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月下驚人魂

正文 第七章 月下驚人魂

越王爺毫不客氣地讓人給我選了一件紗織的曳地大擺長裙,這麼熱的天,這麼厚的衣裳,我光是走出樓閣都差點給熱得累死。

好在路程並不遠,那個在外頭催促的婆子領了我到了一樓的一個雅間包房裏,裏頭的小廝應聲出來開了門,我側着身子現行一打量,好嘛,也是沒個燈亮的房子,又是要考驗眼力了。

不過這次王爺沒有做得很過分,這間雅苑連着外頭的庭院,庭院四四方方,中央只有一棵高聳蒼直的老樹,盛夏正是枝葉繁茂的時候,天上月亮不圓滿,透過枝葉折下來的華光更是細碎零零。

我進了門,小廝把身子弓成個蝦米模樣給退了出去,房門一閉,一股子淡淡的還未全數消散的脂粉味沖鼻,我仔細嗅了嗅,覺得有點熟悉。

越王爺跪坐在榻上,榻上一小几,几上兩碗茶。他估計是看到了我腦門上因為穿了衣服而細細密密結出的汗珠,對我說道:“不過是幾步路,也累成這幅模樣。”

我都沒好意思說全是這衣裳給鬧的,想了想還是的給王爺留下點顏面,便回道:“在家中不怎麼走路,成天成日地蒙在自己房間裏。不想今日走了幾步便累成了這幅模樣,倒是讓王爺見笑了。”

“怎麼不想着出去走走。”

我一愣,而後有點掩飾地解釋道:“女兒家的,怎麼能出去”

“唐府是個好地界,早聽說相國大人把自己家修整得連只面生的蒼蠅都飛不進去,我還以為言過其實,不過如今聽你一講,怕是有過之無不及啊。”

我不知他真正地想說的是什麼,不過肯定說了別的我不知道的事,也不知存了什麼心思來這打探我呢。不過可惜他打探錯了人呀,我這個失憶了的姑娘,能從我嘴巴里掏出點什麼東西來?

我看了他一眼,只得先行一禮,等到王爺回復,才禮貌地坐下:“王爺邀我七夕一會,卻只是說些家長里短的東西,美人在前,不問美人,言之旁騖不說,竟只拿碗茶水招待?”還妄想從我這打探這麼多消息。

王爺笑了笑,也停了試探慢悠悠道:“知道你是個饞的,不過今日七月初七,乞巧節,乞巧自有乞巧的規矩,要得月亮上的素娥仙子先把美食用了,再能輪得到你來享用。”

我看那大樹下頭確實擺了張蝶幾,上頭瓜果鮮蔬,糕點拼盤,整整擺滿了一個桌子。可這隻遠觀不可褻玩的距離委實讓我難過,我便問道:“那我要得等到何時才得享用?”

“等到月光漫過這張桌子,寓意了月中仙娥具已享用完畢。”

我道:“那我把這桌子挪一挪,直把這桌上的美食送到月亮底下不就結了?”

王爺笑罵我道:“鬼靈精怪,想得到多,你倒是去把桌子給挪了?”

我理了理自己衣裳,厚重;看了看那桌子離我的距離,遙遠,心裏只衡量了一下,便果斷地搖了搖頭:“不了,不了。”

雖然周遭一片黑暗,但是我還是覺得對面的男人極為開懷地輕笑兩聲,王爺嗓音啞,也不知怎麼的,他竟然啞的發癢,輕咳了兩聲方才說道:“你不挪,我去給你挪。”

我一句不用還沒憋出嗓門,他就已經起身,整個身量全然暴露在了月光之下,寬腰窄背,身體被一身勁裝包裹嚴實,上頭還有細微灰塵泥點,好像是剛從外頭回來,不像一直坐在客房等人伺候的模樣。

該不會在我梳妝時候還出去跑了一遭任務吧。

我這人,想得比較遠,比較深,也比較負面。為何身上有了任務還偏要將我給約出來呢?這保不準就跟我有所關聯。

這王爺是個實在人,說挪桌子就真的把桌子給挪到了月光底下,他招手叫我過去,我滿心滿意地不願,可衡量了一下,還是拎起了厚重的大裙擺,一步一挪地走了過去。

“擺香台,陳三願,”他低着聲音把我當小孩子哄,“月宮娘娘會實現的。”

我看着他,一身的皮肉能遮就遮,臉上的所有部分全給擋在了黑黢黢的面具後頭,只留一雙眼睛顧盼神飛,如若不是天來之災,想來也是幅擺出去就能勾引女人的好皮囊,哪裏用得着這般委屈地躲藏在黑暗之下?

他似乎也不習慣這般被人給瞧着,眼神都不自覺地躲開了我。

我問道:“越王爺名諱是何?”

說來奇怪,按道理皇城中皇子公主的誕生都算在天將大喜之列,是要普天同慶,昭告天下的。皇子公主的名諱也會登於其上,但凡得寵些的,都要下旨避諱其字。也越王爺不同,這位越王爺是皇四子,所有公佈的消息里也只提到他出宮開府時候,賜封號為越,剩下的一概閉而不告。

莫非是有什麼隱情?我忽然有些後悔沒頭腦地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王爺倒是一笑坦蕩:“我朝國姓為楊,我這一代輩字為沅,可惜我生的不好,得了天譴,父皇為了保我成長無虞,便向上天乞命,故名乞之一字。”

楊乞,楊乞......

我琢磨着這個名兒,聯想到了我自己個兒的身上,忽然心驚,有種同病相憐之感。我與他二人,不正是被自己家族拋棄的那一類人嗎?

越王爺似乎也不願太多提及自己的事兒,便說道:“許願吧。”

這人呀,怕就怕在自己真的別無所求,連願這麼虛無縹緲只當玩鬧的笑話,都不知道該撿哪些字眼來湊上一湊。畢竟我也失了憶,是個不知來路,不知歸路的孤人。

於是我許願:“願往事寂滅,前路光明。”真心實意。

我看了我身旁這位王爺一眼,畢竟雙腳站上了人家的地盤,也不好意思把主人家給無視了:“再願王爺一生康健。”

王爺硬是笑出了聲:“最後這一句,帶我帶得真是心不甘情不願。”

我不願意回他,眼睛盯上了小几上陳列的糕點,雖然月光清冷,奈何做得軟糯,看着就讓人食慾大開。

越王爺親自舉起一碟,朝我遞過來:“吃吧吃吧。”

我自然不會客氣,可那桂花酥看着漂亮,吃到嘴裏卻味如嚼蠟,這已經不是難吃可以形容得了的。我自然是不樂意地給吐了出來,蹙眉問道:“這是什麼?你的廚子可都要被你給打死吧!”

他食指輕巧地點了點糕點,明知故問:“不好吃?”

我沒好氣地答道:“你可以去嘗着試試。”

“我不嘗,沒味道的東西,放嘴裏難過。”

好嘛,他竟然是知道這糕點的味道的,想來就是故意來膈應我的,“你......”

越王爺道:“前兒在馬車上剛誇了你博覽群書,怎麼如今就裝成一副文盲模樣?被月亮當作貢品的糕點自然沒什麼味道,你覺得難吃那才是正常的!”

被他這麼一提點,我還真記起來是有這麼一道說法,其實我這腦子自己也都奇怪,明明好像是空白得跟白紙似的,但是一些名俗啊典故啊我都是信手拈來,也不知是什麼構造。

於是我唉聲嘆氣:“連口吃的都要被月亮給搶去,人活一世,倒沒什麼意思了。”

這是一句氣話,我發誓這絕對是一句氣話。

一道冷冰涼的白光擦着我眼睛掠過,幾道殺氣極重的影子從院裏頭四個角忽然閃出在我眼前,越王爺把我拉在身後,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了一把小匕首,正擺好了作戰架勢,警惕地對着四面來的這些人。

我清了清嗓子,自覺高了氣勢:“此乃我朝四皇子越王爺,你們是打哪兒來的奴才,竟敢以下犯上,持刀行兇?”

我這麼點氣勢好像不怎麼頂用,四個黑影子相互對望一眼,驀得一動,具是舉着刀劍向我這邊砍來。我給驚的往後剎了一步,而後一個迴旋,便踢掉了朝我襲來的一柄長劍。

“功夫不錯,”越王爺就站在我身後,瞧這架勢倒像是我在保護他,“看我的。”

他說完就身形微動,幾道閃影在我面前花過,我自詡眼力耳力極佳,仔細辨認眼前攻勢,卻也只得堪堪看到他拔劍的模樣。這王爺身量高大,一聲勁裝裹得嚴實,卻還能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把通體烏黑的長刀,形容鬼魅地在這四個刺客之間遊走,連血都不濺。

不見血卻死了人,又只是好像一眨眼的功夫,越王爺又穩穩噹噹地站回了原來的位置,好像根本就沒有踏出殺人的一步。

他也不知朝哪裏開口,輕輕吐了一句:“帶下去。”

幾道黑影穿過,又離開。院子恢復了剛剛的安詳。

“你功夫不錯。”

我走進他,他身邊縈繞的脂粉味又朝我襲來,我心頭疑惑越來越深,可一對上王爺的雙眼,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亦是怪哉。或許,是因為忌憚他皇子的身份,沒什麼證據不敢輕易地放了猜測?

“你沒事吧。”他倒是先開了口。

我別過臉去,認真問道:“這些人是誰?”

“誰,我其實也不知道是誰,天下間,朝堂上,想要我這條命的多了去了,”他再走近了我,輕聲道,“我還真不曉得這幫子人是誰。”

可他又冷冷地笑了兩聲:“可我這條命,在與不在,死與不死,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一幫子狗急跳牆的跳樑小丑罷了,若是真有能耐,大可光明正大地衝著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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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妃子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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