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排斥異己
“小浩,你先別走。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說。明天小召就回來了,你看你能不能請一天假,去火車站把他接回來?”早飯過後,孫曉紅在廚房裏面拾掇碗筷。婆婆往炕里一靠,見任浩軒要出去,連忙喊住他。
“請假?碼頭現在這麼忙,一個人頂兩個人用,好像請不下來假。現在公交車這麼方便,而且直接送到家門口,根本就不用接,他自己下了火車,直接坐公交車回來就行了,他又不是三歲五歲的小孩兒,自己能回來,還有啥不放心的?”因為趕時間上班,任浩軒說完就出去了。婆婆最不愛聽這樣的話,可又挑不出毛病,心裏很不高興。她想再說幾句,可任浩軒已經出了屋門。
婆婆一眼不眨地看着他把摩托車推出院外,一溜煙地騎走了。她坐在炕里,馬上把臉子一撂,立刻運起氣來。正沒地方撒氣,回頭瞥見孫曉紅收拾好廚房,回到屋子裏面準備上班的空,她大聲地嚷嚷起來。
“好漢無好妻,賴漢守花枝。家有賢妻男人免貪橫事。家裏要是有個多嘴多舌的老婆,男人在外面幹什麼都不待順當的。頭髮長見識短,啥事都跟着摻和,真不知道自己半斤八兩。”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嗎。孫曉紅再傻,她也能聽得出來這是罵自己的話。孫曉紅明白,婆婆這是故意歪自己一口,任浩軒從來沒跟她說過小召要回來的事情,她也沒給任浩軒出過什麼高見,讓他不去接小召。
婆婆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孫曉紅是個剋星,兒子娶了她,給家裏也沒帶來多少嫁妝,像這樣的女人就得狠狠修理。不然的話: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虧她是個長輩,說這樣的話,也不怕心中有愧。
說歸說,罵歸罵,說也不能從身上咒掉一塊肉去。孫曉紅一言不發地走出門去。像這樣指桑罵槐的事情,她幹得多了,也就用不着和她斤斤計較了。山河易改,秉性難移,婆婆天天沒事,坐在炕頭上嚼舌根,她也沒有辦法。反正舌頭長在她的嘴裏,不嫌遭報應,她愛咋說就咋說,跟她這樣的人要是能講出理來,公雞都能下出蛋來,楊樹都能接出蘋果來。
孫曉紅收拾好手裏的東西后,她背起背包,用手捂着將近七個多月的身孕,裝做什麼都沒聽見,快步走出了院門。她知道婆婆不待見自己,她從懷孕到現在,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一點兒營養的東西都沒加過。用她自嘲的話說: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命苦,沒貪個好心腸的人家。
中午下班回來的時候,孫曉紅髮現任鐵嘴從超市裏面買回來很多好吃的東西。婆婆見她進門回來,連忙鬼鬼祟祟地把這些東西都藏在了柜子裏面。這一切恰好都被孫曉紅看在眼裏,她心中非常氣惱。
她一言不發地走進門裏,把背包放進西屋,就去了廚房。她蹲在灶前,點燃一把柴草,靜靜地坐在一條板凳上,心裏有說不完的委屈。想到自己這個免費的家奴,不管為這個家付出多少也沒人領情,她的心就開始疼痛。婆婆天天轄制自己,孫曉紅現在還能忍着,如果哪一天,她實在忍不住了,不知道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小召回來探親了。沒有人去車站接他,他自己背着一個大包,順着西崗的陡坡走了下來。他進院門的時候,孫曉紅剛好下班回來。第一次和小叔子見面,她多少有些拘束,她還沒等說話,婆婆就把小叔子給拉走了。任鐵嘴見老兒子回來,高興得忙裏忙外地準備吃的喝的,他還特意騎着自行車去江邊買回來一盆活蹦亂跳的江魚回來,婆婆趕忙下廚去做。他們屋裏屋外直打轉轉,忙得是不亦樂乎。
吃飯的時候,孫曉紅把煮好的魚端了上來。婆婆故意把菜盤子推到小召的眼前,讓他快吃。她見孫曉紅坐了過來,連忙催她說:“小紅,你去廚房再拿個大碗來。”孫曉紅放下筷子,去廚房裏面,找來一個大碗,放在桌子上面。婆婆立刻端起菜盤子,把裏面的魚湯都倒進碗裏,笑着對她說:“魚湯裏面有營養,曉紅你就多喝一點兒吧!”孫曉紅沒有去接她手裏的湯碗,她伸出筷子,夾了一條鹹菜放在嘴裏,慢慢地嚼了起來。
婆婆見她沒接湯碗,她把湯碗使勁往桌子上一撂,沒好氣地說:“真不實恭敬,好賴不知!”孫曉紅知道她在說自己,她把飯碗裏的飯吃光以後,把筷子往桌子上輕輕一放,沒等他們吃完,她就去上班了。
小召剛要去和嫂子說話,結果被老媽一個眼神給勾了回來。“小召,你快吃吧,這些魚是你爸給你買的,你都吃光了,一條也不許留!你嫂子不吃拉倒,我讓她連魚刺都看不着!”婆婆就是偏心,她生怕小召吃的少,她把魚刺都挑了出來,然後把魚肉都夾到了他的飯碗裏面。小召也不客氣,他居然把一盤子魚吃得乾乾淨淨。
等任浩軒下班的時候,連院子裏面的魚鱗都被幾隻母雞給啄光了。晚飯後,小召挎着婆婆的胳臂,在衚衕里走來走去,惹得很多人羨慕不已。
不知道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還是婆婆瞎掰,她居然當著孫曉紅的面說:“小召去當兵就對了,以後,他要是留在部隊,再娶個城裏有錢的姑娘當媳婦,我和你爸的好日子就盼到頭了。”婆婆說完,故意瞄了孫曉紅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就故意仰着臉,咬着嘴唇,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繼續說道,“到時候,我和你爸把地一賣,車馬一挑,再帶着這三間屋子的房錢,去城裏給他買套樓房,這樣的好日子,上哪找去……”她的話剛說到一半,孫曉紅轉身就走。
婆婆的話也並非無中生有,孫曉紅相信她能做得出來。既然她這個當婆婆的這麼絕情,她也就沒有必要再受她的窩囊氣了。長輩怎麼了,長輩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
小叔子在家裏沒待幾天,就返回部隊了。他走了以後,孫曉紅把婆婆的原話說給了他聽。任浩軒聽了卻不以為然地說:“這話你也能聽。小召要是有能力的話,早都把他們接走了,還用老太太買房子買地去跟他過。她以後愛說啥說啥,你全都別當真事兒,不就得了!”孫曉紅仔細一想也對,也覺得不太對頭,小召要是能行的話,早都在部隊入黨了,可他連小學都沒畢業的文化,還想找城裏有錢的姑娘當媳婦,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婆婆真能自欺欺人,小召要是真不讓人操心的話,婆婆就不這麼說了。她當孫曉紅的面,紅口白牙地說這些話,就是想氣死人不償命啊!
三春不趕一秋忙,一眨眼的時間,秋收的季節到了。算算離預產期還有四十多天,孫曉紅提前在學校里請了產假。她每天挺着大肚子在家裏忙個不停。白天任鐵嘴和婆婆到地里扒苞米,她在家裏做兩頓飯,還要餵雞喂狗。沒事兒的時候,還把任鐵嘴從地里拉回來的苞米棒子,在園子裏面摞得整整齊齊,碼成了高高的苞米垛。
儘管孫曉紅每天都累得腰酸腿疼,任鐵嘴還嫌她幹得少。一天早上,他四點多鐘就從炕頭上爬了起來,他走到院子裏面繞了兩圈之後,就站在西屋的窗戶下面乾咳了幾聲,見屋子裏面沒什麼動靜,就用手使勁地敲了幾下玻璃:“曉紅,快點兒起來做飯吧!這都幾點了,再不起來做飯,去地里幹活就不趕趟了!”這急促的聲音,跟催命鬼一樣,把孫曉紅從夢中驚醒。她眯着眼睛,伸手拉開電燈,一看牆上的掛鐘還沒到四點半。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任鐵嘴和婆婆背地裏研究好的事情。婆婆不想起來做飯,他就只能來折磨孫曉紅了!他們要是用好心對待孫曉紅,可能鼻子都得氣歪了。因為身子不太方便,孫曉紅只好咬着牙,慢慢地穿好了衣服。她拖着笨重的身子,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她站在走廊里一看,婆婆還躺在被窩裏沒有起來。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流了出來。
她暗暗地恨起自己來,當初哪怕是聽媽媽半句話呢,自己也不至於被婆家人欺負成這個樣子。感冒沒人管,冷暖沒人管,眼看就要生孩子了,還要給人家起早做飯。她在廚房裏面頂着滿屋子的哈氣,把做好的花捲,都放到鍋內的蒸簾上,再蓋上鍋蓋,就坐在灶前的小凳上,低着頭燒起火來。
望着灶堂裏面紅彤彤的火苗,她突然想起了老校長囑咐她的那些話:“曉紅啊,你想要離開學校,這事兒你可得想好啊!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兒了。不是哪個學校都像咱們這裏好啊。你現在覺得去哪都挺好,別到時候後悔就晚了……”
現在想起這些暖暖的話語,孫曉紅忽然覺得是對自己的莫大諷刺。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命會苦成這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看來自己既沒走到高處,也沒落到低處,竟然懸在半空中身心倍受欺凌。
希望還有嗎?她不停地問自己,一個結了婚的,眼看就要生孩子的女人,在柴米油鹽的屋檐下,在重重的壓力下,她還能有什麼希望和前途而言。
希望已經沒有了,心已經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未來又在哪裏?她連想都不敢想。而接下來等着她的,將會是什麼樣的日子呢?她閉着眼睛,把兩隻粗糙的手掌緊握在一起。她迷茫,她恐懼,甚至無所適從。
飯菜做好以後,婆婆才懶洋洋地從被窩裏面爬了出來,她裝做筋疲力竭的樣子,唉聲嘆氣地拿起飯碗,把手裏的筷子掄圓了,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裏填飯。她那副滿嘴冒白沫子的邋遢樣子,令人真正作嘔。孫曉紅見她吃飯的樣子,實在不雅。她嗓子裏面一陣痒痒,連忙捂着嘴到院子裏面嘔吐去了。
本來一周就能幹完的活兒,任鐵嘴和老太太磨磨蹭蹭地幹了半個多月,才算完活。完活兒那天,任浩軒的大姐和他大姐夫開車來到家裏,他們見地里的苞米都被扒完了,也都挺高興的。
可是,背地裏婆婆總是喋喋不休地訴苦,好像這些活兒都是給孫曉紅乾的似的,還添油加醋地把孫曉紅埋汰一頓。任浩軒他大姐一聽,也不分青紅皂白,站在院子裏就開始大喊大叫。孫曉紅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示威叫板,要不是肚子裏的孩子,馬上就要臨產,她一定抬腿就走,永遠也不要見到她們這些惡毒的嘴臉。