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她才發覺等到一個人是能這麼高興的

007、她才發覺等到一個人是能這麼高興的

嚴月在醫院住了二十多天的院,本還要繼續住下去的,可白正昨晚在微信群發了消息,明天會飛回梧桐市,所有人要回去上班開會,順便說一下“初心”遊戲團隊在這次投資大會上的具體情況。

但所幸中醫第一個療程結束了,癌細胞控制住了,雖沒好轉可也沒再繼續惡化下去,所以她去跟張蘭說的時候,張蘭猶豫了會兒,嘆了口氣也答應讓她出院了,還給她開了一些醫院新進的進口葯吃。

“工作上忙過這陣后就趕緊來醫院好好住着。”張蘭埋頭寫着病歷,抬頭看了眼像個學生一樣站得筆直的嚴月,心還是軟的,半年前嚴月在她這裏查出乳腺癌后,就一直是跟她“糾纏不清”的,“工作再重要也比不上命。同樣的道理,胸再重要也一樣比不上命,沒有胸就還不是個女人了?”

張蘭的思想算是傳統老式的,從她那一套“女人不行了,就找個男人結婚”的觀念來看,就是可以看出來的,但是她看待自己從事的醫學事業的時候,卻是比現在很多年輕人還看得開明前衛,可能是她有見過執意保乳而病逝的人。

嚴月小雞啄米的點點頭,張蘭做過幾年的博士生導師,說話間總是有意無意帶着嚴師般的語氣:“我六年青春都在這個工作里,緊要分錢的關頭實在不想出岔子,這命不得也要錢來續嗎。”

“沒告訴家裏人?”張蘭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語中的,像這種獨自出來工作打拚的小年輕只要病還沒嚴重到要死,就總是自個擔著。

一個人扛着大包小包來住院的,她擔任乳腺科主任以來得見了上百個了。

嚴月看着還沒寫完的病曆本,搖頭:“小姨養我長大,供我讀書上高中還上大學的,小姨一家人雖然待我很親,可再親也還是隔着層生分的親戚關係,我這幾年也都沒能好好孝順她老人家,生了這種病,哪能再恬不知恥的去麻煩。”

儘管她每月從牙縫裏擠都要擠出一千塊錢寄給小姨,兩年前表哥姜豐生了個大胖兒子,她也用年底分紅的錢打了長命鎖、銀手鐲和銀腳鐲過去,可她總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小姨一家對她的恩情怎麼都是還不夠的。

嚴月不願再去欠着。

張蘭把寫好的病歷合上遞過去:“可以試着去銀行貸款,而且乳腺癌這病,只要五險一金齊全,報銷的時候能報百分之六十,要是有個人賬戶的醫保卡就更好了,報銷的也更多。”

“國家現在對老百姓的政策可是很好的,多關注關注。”張蘭又嗤笑了聲。

嚴月點頭,醫保卡她是沒有的,但四年前白正好像是給他們團隊裏的人都買了五險一金,她拿着醫院單子要去交錢的時候,還是打了個電話給陳語確認。

“月亮,怎麼了?”陳語接起電話的時候,那邊的人聲鼎沸幾乎要蓋過了她的聲音。

“陳語姐,我們是不是有五險一金?”嚴月不用想就知道,陳語肯定是趁着這好不容易的假期和男友付景修出去旅遊度假了,所以她不敢耽誤半刻,快速開口。

陳語怕嚴月聽不見,說話的聲音比之前更大聲了些:“是啊,那時候不還是我們一起去社保中心領的社保卡嗎?”

嚴月生怕打擾陳語的美好時光,道了謝后,匆匆掛斷電話,可她早忘了四年前把社保卡拿回來後放去哪裏了,因為那時候她身體健康,免疫力比常人好上幾倍,她覺得生大病這事跟自己搭不上邊,自己一個人住也不會買房,對社保卡就沒多在意了。

在醫院繳費大廳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分鐘后,嚴月才恍然大悟記起自己四年前咬牙割肉買的一隻包,社保卡應該就在那裏面,但想起來了似乎也沒多大用處,她不能出醫院回公寓。

這就是一個人住院最大的不好。

無奈之下,只能嘗試撥通了方西喬的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一聲有些沙的聲音傳來:“嚴月?”

“是我。”嚴月怔了好一會兒,才開得口,明明同是“嚴月”兩個字,可白正他們就不能喊得這麼好聽,聲音好真是有優勢的,“方先生,你還在上課嗎?”

剛從學校回到公寓的方西喬,在玄關處脫下鞋,換上棉拖往沙發那邊走去,把聲音里的擔心掩去:“已經上完課一小時了,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

“我社保卡忘記帶在身邊了,想請您幫忙送一下。”麻煩別人的事情,嚴月向來都是說的沒底氣,大多時候還良心過意不去,十倍報答才能讓自己心安理得,“我會答謝您的。”

剛坐下閉眼假寐的方西喬,睜開眼睛,有些震驚:“今天出院?”

嚴月站在醫院繳費大廳里點頭:“嗯對,已經結束一個療程了。”

方西喬聽着電話里傳來的嘈雜聲,腦子裏突然冒出了幾幀畫面,穿着病服、身子嬌小的嚴月不知所措的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那雙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手中緊緊抓住的是正在與他通話的手機。

他是她生病時在這個城市唯一的救贖,她亦也是他生病時的救贖。

“社保卡在哪裏,我找到就給你送過去。”方西喬被腦子裏冒出的畫面嚇了一跳,太陽穴竟也開始因為這沒根據的畫面突突直跳。

嚴月眼中並無方西喬想像中的茫然,面對人來人往的場面反倒是應對如流,擠過了一個個的人,她人擠到空着的藍色鐵長椅面前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勝利的微笑:“應該就在我床底那個白色的包裏面。”

那隻包是她當年下血本買來的,可誰知道那樣名貴的包只適合什麼都不幹的貴婦使用,因為那包髒了就徹底報廢了,四年前她去拿社保卡的時候,手裏拿着的就是那隻包,因為被車子濺起來的泥水弄髒了,所以報廢了,但她一直捨不得扔就放在了床底下。

方西喬應了聲“好”后,果斷掛掉電話,起身往嚴月的卧室走去,站在床旁邊的時候卻怔住身子猶豫了,嚴月睡得是矮床,若是身材嬌小的嚴月還能鑽進去,可他一個男人要想鑽進去就難辦許多,幾乎需要整個身子完全貼地才有鑽進去的可能性。

方西喬是真的猶豫了,他已經開始聯想到鑽進去后那種窒息的感覺。

可當腦海中閃現出嚴月那種小鹿似的茫然眼神后,他咬咬牙俯身去夠床底,

出乎他意料的是包就在床邊,只要半蹲下身,再稍稍一伸手就完全能夠到,只是他手上不幸的沾滿了嗆人的灰塵。

翻出包里的社保卡,方西喬又將包拿出去用紙巾仔細擦了擦灰塵,才下樓開車往醫院趕去。

偏巧不巧,正好趕上了下班高峰期,暮色將近的時候,他才踏進了醫院的繳費大廳,繳費大廳已由人來人往散成了疏鬆十幾人,嚴月在藍色的長椅上坐着,腦袋往旁邊偏着,眼睛卻還一直迷迷糊糊的睜着,瞧到大廳中央站立着的方西喬,立馬站了起來。

“方先生!”嚴月興奮的喊,她才發覺等到一個人是能這麼高興的。

方西喬的嘴角彎起一個幾乎可以不計的弧度,快步朝嚴月走過去,嚴月也朝方西喬走去。

很像一對分別許久再相逢的戀人吧,可嚴月從方西喬手中拿過社保卡后,留下一句“方先生我先去繳費,待會請你吃晚飯”就跑向了繳費的窗口。

方西喬站在原地不動,望向嚴月背影的目光柔和至極,只是嚴月永遠不會知道,她身後有這樣一雙溫柔的眼睛目送自己遠去。

嚴月很快就交好了費用,因為這幾年白正都還給他們交着五險一金,所以用社保卡報銷了百分之四十五左右,但她拿的進口葯是不給報銷的。

因為方西喬在等,所以嚴月用最快的速度上樓回病房拿了收拾好的東西,今天方西喬幫了她天大的忙,她自然也是不好意思再請方西喬去喝粥就了事,哪怕方西喬很愛喝粥。

嚴月選了一家粵菜館,因正值夏秋,粵菜一般都以清淡為主,比較適合他們吃,但她手指劃過湘菜館的時候還是頓了頓,剁椒魚頭是她的心頭寶,恰恰那家店就以鮮紅的剁椒魚頭為頭像。

“你應該吃清淡的。”方西喬瞥了眼。

“你也是。”嚴月摁滅手機屏幕,不再去看,有個人陪着吃清淡食物,心中的饞意減少了許多,可見當初上病友之家的網站找合租者是個明確的選擇,至少可以互相約束。

兩人在粵菜館吃了飯後,因為都沒有在外頭逗留的習慣,所以直接回了合租的公寓。

方西喬全程瞧着嚴月是怎麼下車的,她先吸了口氣,然後再打氣式的一鼓作氣下車,腦袋垂得很低往單元樓內跑去。

他望了望天上很亮很圓、像個銀盤的月亮,明白了一些什麼。

嚴月進到公寓房后,馬上就動手把所有的窗帘給拉上,拉好后才放心的去洗漱洗澡,她洗完出來的時候,方西喬已經停好車上來,在沙發上坐着看手機上推送的新聞了。

“方先生,我洗完了,你可以去洗了。”嚴月用毛巾揉擦着頭髮,聽見男人應了一聲后,才轉身往卧室走去。

方西喬聽到關門聲,才起身去拿好睡衣進浴室。

嚴月看着卧室電腦桌上那隻被擦拭乾凈的白包,無奈的彎嘴輕笑一聲,只有方西喬才會這麼認真把別人放在床底四年不要的包擦乾淨。

她第一次這麼想用“可愛”二字來瘋狂形容一個男人。

第二天一早的早餐,是方西喬買的,中國大多數人的早餐標配——豆漿油條和肉包。

嚴月吃了葯后,只隨便扒拉兩口就飛奔出門了,在醫院習慣七點才醒來的她已經要遲到了,方西喬看着嚴月匆忙的身影消失在關門聲中,眸子裏的神色怔了一會兒后,又繼續慢條斯理的用着早餐。

方西喬剛用完早餐,桌上的手機就進來了一條短訊,他淡淡的瞟了眼,是個陌生的本地號碼,短訊內容是“看不見你的早上,好想你”。

他波瀾不驚的動了動手指,號碼已經在黑名單上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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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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