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節 誰在爭鋒
摩羅國都雅克司城內,人們穿着厚厚的皮襖,坐在客棧酒肆之內聊着當今的局勢。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嚴寒的冬季就是聚在一起飲酒的日子。一個秋季的狩獵,收穫來的獸皮山貨就可以換取整個冬季的快活。廉價的劣質燒酒,加上幾塊乾澀的肉乾,沾着鹽巴就是他們的酒肴。
馬麥亞城一戰,對於這些普通人來說,打的有些摸不着頭腦。原本的敵人成了盟軍,一直支持他們對抗外敵的西越盟友,卻變成了刀下之鬼。人們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暗地裏開始悄悄的非議起國主武波爾汗。人們覺得武波爾汗背信棄義,不惜投降強敵對自己的友軍舉起了屠刀,來換取皇位的安穩。這種議論悄悄的在雅克司城坊間蔓延,更有甚者,酒醉之後破口大罵朝堂不仁不義。
城內赫連府不遠的一家客棧,客棧裏面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裏,四名大漢低着頭不緊不慢的飲着。他們要的酒水是客棧中最上等的燒酒,吃的也是最貴的菜肴,不過這四個人沒有談論與交流,只是這麼默默的飲着燒酒。他們是谷凡夏雷以及劉喜葛力,十八親衛來到雅克司城之後,就在這些很普通的客棧酒肆內收集着消息。
澹臺明月已經來了三日,自從秘密入住赫連查哈的府邸之後,澹臺明月沒有約見任何人。甚至連府主赫連查哈,澹臺明月要求沒有重大事情盡量不要來打擾她。除了武法修王爺回歸,澹臺明月暫時不予任何人秘密相見。
赫連查哈的將軍府面積不大,他這種級別在雅克司城只能算是二流角色。不過赫連家族,卻是摩羅國重要部族之一。將軍府的西院已經成了禁地,內外把守之人都是澹臺明月所帶來的親兵。除了赫連查哈,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
澹臺明月獨立窗前,聽着谷凡等人的說著搜集來的情報。澹臺明月聽完之後,微微點了點頭。
“看樣子,武法修不光是在朝堂內部開始運作,連民間也展開了行動。從上到下削弱武波爾汗的影響力,他倒是想平穩的把權利接掌過來。”
向天擔心的說道,“軍師大人,摩羅兵部大臣尉遲海去接掌武法修的兵權,恐怕要生變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末將覺得還是儘早離開為上。或者,離開赫連府,咱們在城外找個地方暫時隱居。”
澹臺明月淡定的一笑,“這到不必,既然來了,總得看到結果才能走。那武法修也是老謀深算之人,武波爾汗更是執掌江山多年底蘊深厚,他們之間的這番爭鬥必定精彩。”
“可是~萬一危及到軍師大人的安危,我等可擔待不起。”谷凡也跟着說道。
澹臺明月搖了搖頭,“無妨,不管誰輸誰贏,只要段帥的大軍沒有離開摩羅,就沒人敢動本軍師。”
谷凡向天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們可不像澹臺明月這麼輕鬆。雖說以澹臺明月的身份可以震懾住摩羅各方,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怕失敗的一方會狗急跳牆暗中下黑手,重新挑起大曆國與摩羅的戰爭。
三個人正說著,靳如實從外面走了進來,“軍師大人,赫連查哈求見。”
“嗯,讓他進來吧。”澹臺明月輕聲說道。
不大一會兒,赫連查哈一身便服走了進來。到現在為止,赫連查哈一直身居暗處,摩羅官方根本不知道他已經返回國都。
赫連查哈臉色有些激動,簡單客氣了一番,看着澹臺明月說道,“明月殿下,剛剛收到消息,法修王爺回城了。”
澹臺明月一怔,“回城了?大營那邊情況如何?”
“據兵部內線說,法修王爺他~交出了兵權。”赫連查哈嘆息道。
澹臺明月一聽,眉頭不禁微微一皺,“交出去也好,暫時不與武波爾汗正面相抗,看來,法修王爺很會隱忍。”
赫連查哈一愣,吃驚的看着澹臺明月,“怎麼,明月殿下認為法修王爺這樣做是對的?要知道失去兵權,法修王爺隻身返回很可能會~。”
澹臺明月打斷道,“馬麥亞城一戰,是武波爾汗陛下親自下旨。可以說,武法修王爺是居功之臣,就算武波爾汗要制裁他,也得等到我大軍撤離之後。難道說,王爺一回來就被監禁了?”
“呃~這到沒有。但是,王府周圍遍佈眼線,王爺的一舉一動都在監控之中。在下擔心,王爺回府之後,很難暗中行事。因為進出王府之人,估計都會被秘密盤查。”
澹臺明月平靜的說道,“放心吧,本宮相信法修王爺自有辦法。赫連將軍,那尉遲海去接掌兵權,你擅自離營的事情就會暴露。你這裏,不知會不會被盤查。”
赫連查哈一抱拳,“殿下儘管放心,末將與王爺早有約定。目前軍中的備案上,末將應該是家中老母病重,告假回府一探。這一切,王爺早已留有預案。”
赫連查哈正說著,就看到劉喜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眾人一怔,劉喜急忙說道。
“赫連大人,府中管事有要事見您。”
赫連查哈心中一緊,抱拳說道,“殿下稍後,在下去去就來。”
赫連查哈趕緊走了出去,谷凡的目光看向了劉喜,那意思府中是否有變。劉喜搖了搖頭示意一切正常,谷凡向天這才放下心來。
不大一會兒,赫連查哈再次返回,“殿下,恐怕您得跟末將走一趟了,王爺千歲要見您。”
向天一聽,吃驚的說道,“王府那邊眼線眾多,難道就不怕我家主上暴露嗎?”
“諸位放心,王爺一切都安排好了。”赫連查哈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自信的說道。
澹臺明月淡淡的一笑,“本宮既然來到雅克司城,當然要與王爺一見。赫連將軍安排一下,谷凡向天隨本宮走一趟。其他人等,就在此等候吧。”
赫連查哈答應一聲,趕緊去吩咐安排車馬。谷凡向天看着澹臺明月,兩人覺得這麼輕率的決定太過冒險。就算要去,至少也該把他們十八親衛都帶齊了才行。但是谷凡向天也知道眾人一起行動目標過大,只好讓劉喜等人暗中尾隨。
兩輛很普通的馬車一前一後駛出了將軍府,谷凡向天身穿摩羅裝束,騎馬走在後面車輛的兩側。不過他們無法帶着那標誌性的長刀,只能腰插着一把獵刀跟隨護駕。
澹臺明月的馬車跟隨着前面的赫連查哈,行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來到一處高大的府門之外。車馬沒有停,直接被一名早已等候的中年男子,從側門帶了進去。
澹臺明月從車窗向外看去,雖說花叢樹木之上還掛着皚皚白雪,但是亭台樓閣處處顯示出一派皇家風範。這種樣式的官邸,恐怕除了皇宮只有親王可以擁有,澹臺明月知道她們確實進入了王府。
車馬在正殿廳前一停,幾名僕人趕緊跑過來放好了馬凳。向天親自挑起了車簾,澹臺明月搭着向天的手臂走了下來。
兩名身穿華貴的男子走了過來,早已下了馬車的赫連查哈一看,慌忙剛上前就要下跪施禮,左側的男子一抬手示意不必。
兩名男子看着一身貴氣的澹臺明月,剛才抬手的男子拱手說道,“小王武軒遲,見過明月帝后。”
澹臺明月微微一怔,馬上展現出淡淡的笑容,“原來是軒遲親王的府邸,本宮還以為要去法修王爺那裏呢。”
澹臺明月話音一落,就看到廳堂內走出一人,“明月殿下,老夫當然也在。路途勞頓,本王剛剛換了一身行頭,明月殿下不會怪罪老夫迎接來遲吧。”
武法修清瘦的身軀出現在大堂之外,澹臺明月不禁有些愕然,赫連查哈也是一愣。
“怎麼,法修王爺沒有回自己的府邸?”澹臺明月吃驚的問道。
武軒遲呵呵笑道,“皇叔與那蕭治呈在城內分開之後,就被小王的人暗中接了過來,進入他王府的車攆只是一輛空車而已。明月帝后,小王給您引薦一下。”
武軒遲說著一指旁邊之人,“這位是我摩羅吏部大臣,赫連薩星。”
澹臺明月一怔,怪不得剛才赫連查哈要行下跪之禮,原來不光是因為武法修,居然赫連部族的族長也在。
赫連薩星微微躬身,“見過明月帝后。”
澹臺明月頷首回應了一下,武軒遲這才讓步里請,眾人進入到大堂之內。武法修寒暄一番,眾人賓主落座,谷凡向天也不說話,直接站在了澹臺明月身後。
澹臺明月看了看武法修,輕聲問道,“法修王爺,兵權交出去容易,再想拿回來可就難了。不知兩位王爺,缺少了兵權的威懾,還有幾成勝算?”
武法修三人對視了一眼,沒等武法修開口,武軒遲卻搶先說道,“明月殿下,軍營那邊儘管放心,就算那尉遲海接掌了兵權,譜兒野與查爾欽克依然會聽從小王的指令。另外來說,其實我那皇兄這樣做,也走錯了一步。”
“哦?不知武波爾汗陛下,走錯了哪一步?”澹臺明月問道。
武軒遲說道,“尉遲海身為兵部大臣,戰亂爆發之後他直接掌管着雅克司城的一切防禦。尉遲海這一走,國都的兵權卻落到了旁人手裏。可以說彼此雙方得失之間,沒有什麼差別。”
“那這麼說,摩羅國都的防禦力量,已經掌控在軒遲親王的手中了?”澹臺明月問道。
武軒遲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下來。武法修接過話茬說道,“明月殿下,軒遲皇侄這些年樂善好施,結交了不少的朝臣。只是,平時為了避嫌,他們不便公然來往罷了。自從老夫被重新啟用,武波爾汗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當年之事,他把精力全都放在了老夫身上。豈不知,老夫這把年紀,早已失去了爭鋒之意。原本老夫打算此戰過後,可以安度晚年。既然武波爾汗容不下我,老夫也只能力保軒遲皇侄接掌皇位。更何況武波爾汗身體欠佳,無力執掌繁重的國事。武巴圖死後,按照我摩羅皇族的傳承序位,軒遲皇侄也排在武波爾汗另兩位皇子之後。說起來,軒遲皇侄也不算是篡位。”
武軒遲站起身,恭敬的對武法修施了一禮,“多謝皇叔鼎力支持,小王如能登上皇位,定會勵精圖治造福黎民。當然,還要仰仗大曆國的恩威,讓天下五國得到真正的太平。”
澹臺明月看着兩位摩羅王爺,心中卻有點替那武波爾汗感到悲哀。武法修老謀深算,故意佈局吸引了武波爾汗的主要精力。豈不知,真正的威脅就在身邊。兩位王爺一明一暗,恐怕武波爾汗這一次真的要栽了。到現在,武波爾汗還不知道是誰在與他爭鋒。
澹臺明月再次問道,“兩位王爺,你們摩羅的家事,明月本不該參與。但是既然與法修王爺有了約定,明月與夫君定會信守承諾。只是,不知道朝臣方面,能有多少支持軒遲王爺的?”
赫連薩星拱手說道,“明月殿下,朝臣方面不必擔心,軒遲殿下宅心仁厚,深得朝臣的敬仰。”
澹臺明月點了點頭,赫連薩星敢這麼說,看來是串聯了一大批朝臣。澹臺明月想了想,再次問道。
“那,諸位是準備兵諫,還是群臣逼宮?”
武軒遲說道,“明月殿下,這場摩羅大戰,可以說動搖了我摩羅的根基。如今戰事結束,按照祖制,武波爾汗要率領群臣去城外祖廟告慰先人。小王與皇叔準備在祭祀大典上,請武波爾汗皇兄禪位。”
武法修接著說道,“這天下五國,歷來的傳位都不是很太平,更別說是禪讓了。所以說,這一次既是逼宮也是兵諫。身為主帥的本王已經回到國都,估計是三日後就會前往城外祖廟。”
“那~武波爾汗陛下如果察覺了風聲,會不會提前對法修王爺動手?”澹臺明月問道。
武軒遲說道,“就算他要對皇叔動手,哪怕抓到了實據,也得在祖廟前告慰先人後再執行。這是我摩羅皇族的規矩,畢竟我等身上流淌着先祖傳下來的血脈。”
澹臺明月點了點頭,“既然兩位王爺安排的如此周密,應該是勝算在握。但不知本宮前來雅克司城,還有什麼必要?”
武法修說道,“說實話,本王並沒有必勝的把握。祖廟祭祀,宮中侍衛眾多,即便城內兵力全部聽從軒遲皇侄的調遣,也不過是五成勝算。這畢竟是皇室之間的紛爭,本王也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所以,明月殿下的到來,才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澹臺明月微微一怔,“不知王爺此話怎講?”
武法修三人互相看了看,武軒遲嘆息道,“明月殿下有所不知,小王爭奪皇位,其實也不是完全出於私利。如若巴圖太子不死,本王也不會有此打算。畢竟在朝臣的心目中,巴圖太子還算是不錯的皇位人選。但是巴圖一死,繼承大權就要落到另兩位皇子身上。他們的品行如果能夠承擔大任,也不至於被貶出國都看守祖廟去了。殿下應該明白,皇權之爭歷來殘酷。這一次,弄不好會讓我摩羅出現分裂的局面。也就是說,即便小王奪取了皇位,也有不少家族會藉機反抗。所以,只能請明月帝后托舉一下,讓我摩羅皇權平安過度。”
澹臺明月一聽,明白了武軒遲的意思,“軒遲親王,指的是尉遲部族吧。”
“不光是尉遲部族,還有一些皇親國戚。”武軒遲說道。
澹臺明月點了點頭,“那好,本宮就與兩位王爺唱一出雙簧。法修王爺助我夫君滅了陸慕,這筆人情本宮總要還上。繼山帝君在泰米拉城的兵馬,就是你們強大的後盾。”
得到了澹臺明月堅定的答覆,武軒遲面露喜色,赫連薩星也是心中大定。如今摩羅兵馬不足,他們擔心逼宮之後會有不少部族藉機反叛,甚至以部族兵馬力量要挾武軒遲。如今大曆國帝後身在摩羅國都,這對摩羅任何部族都是一個巨大的威懾。澹臺明月不但能震懾這些部族,更是壓垮武波爾汗最後的一根稻草。
就在武法修等人商議之時,皇宮內,武波爾汗也在聽着密奏。蕭治呈一回來,馬上進了皇宮。蕭治呈不敢不來,但也不敢明說武法修要進行奪權之戰。他只是把武法修密會段琅的事情稟報了一遍,另外,蕭治呈多多少少的也暗示出,武法修有不臣之心。身為太傅的蕭治呈,還不敢把身家全部壓在武法修的身上。
蕭治呈雖說答應了武法修,但他擔心一旦失敗,自己也會被連累進去。所以,精明的蕭治呈也留了一手。既暗示武法修不臣之心,也不把事情全部泄露出去。哪怕最後武法修失敗,武波爾汗也不會追究他的責任。無非就是能力不夠,沒有洞察武法修的真正意圖。
蕭治呈剛離開皇宮不久,扎米多就來到了觀潮殿進行了密奏。
武波爾汗臉色陰沉,“扎米多,你確定武法修不在府中?”
扎米多單膝跪地,“回主子,老王爺自被解禁以來,奴才就在府中上下安插了人手。奴才剛剛收到了消息,今日回府的只是一輛空車,法修王爺根本不在車內。”
“那~他人呢?朕不是讓你們一路嚴密監控,為何還會走丟了?”
“這~奴才正在追查。”扎米多膽怯的說道。
武波爾汗冷哼一聲,“我那老皇叔,這是跟朕玩的什麼把戲。此人一直念念不忘朕的江山,那好,朕就逼他出來。扎米多,馬上去王府,傳旨武法修進宮。”
武波爾汗黑着臉下了一道旨意,雖然現在他還不能把武法修怎麼樣,但是武波爾汗已經決定武法修進宮之後,就別想再出去。待到祖廟祭祀那一天,他會向天下臣民昭告武法修損兵折將之責,大義滅親以正法典。對於窺視江山寶座之人,即便是自己的皇叔,武波爾汗也不能放過。
扎米多帶着宮中侍衛,快速的奔向了武法修的王府。聖旨一下,武法修不管躲在什麼地方也得出來接旨。否則,扎米多就可以公然全城搜尋。甚至說,以抗旨之名進行緝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