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莫名有垂珠

正文 第五章 莫名有垂珠

掌家的大夫人親自去庫房幫我選了件衣裳出來,為了伺候我梳洗,還專門指派了兩個手巧的丫鬟進我房門。可憐那兩個丫鬟,得了差事還得抱着沉甸甸的妝奩供我使喚,沒辦法,誰叫我一根首飾都沒有呢?

我喜慶地迎着兩個丫鬟進了我的房門,她們嘴巴張得合都合不上,怕是在這唐相國府里養尊處優得慣了,雖是丫鬟的身子,住的怕是比我這更好些。

這兩個丫鬟一個叫做小一一個叫做小二,名字好記,性子也有趣兒。小一在我面前置了鏡,小二拿了個銅盆去外頭要熱水。這時我又一次把臉洗乾淨仔細地來瞧自己,這一見之下便很是愣神,鏡子裏頭的人美得空靈,熟悉得很。

熟悉得,好像看了自己十幾年,心裏頭默認的便是這個模樣。

於是我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失憶,我醒來時候身子濕答答,按鄒姨娘的說法,我是掉進了荷花池。可我就算是個歪嘴斜眼的傻子也不至於頂着大太陽跑去府上的荷花池裏失腳跌摔,鐵定是有人暗害。

可這事兒真的是透着詭異,我在這家裏不受寵,時到今日我都沒明白自己是打哪個女人的肚子裏頭蹦出來的,誰惜得花心思來害我性命,我又哪裏來的一技之長,叫皇帝下旨賜婚,讓個王爺來娶我這個不受寵的深閨女兒?

我隱約記得那日聽牆角的時候有個丫鬟說到“沖喜”二字,許是因為生辰八字與越王爺匹上了,才要我嫁進府里去?可這沖喜要說來,也是因為丈夫久病不愈,才要喜事來沖喪,我看那王爺身體康健,除了估計因為小時候的皮肉受損不愛出現在陽光底下,剩下的也沒什麼不妥當的。

怪哉怪哉,我腦子迷糊。

“姑娘,打扮得可好。”

有這張臉做了底子,哪裏打扮能不好?我瞅着銅鏡裏頭泛黃的影像滿意地自戀了會兒,隨口問道:“如今什麼時辰了。”

“回姑娘,現在酉時三刻了。”小一話音剛落,去外頭倒水的小二就風風火火地踏進了門,催促我道:“姑娘快些準備,越王府的馬車都已經到府門口了。”

按照禮法,男女結親大定之後,便不得見面。可還有一個日子除外,那便是乞巧節。

乞巧節女兒家都能蒙面出街,腳踏實地地好好出府玩鬧。男女之間讓禮法挖出來的天塹鴻溝都能在這一天被架上個能往來的長橋,難得的天性釋放。

大太太給我選的衣裙極美,上頭還很吉祥地綉了個春光長壽的圖案,我被兩個婆子抬着的軟轎給送出了正門,直接送上了一個黑漆漆的馬車上,微弱的呼吸讓我感到裏頭有人,而熟悉的輕笑卻讓我稍緩了一口氣。

“嚇到了?”一個套着黑色皮套的手從車廂里朝我伸出,“進來吧。”

“民女不敢。”我嘴上說著不敢,行為卻極為大膽,直接無視了王爺朝我伸出的手,自己利落地鑽了進去。

這車廂挺大,可惜了遮光的窗戶糊得嚴嚴實實,半絲兒光都透不進來。越王爺坐在最裏頭,隱隱約約我只能辨認出個大概輪廓,他也似乎敏銳地知曉了我在打量他,便刻意挺了挺腰板兒,一副任我打量的模樣。

我也不知怎的被他給逗笑了,便坐在了他不遠的地方。我聽得他悠悠道:“你不願上我這馬車?”

我答道:“怎麼會不願,我願意得很呀。”

“可你不願扶着我手上來。”

“我終要上來的,扶着你的手,還是自己爬上來,都是要上來。”

他緩緩問道:“扶着我的手,不是更省力些嗎?”

是省力不錯,不過我也實在懶得說我不愛與人有肌膚上的接觸,於是衡量了一下,挑了一個比較萬金油的理由:“我歡喜這般,便這般做了。”

越王爺似乎也被我逗樂了,挺直的背斜倚到了軟枕上,衣料華貴,相互摩挲的聲音也是別樣好聽。

車軲轆慢慢地轉動了起來,喧囂聲透着一層薄薄的窗戶紙透進了我的耳朵,非凡的熱鬧在極速地朝我逼近,可我周圍依舊是一片漆黑。

王爺不喜歡把自己放在陽光下,我自然也不是個喜歡勉強別人的人。可他也不知道為何忽然問了我一句:“可想點燈。”

我很實誠:“想。”

我也不是個喜歡勉強自己的人,這不見五指的黑暗實在難過。

王爺說道:“那便點吧。不過我這馬車具是木頭制的,可不敢用蠟燭點燈。”

我剛想說不必麻煩,因為我除了不喜歡勉強還更不喜歡麻煩,奈何嘴巴還沒張開,我就聽到他那傳來幾聲晰嗦的聲響,不一會兒一個有些重量的盒子便丟到了我的身上。我拿在手上晃了晃,聽到了一顆小珠子在裏頭到處亂晃的聲音。

撞在哪兒都是軟綿的嗒嗒聲,怎麼都不會叫它碎的。

“這是什麼?”

“燈。”

我腦子裏忽然莫名地蹦出來一個物什,脫口而出道:“夜明珠?”

王爺那廂稀罕地嘿了一聲,贊我道:“不錯,是個飽讀經書的姑娘。”

事實上我不僅沒有飽讀詩書,其實連腦子都是空白一片,不過這夜明珠我是打哪兒想起來的,我還真不曉得。這麼一點的不曉得卻讓我心裏泛起了絲絲扣骨的寒意,我仔仔細細地想了想自己房中的擺設,四方正正,家徒四壁,確實沒有丁點兒有筆墨硯台那東西的痕迹。

看府里人對我的態度,也不像是能給我書看的人。

我是誰,我緣何失憶?

這更讓我覺得,周圍撲朔迷離的環境,有人刻意地拉起了我的手,大刀闊斧地橫筆加上一抹恐懼。

許是見我之前叫的歡暢,臨了了卻長時間地沒什麼動作,王爺嘶啞的嗓音硬是把我從自己的思緒里給拉了出來:“怎麼了,是不好打開嗎?”

我連忙說道:“不是,只是一嘴提到了夜明珠,便在思考了它的價值。若我記得不錯,南海有我朝八百屬國中,有一國善馭人魚,且以其肉為食,以其鱗為衣,以其發為絲,以其眼.....”

以其眼為燈。

我聰明地沒有直接說出口,好像自欺欺人地就能當作沒有這個事兒。

王爺笑道:“看書看得全,不錯。不過你也切莫害怕,這顆珠子雖然是南海上貢,卻不是一顆血淋淋的眼珠子。我朝以仁德治國,向來上貢之物不收有屠戮血腥之意的物件,我這顆夜明珠,是極為稀有的深海寶物,你且打開看看?”

打開看看嘛,也不是不可。誰讓我的確好奇呢?

於是我聽話地開了鎖,卻很聰明地些微只是開了一個極細的縫隙,只一霎那,泛冷的幽霽色散逸,於此同時,我也嗅到了一股子極淡的鹹味,淡淡的鮮活的味道,沒有半點血氣。

我該是沒見過海的,卻已然能想像它寬宏博愛的模樣。

此刻全然安下心來,我再不遲疑,索性一用力,將匣蓋全然打了開來。

周遭大明,光芒閃亮得像個小太陽似的。

我眯了眯眼,待到適應了這個亮度,才把匣子拿到跟前來看,這匣子巴掌大小,裏頭用紅錦作襯,穩當安置的明珠也不過嬰兒拳頭尺寸,若是尋常珍珠,怕是在世面上也只算得一件價高的珍品罷了。

可這珍珠會發光,而且光澤雖亮卻很是暖眼,可見是個極為難得的寶貝。

又有布料聲摩挲了下,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旁的軟塌被壓了下去,一個大活人湊近了我的身旁,這人緩緩道:“這顆南海上貢的夜明珠換做天玄珠,狀渾圓,色暖亮,為上上佳貢品。”

我眼睛在這顆珠子上挪不開,隨口嘆道:“好個寶貝,陛下真是慷慨,竟這般輕易地賞了你?”

“並非賞了我。”他輕嘆道。

我並沒怎麼注意他的這聲嘆息,手指頭摩挲着這顆光滑無比的珠子,道:“《千字文》說,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講的上至混沌,下達厚土,日月更迭,星宿鋪陳的自然天道景象,這珠子得自然造化如此,還當真能配得上天玄二字。”

不過有了天玄,焉可沒有地黃?

我心中疑惑又起,忍不住抬頭來喚解惑人:“王爺......”

剛剛沒有抬頭,一是因為珠子散了精力,二是傳言唬了心魂。此刻抬頭已是做好心裏準備,可饒是這般準備,我也是忍不住地怔了。

我驚了,懼了,眼睛不可置信無來由地酸了,痛了。

流淚了。

淚帶着溫意滾到了我的唇邊,順着我嘴角的空隙鑽進了我的嘴巴,又咸又苦,難受得心悸。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有這般奇怪的反應,坐在我旁邊的男人也不過是一個滿臉帶這黝黑鐵面具,把身形嚴嚴實實地藏在了寬大的袍子下的人,可我對上了他的眼睛,那一雙極為漂亮,尾角微微上挑的眼睛,我卻沒來由的流了淚。

而且嘗到了眼淚的味道,才後知後覺地心痛,這心痛也來的莫名其妙。

我的反應太過怪異,把對面的人也嚇到了,他慌忙地抬起手,抬到了有光的地方他才想起這雙手帶上了皮套,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眼淚還在止不住地流,我卻已經習慣了這一抽一抽的心痛。我深吸了一口氣,拿袖子一抹臉上淚水,瀟洒道:“王爺莫要怪罪,我也不知怎麼了,許是莫名其妙地得了心疾。”

他眼神稍有落寞:“本王嚇得?”

我連忙擺手:“可能是被這顆珠子給嚇得,我長這麼大沒見過這般稀罕的東西,自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失了態,還請王爺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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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妃子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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