻,二叔就跟弔死鬼似的跟在我的身後,我去哪兒他也去哪兒,我根本沒有機會到老道那裏去。
我那是一個心急如焚,臉上還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傍晚時,二叔在院子裏乘涼,其實是在監視我,我坐屋子裏正苦思用什麼借口出去。
忽然聽到門口有人喊我。
我走出門一看,卻是我的死黨胖子。只見他‘全副武裝’,手裏提着手電筒,竹片鉗,背有竹簍,興高采烈地喊我去抓黃鱔。這會兒七八點,正是黃鱔出動覓食的時候。
我喜出望外,回屋子拿了古玉就和胖子出門了。二叔不疑有它,只是鄙夷說了句不務正業。
“陸銘,以前叫你來你都不來,怎麼今天這麼爽快?”走在田間小道,胖子邊打燈招路,邊甩着肥手驅趕周圍的蚊子。
我說我忽然想起還有事,就不去抓黃鱔了,你自個兒去吧。
胖子不解道:“為什麼啊?”
我有點不耐煩,“你就別問為什麼了,總之今天謝謝你。”
胖子停住了腳步,眉頭皺起,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你跟我說啊。沒準我還能幫上你什麼忙呢。”
我苦笑道:“你幫不了。”
胖子撓頭道:“就算幫不了,你也跟我說說。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嘛,除非你是不當我是朋友咯?”
我說不過他,轉念一想,他說得也不無道理,於是我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胖子。
幾分鐘內,胖子的表情就變換了七八種,見我說得確有其事,又將信將疑。
“本來我也不信這些事,可事情逼到眼前,不信也不成了。”我嘆道。
胖子想了想,扔掉竹簍和鉗子,“這種事還是寧可信有不可信其無,這黃鱔我也不抓了,陪你走一趟吧。兄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我心生感動,忽覺他的胖臉洋溢着義氣的聖光。
這時,我忽然感到後面有人跟着,扭頭一看。
只見月光映照下,那人露出詭異一笑,“好侄子,你想去哪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