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經世致用
?大梁龍騰二年三月初一,泉州灣官營船場
老陳頭正站在甲板上給一艘巍峨高大的海船的刷着紅色的油漆。大梁造船技術冠絕天下,泉州船場能造出載重達幾萬石,深闊幾十丈的大海船。
老陳頭腳下的這艘海船雖然不是最大型號的,但依然可以載人兩百,積糧一年。作為泉州造船場年紀最長,技藝最為精湛的工匠,每次造船,每道工序老陳頭都要親自過手才放心。
“老陳頭,手腳麻利點。今天知州大人要來船場,很快就到。”
聽到船場監正的聲音,老陳頭頭也每抬,繼續一絲不夠的給海船上着漆,同時張口應道:“監正大人你就別唬我了!前任湯知州在泉州主政六七年時間,也沒見他來過這一次。李知州那就更不可能來船場了。李大人何許人也?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蝗神都畏他三分。泉州府多少事情要李知州操心,人家能有功夫來看你造船?”
“誰說我是星宿下凡?”
老陳頭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二十歲模樣的身穿紅色官服的青年朝他走來。
“咣當!”老陳頭手中裝着油漆的木桶掉在了甲板上,紅色的油漆撒的到處都是。
老陳陳頭顧不得油漆濺了一身,趕緊上前參拜道:“草民陳銅見過知州大人!”
“老人家快快請起!”李越急忙上前將老陳頭扶起。
旁邊的船場監正鬆了一口氣,之前他還擔心知州大人會因為老陳頭的失態而動怒。
雖說泉州船場是由朝廷直接管轄的,可陛下已經下了手詔,務必全力配合李越組建海上商行。能得皇帝如此寵信,船場監正自然也是不敢也不想得罪這位新來得李知州。
接着李越向老陳頭問起了船場的情況,他態度和煦,毫無官威和架子。除了身上的官服,老陳頭沒覺得李越和自己的鄰居有啥區別。
放鬆下來的老陳頭給李越詳盡的介紹了大梁目前的海船製造情況,李越聽后對大梁的造船技術之先進甚為驚訝。
大梁的船舶製造已相當專業化,不同的船隻,能適應不同的航道和發揮不同的功能。以載運量來看,大梁有各種噸級的船。有一種運糧船,載重量達一萬石,大約相當於現代的五百噸。
一般的遠洋海船,載重量約兩千石,大約相當於現代的一百噸。並可容納船員數百人,而大型的遠洋海船,栽重量更達五千石以上。
在水淺灘多的大梁東南沿海一帶,湖船、刀魚船及魛魚船等細長體小、吃水淺的尖底海船,便可大派用場。內河航運方面,則有落腳頭船、大灘船、舫船、飛蓬船等。雖然已不太清楚這些船的形態,單從老陳頭介紹的這些船隻名稱看來,可知大梁船舶種類繁多,而且有不同的功用和特性。
李越最關心的遠洋海船以堅固和載重量大而馳名。它們能夠遠赴重洋,抵擋深海巨浪,全賴船隻設計和製造技術的改良。
船底尖削如刃是大梁海船的特點之一,尖底船的優點在於吃水深,能增強船隻抵抗風浪的能力。另外,大梁海船採用了隔艙設計,減低船艙入水所產生的危險。大梁對海船的選材也很講究,大梁海船以泉州船場製造的福船最佳,選用了福建路盛產優質的造船木材而得名。
大梁遠洋海船還裝配了不少的先進航海設備。
如指南針,可以幫助航海者在天氣陰暗時辨別方向
桅杆下使用了轉軸,能調整帆的角度,以迎合風向,其他國家的海船船桅多不能動。
船尾使用了平衡舵,將部分舵面分佈在舵柱的前方,以縮短舵壓力中心與舵軸的距離,操作起來更加輕便靈活。歐洲要到19世紀才使用平衡舵。
隔艙技術也已經開始使用,用隔板將船艙分為若干個互不相通的空間,一旦船艙漏水,也只是局部受影響,不會令全船沉沒。
李越聽完勉勵了船場監正和老陳頭幾句,然後才滿意的離去。
下午應泉州學正高昌所請,去州學講學,剛好這次來泉州帶了一些年前付印的《李氏詩詞》和智學六書。李越讓人全部帶上,前往泉州城郊外的州學。
兩百多學生得了新書,十要欣喜,但李越發現,他們最在意的還是自己那二十多首詩詞,於是決定今天不再說文論道,而是進行一次科普教育。
“各位學子,千萬別小看了我這智學六書,若能對此多作研究,使它在國計民生上發揮作用,將會給我朝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書中囊括了天文、曆法、數學、地理、醫學等等,這些都是經世致用之學,欲有大作為者,不可不讀啊!”
泉州州學目前有兩百三十二名學生,聽說李越應邀要來講學,雖是春節假期之中,州學尚未複課,但所有的人都來了,黑壓壓地坐滿了整個學舍。
李越看到人不少,於是鍥而不捨說道:“智學六書中的每一樣學問都是極為實用……”
李越說到這,學舍里一眾學生都不出聲,顯然,李越今天講的不是經史子集,讓他們一時沒法轉過彎來。
李越說完之後,學舍里響起嗡嗡的議論聲,其中一個學生起身一揖說道:“學生周尚城,請問李知州,您認為經史子集與這些雜學哪個更重要?還望李知州賜教。”
這個問題很敏感,學舍里頓時又變得落針可聞,人人都屏着呼吸等待李越的回答。
李越毫不遲疑地答道:“首先我要糾正一點,你把這些經世之學稱為雜學,顯然是有失偏頗,孔子教人六藝皆精,分別是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之中,既有禮,樂。書這樣的修身之學,也有射、御、數這樣的實用之學。可見孔子並不排斥實用之學,只是後世腐儒曲解聖人之意,只知尋章摘句,可謂害人不淺!
《禮記大學》中提出誠心,正意,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修身是根本,經史子集大多是修身之學,那麼修身之後,你若想治國平天下,就需要習經世實用之學。”
李越的這番話頓時引爆了在坐學子們的思想。
李越也沒有搞一言堂,剩下的時間他都交給學生自由發言。在他的刻意引導下,一場關於經學與實用之學的辯論持續到了天黑,涉及醫學、地理、物理、民生、治河、航海等方面,可謂是別開生面。
這些學生都還年輕,容易接受新鮮的事物,李越自然希望把他們引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此時他似乎有些後悔將臨安的西湖書院完全交給朱孔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